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教學樓裏傳來鈴聲,那是課後班的上課鈴。盛朗不用補課,但是林知夏今天有理化興趣班要上。


  “你還有什麽話,一口氣說了吧。”盛朗滿臉不耐煩,“要打架就趕緊,我可以給你五分鍾,不,三分鍾就夠了。”


  說著,把校服大衣脫了,丟給身後的林知夏,露出穿著衛衣的健美身軀。


  楊景行的個頭和林知夏差不多,還更瘦弱點,十個他都不是盛朗的對手。況且他一身名牌高定,光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就價值八萬英鎊,壓根兒就不是來打架的。


  “你就隻會打架?”楊景行到底年長好多歲,職場人士,不會輕易露怯。他笑道,“小子,這世上解決糾紛的辦法很多,打架是最低級的一種。對付你這樣的人,我都根本不用親自動手……”


  “你廢話怎麽那麽多?”盛朗沒耐心聽個陌生男人說教,“不打我就走了。你們有什麽招,使出來就是。小爺我就在學校裏,不會跑。”


  他把大衣從林知夏手裏抓回來,語氣忽而輕柔:“走吧,你要遲到了。”


  林知夏從頭到尾都站在一旁沒吭聲,這時才彬彬有禮地朝楊景行點了點頭,朝校門走去。


  楊景行張了張嘴,發覺自己一向能言擅語的嘴突然啞了火。


  他眼睜睜看著盛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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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場有那麽多目擊證人,楊素素的哥哥來找盛朗的事是瞞不住的。到了第二天,學校裏就傳遍了。


  學生們的反應不盡相同。有些平日裏和盛朗不合的,便幸災樂禍起來,笑他踢到了鐵板。


  “楊家有好多親戚在教育局做官,隻要隨便卡一下,盛朗沒準連高中都沒法畢業。讓他橫吧!我等著看他下場怎麽樣。”


  受過楊素素欺負的女生們則更加憤怒。盛朗要是輸了,楊素素卷土重來指日可待,肯定還會變本加厲。她們又要過上被那“劍南春”支配的日子了。


  有人撐腰,楊素素的那幾個跟班小姐妹,還有她的表哥王濤風終於挺起了腰杆,一改前幾日的慫樣。


  尤其是王濤風,第一堂課下課後,就帶著七八個男生把盛朗堵在了廁所裏。


  “你玩完了,盛朗。”王濤風呲牙咧嘴地笑著,“楊素素她哥來找你,說明他們家正式出手了。你也不過就是在學校裏蹦達,到了楊家人手裏,你就是一隻小螞蚱。他們隨便伸一隻手都能摁死你!”


  盛朗無動於衷,放完了水,慢條斯理地提褲子。


  “你準備哭著給楊家人磕頭叫爸爸吧。”王濤風更得意了,“全國冠軍又怎麽樣?楊家在教育局裏做官的親戚可多了,隨便挑你一點毛病,卡你一下。別說大學,你沒準連高中畢業證都拿不到。”


  盛朗整理好了衣服,斜睨王濤風:“楊家那麽能?你吹的吧。”


  “你知道個屁!”王濤風道,“豐市的教育局都姓楊——”


  隨即竹筒倒豆子地說了好幾個教育界的官職。


  王濤風學習的時候腦子如一塊頑石,滴水不進,可記這種事卻十分上道。


  哪幾位是舅舅叔伯,哪些是姻親,還有哪個長輩的同門,王濤風不僅記得清清楚楚,還毫不藏私,全盤共享了出來。


  盛朗整理好的衣服,敲了敲蹲位的門:“好了嗎?”


  林知夏從裏麵走了出來,“都搞定了,走吧。”


  盛朗跟在林知夏身後走出了廁所,沒搭理身後那一片囂張的嘻笑聲。


  王濤風過足了嘴癮,哼著小曲回了教室。


  “濤哥,盛朗嚇怕了。你看他臉色都發青了。”跟班開心道。


  “他現在怕已經晚了。”王濤風哼,“後麵還有更精彩的事在等著他呢。”


