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二章 不速之客4
左馗問他是誰，當然不指他的名字。
他實在是想知道，這個攪動一切風雲的始作俑者，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然而，七童連動作都沒有半點停頓。他默默挑選著骨玉，對左馗的吼聲置若罔聞。
左馗又大聲問了一遍，七童仍然沒有理他，只是左馗的聲音在這山洞之中迴響得很厲，令左馗自己都感到煩躁。
於是，他乾脆保持這個音調，連珠炮似的發問。回聲開始劇烈地重疊起來，震得洞口有些許明顯的塵粒掉落下來。
一開始，七童仍舊不理會左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似乎也受不了了。
他站了起來，手裡拿著一根骨玉走向了左馗，並狠狠在他臉上打了一棍。
左馗被打得眼冒金星，呼喝的聲音小了下來，嘴裡的話也變得模糊不清。
七童又狠狠在左馗正臉上踹了一腳，左馗徹底沒了力氣說話。
等到他緩過神來，看到七童又坐了回去，繼續挑骨玉。有了前面的教訓，他也不敢再自討苦吃，只能惡狠狠地瞪著七童的背影，一言不發。
七童不疾不徐地挑著骨玉，挑揀了很長時間。這期間，左馗努力觀察周圍的環境，想要嘗試判斷出這是什麼地方，卻因為視角的限制而得不到更多信息，最終失敗了。
最終，他忍不住了，道：
「我不想聒噪惹你煩，但是你這麼挑東西，要是能嘮嘮嗑，不是能解無聊么……」
七童終於有了回應。他冷笑了一聲，道：「我可以獨處超過一千年，並不在乎那些。」
左馗看他終於鬆口，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他小心地措辭著，終於決定從骨玉切入，和他搭話。
「你有這麼多骨玉，能買下來一個國家了吧。」他道。
七童又不屑地嗤笑一聲，道：「就算有了幽劫的功力，你仍然是個凡人，真是可悲。」
「我不明白。」
七童停下手，回頭冷冷地望著他，道：「『買下』？你以為這些東西的價值是可以衡量的？你覺得我會喜歡和別人聊財富？」
左馗冷笑一聲，道：「我又不了解你。」
「你不用了解。」七童說著，又轉了回去，挑揀骨玉：「你很快就要被燒成灰，了解那麼多幹什麼？」
左馗一愣，脫口道：「什……什麼？」
而七童卻沒再答話。
「你說什麼？！」左馗越發驚恐，他越發歇斯底里地掙紮起來，拚命吼叫：「你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燒我？你他媽給我說話！」
然而，七童這次似乎下定了決心。任憑左馗如何叫嚷和辱罵，他都不再搭理。
左馗就這樣一直大喊大叫，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他沒有絲毫累的感覺，只有因七童模稜兩可的威脅話語帶來的驚詫和恐懼。
他一定要七童開口，哪怕再來打他一次也行。
然而，七童這次只是輕輕哼了一聲，便拿左馗當空氣一樣，完全不再理會。
左馗感到自己要瘋了。
他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掙扎，連臉都變了形狀，卻無法掙脫開綁縛他的繩子。他低著頭，看到身上的繩子是麻繩的樣子，卻彷彿是用金絲編製的，也迅速明白這不是一般的繩索。
這具身體帶來無窮的力量，令左馗喊不絕口，但始終沒有得到七童的回應。正當左馗急速思考脫身的方法時，七童似乎挑完骨玉了。
他把案子上的骨玉歸攏了一下，手指著默默計點。他的變化令鍾馗也終於停止了喊叫，眼巴巴地望著他，希望他能再說點什麼。
七童很快就計點完了骨玉，並且默默點了點頭。
他站了起來，向左馗走來。左馗瞪著他的臉，不敢有一顆放鬆。
