第 40 章

  大巴車足足開了近四個小時,將學生們拉到了鄰市的一個風景區度假村裏。


  這地方是本省一處消暑聖地,倒是山清水秀的。可也正因如此,還沒開春的季節,這裏就是一片挺適合拋屍的荒山野嶺。


  學生們下車後環顧四周心茫然,紛紛吐槽。


  “我真懷疑老師們是不是要對我們搞點什麽野外生存訓練。”


  “比如做不出卷子,就去野地裏過夜什麽的。”


  “或者直接在野地裏做卷子,做不出來不準回酒店?”


  “不不!應該是老師們提著獵槍在林子裏,專門狩獵做不出題的學生……”


  老師們:“……”


  冬天的度假村生意清淡,長久沒住人的客房一股子黴味。夥食倒是不錯,自助餐,味道一般,但是肉管足。


  上了三天課後,林知夏覺得自己參加這個冬令營還是對的。


  講課的老師都是從高校裏請來的大牛,都在各自的領域裏取得了非常卓越的成就。他們猶如知識寶庫神聖的守門人,給孩子們打開了一扇通往浩瀚學海的大門。


  最前沿的科學研究,最新的成果和背後的故事,最高尖端的儀器。以及林知夏特別關心的,哪個科研方向將來最有前景,也就是最賺錢。


  這些,都是中學老師們不能告訴這群孩子的。


  林知夏特別喜歡一個給他們講生物製藥的姓江的老師。


  三十來歲的天才級大佬,溫文儒雅,長得也好看,而且他講的這行也特別賺錢。


  江老師所在的T大,也是國內理工科的級名校。林知夏這個成績想要考進去,也都還需要同一眾尖子生進行一番廝殺拚搏才行的。


  盛朗在QQ裏問林知夏:“T大的話,那你是想考去B市了?”


  “挺想的。”林知夏說,“我想往更大的城市走。”


  “那我去看看B市有啥體校。”盛朗說,“我記得之前有一家來問過我的。不過教練說我今年要是能在全運會上拿到獎牌,全國的體校都隨便我選。”


  “我們狼哥出手,拿個全運會金牌易如反掌!到時候連國家隊都求著你進。”


  “馬屁精!”盛朗笑,“你現在沒事吧?沒事就到你們酒店的大堂去一趟。”


  “幹嗎?”


  “你去了就知道了。”
-

  林知夏跑到酒店大堂。


  淡季的酒店沒客人,連前台都偷懶脫了崗,大堂裏空落落的連隻耗子都看不到。


  正納悶著,突然有人在肩上一點。


  林知夏猛地轉身,就見盛朗站在背後,一雙碧眼裏盈著滿滿的快意。


  林知夏差點狂喜地尖叫出來,過度震驚又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嚇傻啦?”盛朗大笑,露著小尖牙,“看到哥這麽開心,都說不出話來了?”


  林知夏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顫著問:“你……你怎麽來了?我沒見鬼吧?”


  盛朗抓著林知夏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溫熱的肌膚,熟悉的氣息。林知夏揉了揉那一頭微卷柔軟的頭發,確定是盛朗本人。


  “我坐長途客車來的。”盛朗說。


  “那得多久時間呀?”林知夏問。


  “六個小時呢。”盛朗撇嘴,“不過這附近就有一個車站,還挺方便的。對了,還給你帶了好東西來。”


  盛朗提著一個大袋子,裏麵的飯盒裏裝著林安文給兒子燉的棒子骨,還有孫奶奶包的醬肉包子。


  “你不是說這裏的飯味道一般嗎?我就想讓你嚐嚐家裏的味道。吃的是昨天就準備好了的。我今天搭最早的一班車過來……”


  林知夏的鼻根一陣陣發酸,強烈的情緒猛地往上衝,他還得拚命忍著。


  “你……你今天別回去了,就住我這裏吧。”林知夏抓住了盛朗的手,“我們的床還挺寬的,擠一擠能睡得下。六個小時的車呢,你當天來回太辛苦了。留下來過夜吧,好不好?”