  後麵確實有更精彩的事,卻未必是在等著盛朗。


  王濤風雖然念高三,但是不住校,下午放學後大搖大擺地往校門口走。


  說也奇怪,今天同學們似乎對他特別熱情,一路上都有人在看他。甚至還有女生看了他後偷笑。


  王濤風遠不是英俊小生,活了十八年,被女生帶笑看的機會並不多。他不由得挺起了胸膛,摸了摸頭發,走路的姿勢都比之前要斯文了許多。


  到了校門口,王濤風很意外地看到了自家的那輛大奔。他爸的司機站在車邊,已經給他拉開了門。


  王濤風鑽進了車裏,車門在身後合上。王濤風那一聲“爸”還沒來得及喊出口,他爸就抓著手裏的文件劈頭蓋臉地開始抽他。


  “你個混賬敗家子!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蠢蛋?狗屎龜兒子的,老子給你氣得雞眼都複發了……”


  王濤風懵了:“我又做錯什麽啦?”


  王父把ipad砸兒子臉上:“你自己看!”


  一段視頻,視頻裏正是王濤風和盛朗,地點在廁所。拍攝的角度很講究,隻拍盛朗的後背,卻將王濤風的側臉拍得清清楚楚,甚至連他今天新冒出來的一顆紅潤飽滿的青春痘都得了一個特寫。


  “……全國冠軍又怎麽樣?豐市的教育局都姓楊……素素的大舅就是管招生那塊兒的……”王濤風在視頻裏滔滔不絕。


  王濤風的臉綠了,抓著ipad渾身發抖,怒吼:“媽的,林知夏我日你先人——”
-

  林知夏坐在火鍋店的矮圓桌邊,眼巴巴地看著孫明珠把一大盤子鴨腸下進沸騰的鍋裏,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七上八下。”他叮囑盛朗,“別涮老了。老了你自己吃。”


  盛朗一邊涮著鴨腸,一邊默默數數。


  其他幾個同學卻都捧著手機,嘻嘻哈哈地看著,手機裏傳出王濤風的聲音。


  “神了,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稍微一逗,就什麽都說了。”王悅靈笑得仰倒。


  孫明珠說:“我覺得讓他再繼續說下去,很快就能把他們家銀行密碼都交代了。劫匪碰到這種傻逼最省事。哎,轉發多少了?點讚呢?”


  “轉瘋了!”王悅靈興奮,“都從空間轉去貼吧,被吧主置頂了。還有人在八王二傻提的那幾個當官的,照片都貼出來了。”


  “還是小夏牛,想出這麽一個招。”錢維安笑道,“楊家欺人太甚,就得用這種辦法收拾他們。有這個視頻在,我倒要看看他們還敢對盛朗做什麽”


  盛朗夾了一大筷子鴨腸,放進了林知夏的油碟裏。


  林知夏把鴨腸在油碟裏狠狠地攪了幾圈,裹足了花生粒和香菜,嗷嗚一大口,吃得無比滿足。


  盛朗則打開了一罐冰鎮的王老吉,插上吸管,放在林知夏手邊,自己才提著筷子開始吃起來。


  “接下來呢?”孫明珠問,“現在明顯輿論在我們這邊了,要不借此機會鬧個大的?”


  林知夏砸吧著嘴:“接下來,讓盛朗去給楊素素道個歉。”


  “憑什麽呀?”女孩子們炸了,“明明是她做錯了,幹嗎要我們盛朗去道歉?”


  “占了便宜就得賣個乖。”林知夏說,“雖然這事是楊素素不講理,可盛朗是男人,和她一般計較,也太跌份了。”


  “是得道歉。”孫明珠的腦子也轉了過來,“不僅得道歉,還得當眾道歉,全校圍觀,越轟轟烈烈越好。不然怎麽配得上楊素素她九中小公主的身份?”


  “你們呀……”葉雲漫在旁邊聽了半晌,終於忍不住苦笑,“得饒人處且饒人。這個教訓夠她楊素素記一輩子的了,何必趕盡殺絕?要是楊家真的要為難盛朗,我們還真攔不住他們。見好就收算啦。”


  “師姐說的是。”林知夏夾了一顆雞心放在葉雲漫碗裏,“我打算讓盛朗寫一封道歉信給楊素素。意思盡到了,接受不接受,是她的事。”


  “萬一她不接受呢?”孫明珠問。


  “她家裏人會讓她接受的。”林知夏說。


  葉雲漫笑:“看樣子,小夏心裏都有數。”


  王悅靈他們都一頭霧水。


  “楊素素她哥隻是來嚇唬盛朗的。”林知夏說,“他們那種人,真的要對付盛朗,怎麽會親自來招呼一聲?”