七童走到左馗身邊，將他身後的樁子轉了一百八十度，左馗頓時瞪大了眼睛。
他現在所面對的，是一座目測六七米高的巨大鼎爐。
鼎爐看起來同樣是骨玉的顏色，長頸梯頂，闊肚曲足，爐腹上面雕著古怪的浮雕，左馗甚至無法辨識出雕刻的是什麼。
但是最為奇特的是，在鼎爐的頂子之上，雕刻著四隻手舞足蹈的骷髏。這四隻骷髏並不像常見的人類骷髏那樣恐怖，反而造型各異，像是四個玉質的工藝品。
七童轉過了樁子，但仍然沒有理會左馗。他只是對著巨大的鼎爐跪了下來，莊重地拜了三拜，兀自道：
「主上，幽雪想要的天命大屍與卞城王圖都已落在我手，我現在將他們煉成飛灰，以慰您的英靈！」
左馗還在詫異中，七童已經站了起來。他併攏雙指，朝著丹爐上一指，頓時一股金屬摩擦的聲音隆隆響了起來。
一個圓盤從爐腹下方旋轉著勻速飄落下來。左馗一眼望去，看到圓盤上沒有連接任何支架或者絲線，就是憑空漂浮。
七童又用手一指小案上的骨玉，這小堆骨玉頓時一個個飛了起來，排著隊飛向了圓盤上，重新堆成了堆。
鍾馗終於明白這些骨玉是用來幹什麼的了。
「骨……骨玉還能用來做燃料？」
被現狀驚呆的左馗一時忘了自己的處境，脫口道。
七童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挺聰明。你這副身體，不用骨玉燒根本就煉不動。」
左馗被七童的話驚醒，他慌張地連呼吸都急促起來，語無倫次道：「哥……哥們兒……啊不，大仙！您這……到底是為什麼啊？！你我無冤無仇的，我自問也沒做過什麼壞事，幹嘛非要煉死我？！」
七童看著他，突然輕蔑地笑了一下，冷聲道：「你是不是覺得得了這副成聖之軀，有了上天入地的本事，是件無比幸運的事情？呵，我明白告訴你，這副身體就是該死之處，無關你與我的冤讎，更無謂你有什麼罪業。」
「憑什麼呀？！」左馗大驚道：「我根本沒那麼想過！我只是想做個普通人！我進入這副身體是迫不得已的！！」
「那幫冥府做事也是迫不得已的？」七童冷冷道。
左馗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仔細想想，他答應鐘馗看守六方齋，本身就有些糊裡糊塗。也因此，當得知無法重新做人時，他無比迷茫，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來到這裡，是被命運推來的，根本不是他的選擇。
可是，他的選擇本來是去死啊！
難道，這就是上天對他自戕的懲罰？在隱約看到了前途的方向後，要被燒成飛灰？
左馗還想反駁什麼，卻看到七童再一次併攏雙指，向重新摞好的骨玉堆一指，圓盤便緩緩上升，重新合回了爐腹。
下一秒，一聲震耳的爆炸聲從爐中傳來，嚇了左馗一條。剎那間，整個鼎爐開始發出燒鍋爐一般的聲音，滾滾的氣浪噴射而出，衝擊向四面八方起來。
整個鼎爐漸漸亮了起來，像是被加熱的金屬，在一點一點被高溫鍍上熾熱的光芒。
左馗看著煉爐變化，喘息變得更加急促。他剛想說些什麼拖延時間，就看到七童用手一點，自己後背上的樁子便消失無蹤了。
七童抓著金繩，像提小雞仔一樣單手提起了左馗。左馗瘋狂掙扎著，卻似乎無法對七童的手造成絲毫壓力。
七童再次用手向上一指，爐蓋便旋轉著打開了。裡面的火光映得蓋底通紅，看得左馗更加恐懼。
「等……等一下！！」左馗瘋狂地吼道：「我……我還有話說！！」
「我並不想聽。」
七童淡淡道。
他用手輕輕一丟，左馗便像個玩偶一樣被高高拋起，並且在空中劃了一道美麗的拋物線之後，準確地落入了爐口。
隨著一聲轟鳴，爐蓋也狠狠落了下來，封住了爐子。
在震耳的噪音中，鼎爐變得越發耀眼起來。熱浪籠罩了整個煉爐，一眼望去，彷彿是煉爐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