  雖然知道林知夏說的過夜不是那個意思,但是盛朗的耳朵還是飛速地紅了。


  “成不?”林知夏用力搖了搖盛朗的手,仰著的臉上滿是懇求,“我們老師管得不嚴。明天早上吃了早飯再走吧。”


  盛朗的喉結重重地滑動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會大老遠過來,真的隻是因為實在有點想林知夏了,還真沒想過會有這麽好的福利。


  酒店的房間條件還是挺不錯的。林知夏睡靠窗的那張床。


  一米二的單人床,擠兩個十七歲的小夥子,老實說,怪局促的。可是盛朗還是很滿意地拍了拍床墊:“不錯,夠軟和。你室友不會有什麽不樂意的吧。”


  “你就住一晚,他不會說什麽的。哦……”林知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做了個怪臉,“有個事要先和你說一下。我這個室友,他每天晚上都會給他女朋友打電話。”


  盛朗不解。和女朋友打電話有什麽好稀罕的?


  林知夏苦笑:“不光隻是‘打’電話,還‘打’點別的,懂麽?”


  盛朗瞬間領悟,還是不以為然:“你頭一天住男生宿舍,還是你們宿舍的人都特純情呀?我們宿舍三天兩頭都這樣。”


  林知夏木然地說:“他不戴耳機,還開免提,他女朋友在那頭也和他……遠程互動,你明白嗎?”


  “哦。”盛朗明白了,額角掛汗,“這麽有共享精神的,我倒是第一次碰到。你沒說過他?”


  “說了。他說戴耳機不方便,還去前台給我要了一副耳塞。操!”


  盛朗笑得在床上打滾。


  “希望今晚你在,他能收斂點吧。”林知夏隻好這麽說。


  “沒事兒,哥有法子對付他。”盛朗挑眉,“他女朋友叫,我也跟著叫唄。叫誰不會呀?知道我們家做什麽生意的嗎?我可是從小聽到大的,詞匯量肯定比他女朋友的多!”


  林知夏駭笑,居然還可以這麽幹:“這太不要臉了吧?”


  “他就是欺負你臉皮薄!”盛朗咬牙切齒,“就得這麽治他一下,讓他知道自己多變態!”
-

  酒店的自助餐要刷卡,林知夏沒法把盛朗偷運進去。於是盛朗帶來的棒子骨和包子大半都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室友對盛朗借住一晚沒意見。大夥兒洗漱完,時間差不多了便關了燈。


  這張床睡兩個男生確實擠。林知夏和盛朗都隻得側著身子躺著。


  他朝裏,盛朗朝窗,兩人正好麵對麵。


  黑暗之中,盛朗睜著那一對綠幽幽的眼珠看過來,簡直就是一頭深夜出來覓食的狼!

  “我去。”林知夏小聲笑,“嚇死人。”


  林知夏身上那一股甜絲絲的體-香正一個勁兒地往盛朗鼻子裏鑽。他渾身發熱,肌肉正緊繃著,沒吭聲。


  而夜色讓盛朗俊朗分明的麵容有一種浩瀚如海一般的溫柔,被他這樣凝視著,好像被海浪一點點吞沒。


  林知夏又感覺到自己的氣息有些不受控製地急促起來。


  他匆忙垂下了眼簾:“我……我還是轉過去吧……”


  可還沒轉過身,隔壁床的室友開始了晚上的保留節目。


  他撥通了女友的電話,先是小聲嘀咕了一陣,動靜越來越大,隨後開了免提,和女朋友遠程互動了起來。


  男生的聲音很低沉,而且主要都是在哼哼,倒也沒什麽。


  可對麵那女生的花樣就比較多了,嗓音高就不說了,除了起伏的聲調外,還穿插著很多短句,將自己的感受描繪得十分生動。


  林知夏和盛朗都在悶聲笑。


  盛朗低聲說:“我要反擊了。”


  “別!”林知夏使勁拽著他的領子,憋著笑,“太變態了!我們不和他一般計較……”


  一根手指壓在唇上,盛朗湊到林知夏的耳邊,啞聲說:“你聽好了。哥這就讓他們長長見識!”