  在場的同學們社會經驗幾乎為零,不大懂其中的奧秘,隻有葉雲漫笑了起來:“是這個道理。”


  “所以,隻要楊家那邊不繼續找盛朗的茬兒,就讓這個事過去了吧。為這種事分散了學習精力不劃算。咱們可不像楊素素,沒有教育局高官的親戚保航護駕。”林知夏夾了一大塊五花肉放進盛朗的碗裏,“喏,你愛吃的。”


  今天有葉雲漫在場,盛朗的話就特別少。他一直默默地幫林知夏涮著他愛吃的鴨腸、毛肚和腰花,自己吃的反而不多。


  葉雲漫忍不住稱讚:“小夏真是學習又好,又通人情世故。而且長得又帥,對女孩子又溫柔體貼。將來不知道哪個女生那麽走運,能做你的女朋友?”


  在座的好幾個女生的神色都有些異樣。


  平時磕CP是好玩,但是要說心裏沒對林知夏抱著一點綺思,也是騙人的。


  那麽俊秀優秀,溫柔細心,哪怕家庭條件差了點,依舊是貨真價實的校園王子。


  林知夏低著頭沒吭聲,專心地幫葉雲漫涮著牛肉,白淨的臉頰被熱氣熏得一片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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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學校宿舍的路上,冬日的月光落滿整片操場,猶如下了一層雪。


  林知夏和盛朗踩著這片月光並肩走著,手揣在口袋裏,縮著腦袋,呼吸出來的熱氣凝結成一團團輕飄飄的白霧。


  “你今天吃飽了嗎?”林知夏拿手肘碰了碰盛朗,“沒見過你像今天這樣這麽斯文。還是哪裏不舒服?”


  “沒。”盛朗簡潔地回答。


  “錢維安請客呢,都不敞開來吃。連烤腦花你都隻吃了兩份。你不是最愛那玩意兒嗎?”


  盛朗沒回答,過了片刻才忽然問:“小夏,你將來想找個什麽樣的女生?”


  林知夏噗哧笑:“我破案了!你小子最近是思春了,不然怎麽整天都在研究妹子?”


  “問你呢。”盛朗有些認真。


  林知夏便也認真地想了想,說:“聰明能幹的,人品好的,性格合得來的,當然還得漂亮……真要列舉條件,那就太多了。關鍵還是看能不能看對眼吧。看對了眼,哪怕條件一點都不符合,也會很喜歡。”


  少年雪白的麵孔在月色的烘托下,宛如一塊瑩潤的寶玉。


  盛朗很想將這塊寶玉捧在手中,輕輕地吻一吻,好生摸一摸。可他什麽都不敢做。


  “是啊……哪怕條件一點都不符合……也很喜歡……”盛朗呢喃。


  林知夏突然轉身將盛朗攔住,抬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碧眼。


  盛朗猝不及防,撞在林知夏身上,又笨拙地後退了半步。


  “你和我說實話,小狼。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什麽人?”


  盛朗的麵頰微微緊繃了一下,唇倔強地抿著,俊朗的臉因此更顯得分明立體。


  心在胸膛裏狂躁地跳動,就像蒸汽機的活塞。混亂的氣息順著氣管往上衝,那是他亟待吐露、卻又必須掩藏住的情感。


  林知夏的雙眼清澈明亮,探照燈似的一路朝心底照進來。盛朗不由得一陣心慌,匆忙挪開了視線。


  “算了。”林知夏忽然又說。


  盛朗重新望了過去。


  “不願意說就算了。”林知夏笑了笑,“說好了不逼你的。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林知夏聳了聳肩,繼續朝前走。


  “是的……”身後傳來低沉微弱的聲音。


  盛朗說:“是喜歡是了一個人。”


  林知夏怔怔地注視著他,好像沒想過盛朗會真的交代了。所以他對這個答案沒有準備,一貫伶俐從容的他,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回應的好。


  “還真的……是我認識的人嗎?是我們學校的嗎?”


  盛朗注視著林知夏,眼神十分複雜,卻又出奇地溫柔。


  “唉,說好了不逼你的。”林知夏訕笑,可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是你上次提過的那個女生嗎?心眼兒多,又會打人的那個?”