  林知夏愣住的時候,盛朗已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放在耳邊,清了清嗓子:


  “哎呀寶貝兒,你可太棒了!”


  渾厚而響亮的嗓音立刻讓隔壁床的男生啞了火。可他的女朋友還沒有反應過來,依舊在哼哼唧唧。


  盛朗敞開了嗓子,一連串的話飛了出來。


  “……心肝兒,我的乖乖。哥哥是不是很給力呀?……”


  越說越露骨,尺度越大,那股狂野不要臉偏偏又特別帶勁兒,夾著滿滿的嘲諷,朝著隔壁床傾瀉而去。


  林知夏憋得渾身都抽抽,翻了個身,縮在被子裏狂笑。


  盛朗在這方麵的詞匯量果真完勝室友的女友,變著花樣地從嘴裏冒出來,他嗓音又好聽,激情充沛,聽得人耳紅臉燥。


  而且說到重點的時候,他小子還把床板拍得砰砰響,現場配音!

  室友瞠目結舌,偏偏女友聽不真切,還在那頭繼續。


  “我靠!”室友終於忍無可忍,掐斷了通話。


  “行!行!哥們兒你牛,我甘拜下風!”


  他氣呼呼地掀開被子,鑽進了衛生間。


  盛朗吹了一聲口哨,代表勝利的凱歌。


  林知夏這才從被子裏鑽出來。他都笑出了一身汗,口幹舌燥。


  盛朗俯身湊過去,把他亂蓬蓬的頭發撥開,露出清秀的臉。


  “學會了不?”盛朗小聲問。


  “呸!”林知夏唾棄,“我特麽才不學這個!”


  “幹嗎不學?這個將來用得上的。”盛朗一本正經地說,“剛才秀的可都是我的絕學,別人我還不教呢。那個什麽,三人行必有我師,學知識不要挑三揀四……”


  林知夏在被子裏踹了盛朗一腳,“什麽歪理邪說?不鬧了,都大半夜了,睡覺!”


  可是兩人都沒法立刻入睡。


  盛朗的表演是真情實感的,於是身體上起一點相應的反應也是順理成章的。


  而他側著身,將林知夏半抱在懷中,高大的身軀幾乎將他籠罩,林知夏也不可避免地感覺到了。


  然後,林知夏自己也有了反應。


  這太詭異了。林知夏頭皮一陣發麻。


  他當然是個正常的男生,同齡人該有的反應,他也都有。


  但是被另外一個男生從身後摟著而產生反應,這還是大大超出他的接受範疇。


  林知夏渾身一僵,想把身子挪開。


  可沒想他已經躺在了床邊,稍微一動,整個人就朝床下滾去。


  “當心點!”盛朗的手臂有力地將人攔腰一抱,拉了回來。


  後背貼上了溫熱厚實的胸膛,緊接著,一股奇異的、從未感受過的電流順著尾椎骨向上竄,直擊心髒。


  林知夏下意識地挺直了身軀。


  那一股莫名的電流過去了,卻是在神經末梢留下了一片細碎的火花,劈裏啪啦地炸著,就像褪去的潮水留下了滿沙灘的貝殼,在陽光下閃耀。


  餘韻綿長,耐人回味。


  林知夏發現,自己有點喜歡這感覺。


  而盛朗沉默地摟著他,一動不動。


  兩個人都硬撐著,偏偏衛生間被室友給占了。


  “我……”林知夏一開口,發覺自己嗓子啞得有點厲害,忙吞咽了一下,“我去外麵透透氣……”


  “算了。”盛朗說,“別理,過一會兒就好了。難道還能硬撐著過夜不成?”


  林知夏又想笑,雖然他知道這事沒那麽好笑。


  盛朗挪了一下身子,把一隻胳膊伸了過來。


  林知夏猶豫了一下,將頭枕了上去。


  他曾很多次在睡覺的時候把頭靠在盛朗的肩膀邊,但這是他第一次把頭放在盛朗的胳膊上。


  肌肉出乎意料地柔軟而富有彈性,很好地托著他的腦袋,很舒服。


  “睡吧。”盛朗說。


  林知夏聽著身後胸膛裏砰砰的心跳,閉上了眼。
-

  次日天沒亮,盛朗就被生物時鍾叫醒,輕手輕腳地起床去上廁所。


  盛朗把手臂抽走的時候,林知夏在也醒了。他突然覺得身邊一空,涼意灌進被窩裏,有點怪怪的。


  他躺在床上,聽著衛生間裏傳出來的輕微動靜,隱隱覺得有什麽事,在這一夜裏變得稍微不同了。


  林知夏從餐廳裏偷偷揣了兩個大包子給盛朗做早飯,然後送他去搭車回豐市。


  車站確實離度假酒店不遠。


  這時天已亮了,林中鳥鳴喧囂,金沙般的晨光透過稀疏的樹枝落在柏油馬路上。


  南方冬末的郊野還是一片舊綠色,空氣已經有些濕潤,可春雨還沒有降落。


  兩個少年並肩走著,隻有有車經過的時候,盛朗才後退一步,走在林知夏身後。


  車站很不起眼,就是一根樁子上掛了一塊鏽跡斑斑的牌子,也沒別的乘客在等著。


  一想到盛朗又要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六個小時的車回去,林知夏的鼻子又有些發酸。


  “那你午飯吃啥?”林知夏問,“這裏連個小賣部都沒有,不然你可以買一點吃的帶上。”


  “中午會停一下,到時候在路邊吃碗麵什麽的。”盛朗瞅著林知夏有點發紅的鼻頭,笑了,“我下午就能到家啦,別擔心。反正放假沒事做,過幾天還能再來看你。”


  林知夏搖頭:“過幾天又要組織我們去學校參觀,不住這裏了。”


  “哦。”盛朗的耳朵也耷拉了下來,“那就真的隻有十八號再見了。”


  好一會兒,郊野裏隻有一片鳥鳴聲。


  發動機聲由遠及近,車慢悠悠地從路的盡頭駛了過來。


  早春清晨的樹林,褪色的舊班車,這個畫麵好像電影中的一幕。


  林知夏望著盛朗俊朗的側臉,也不知怎麽的,忽然想和他擁抱一下。


  他們倆過去不會這麽黏糊的。男生嘛,怎麽好意思像小女生一樣呢。可是一旦嚐到了那種親昵,又有些食髓知味。


  用林知夏所熟悉的專業知識解釋,就是親密接觸的時候,多巴胺會被大量釋放,給人帶來愉悅的感覺。


  可並不是隨便和什麽人擁抱,就能產生多巴胺的。


  意念剛剛一動,林知夏感到一隻手臂攬著他的後背,人就落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盛朗堅實的雙臂用力環著懷中的身軀,抬起下巴擱在林知夏的頭頂,還帶著他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小奶瓶,平時再凶,其實還是個小奶瓶。沒和哥分開過那麽久,不習慣了吧?”


  林知夏啼笑皆非,輕聲罵道:“滾你的。還哥呢?”


  盛朗的笑聲很低沉,整個胸膛都在震動。


  “大你半歲,怎麽不是哥了?平時疼你,才讓著你的。不然就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能製得住我?”


  林知夏張嘴想懟回去,卻又猛然覺得,盛朗這話並沒有說錯。


  人總覺得是自己馴服了狼,可也許隻是狼主動選擇了順從。


  車開到跟前,摁了一聲喇叭。司機隻是減了速,都沒停下來。


  盛朗鬆開了林知夏,攀著車門跳了上去,敏捷得像隻猴兒。


  司機隨即一腳油門,車沿著山路坡道往下俯衝。


  林知夏怔怔地看班車消失在了地平線上。


  “盛……”他回過了神,拔腿追過去,“盛朗——”


  坡下,班車已經衝出老遠,快要和郊野的樹林融為一體。


  林知夏定睛一看,車最後一排的窗戶裏伸出一隻手臂,正在一揮一揮的。


  林知夏笑了,也朝盛朗用力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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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這個尺度比較安全。


  周六周日的更新都很肥,求各位大佬們賞賜點營養液,多多留言,給我一點鼓勵: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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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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