  “長得還特別好看,成績也超級好。”盛朗補充。


  “真是她呀!”林知夏的失望並不掩飾,“你上次居然是認真的?”


  “他人很好的。”盛朗卻是越來越開心,綻放了一臉笑意,“他是我認識的最聰明,最可愛的人了。你也會喜歡他的。”


  林知夏“哦”了一聲,顯然有一肚子不讚同的話想說,但是想了想,還是咽回去了。


  “你喜歡就好啦。”他勉強笑道,“什麽時候帶過來認識一下?”


  “不好說。”盛朗踢著路上的石子,“他還不知道我喜歡他。”


  林知夏聲音裏的活力又回來了:“搞了半天原來是單戀!你就是因為這個,這段時間才這麽不對勁的?等等,你不會是喜歡楊素素吧?”


  林知夏說完先把自己嚇了一跳。


  但是光是心眼多,會打人這兩條,還真的能和楊素素對得上號。楊素素的成績也過得去,至於長得好,那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了。


  “怎麽可能?”盛朗白了林知夏一眼,“我現在聽到她的名字就少吃三兩飯。”


  “那就好。”林知夏鬆了口氣,忽然覺得隻要不是楊素素,盛朗喜歡別人,也不是太難接受的事了。


  盛朗埋著頭走著:“雖然是單戀,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林知夏沒出聲了。


  “看不到他的時候總想著他,在一起的時候,眼睛總離不開他。覺得他哪兒都好。說話、笑,寫字的樣子,發呆的樣子,連生氣的時候罵我打我都好看……”


  “我說盛朗,”林知夏忍不住,“你內心裏居然是個抖M?我認識你四五年了居然現在才知道!”


  “才不是。”盛朗說,“我隻願意被他一個人打罷了。”


  “……你這解釋並沒有起到作用。”


  “你不懂。”盛朗認真地說,“等你喜歡上了一個人,你就知道那種感覺了。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要他能開心,你做什麽都是高興的……”


  他凝視著林知夏的側臉,目光脈脈:“不論遇到什麽困難,隻要他在你身邊,你就一點都不害怕。你會想保護他,會變得強大……”


  盛朗的變聲期已快結束,嗓音固定在了非常低沉動聽的頻道。當他低聲說話的時候,還有些微微的喑啞,感性,醇厚,撥動聽者的心弦。


  林知夏有些茫然。


  兩個少年,林知夏一直是較為成熟世故的那一個。可是聽了盛朗這一番話,驚覺他不再是過去那個隻有一股蠻勁兒的傻小子了。


  愛情讓盛朗瞬間長大,領悟了林知夏還不懂的情感。男人對伴侶的責任感讓他成熟了起來,讓他從單純開始變得富有層次。


  兩人之間有一種微妙的距離突然拉開了。


  人們都說,再好的朋友,當各自有了喜歡的人後,都會有所疏離。愛人會取代友人,成為自己最親密的人。


  一股失落猝然地湧上了林知夏的心頭。


  酸澀,空虛,像是突然飄浮在半空中,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似乎前一刻,盛朗還是那個總和他黏糊在一起的,忠誠又體貼的密友。下一刻,他就和自己分開了一段距離,有了秘密,有了沒法和自己分享的悲喜,有了要和另外一個人一起做的事。


  這本是人之常情,可林知夏無法抑製那一陣強烈的失落帶來的憂鬱。雖然他很清楚,朋友和愛人本來就是不同的,有朝一日他戀愛了,他也會做和盛朗一樣的事。


  “加油,小狼。”林知夏淺淺地笑,拍了一下盛朗的背,“我相信以你的魅力,絕對能追到人家的。我們狼哥這麽帥,誰不愛呢?”


  盛朗莞爾,把手臂搭在林知夏肩上,和他一道繼續朝宿舍走。


  “我不稀罕別人,我隻要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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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是我把“炮灰”的含義弄錯了,我以為就是普通追求者的意思。


  楊算是個競爭者吧,雖然競爭了半天也沒取得啥成績,但是重在參與,實力助攻吧

  一時智障用錯了詞,對不住各位。有被嚇到嗎?


  嚇到的把小狼抓去rua一下來壓驚吧。


  狼:……?!(飛機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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