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五章 平賬5

  左馗咀嚼了半天，感覺沒能明白鍾馗的話。


  或許年齡、閱歷、修為上的差距，充斥於他們的舉手投足之間，三年的店主和千年的鬼道之間，還是有不小的代溝。


  反正，左馗自認沒有那麼大公無私的心。他只要能重新做人，哪怕像以前一樣一事無成，只要能平平淡淡地生活，他就覺得很幸福了。


  做殭屍的幾年裡，他唯一領悟的一個道理，大概就是世事繁蕪，平淡是真了。


  左馗沉默了一會兒，又皺起眉頭，問鍾馗道：「那……你那邊上下班都是幾點啊，朝九晚五嗎？」


  鍾馗笑了笑，對白打了個響指道：「給這位面試的同學介紹介紹我司作息規律。」


  白一愣，反應了一下才道：「這個……作，作息啊……沒有什麼作息吧……冥律規定，凡冥府鬼職，有事務鬼，無事自修，孜孜不倦，夙夜不怠。」


  左馗看著白，在確定她沒有下文可說之後，弱弱地問道：「……所以？」


  「就是說，有任務就出任務，沒任務就自由活動。」


  左馗訝道：「這……好自由好輕鬆啊！」


  白的表情突然變得很複雜，她長長地「呃」了一聲，沒有做什麼解釋。


  左馗心裡又顫動了一下。


  聽起來這麼美好的待遇，肯定有與之相對的坑爹點。


  左馗苦思了許久，突然舒展了眉頭，問白道：「白……白姐，我請教個問題。」


  白似乎很緊張，抿著嘴「嗯」了一聲。


  「你這次跑來六方齋以前，有多久沒休息過了？」


  白皺著眉，似乎努力回憶了一下，道：「不到六十年吧？上一次人界大批死人之後，地府都快忙崩潰了。那段時間結束之後，馗爺體諒冥府各司的勞苦，因此輪番放假。」


  左馗瞪大了眼睛，道：「六十年？！你六十年沒放過假嗎？沒有雙休嗎？」


  白有些嫌棄地白了他一眼，道：「雙你奶奶。我告訴你啊，別說放假，連吃飯、睡覺這種事情也不會有？」


  左馗猛得站了起來，幾乎是失聲道：「什……什麼？不吃不喝也不能睡？！」


  「冥府的人也不需要吃喝拉撒啊。」白聳聳肩道：「都是死靈，也不用睡覺，有什麼好奇怪的。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就是這樣。」


  左馗呆了半晌，最後顫抖著嘴唇道：「我……我靠……」


  「你會很快習慣的。」鍾馗道：「你這副軀體如今力量充沛，再也用不著靠聚陰棺材來恢復消耗的陰力了。」


  「謝謝你啊。」左馗從牙縫裡道。


  鍾馗和白你一言我一語，聊起了冥府的那些事情，喋喋不休了半天，左馗才聽出來他倆再變相描述冥府的好處。


  左馗蹭了蹭而頭，嘆口氣道：「馗爺，說實話，不是我不識抬舉，但我真的不想給冥府做事。」


  「為什麼？」


  「你們那的規矩，我實在是覺得不適合我自己。再者，我雖然在行里混了幾年，經歷了些事情，但感覺自己這腦子還原沒到超凡脫俗的地步。你說的那些道理、信仰什麼的，別說接受了，我都不怎麼理解。另外……」


  「這麼多理由呢？」鍾馗訝道。


  左馗道：「這是最重要的一點。我天天看著你們，就想到我莫名其妙變成現在這副德行，還不如死了來的痛快，我恐怕也沒有心思做正事。」


  鍾馗啞然，他和白對視了一眼，無奈地抱著肩膀，倚在了靠背中。


  白皺眉道：「不懂你怎麼想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有那麼強的手段不為這個世界做些事情，你等著遭天譴吧你。」


  「講真，你們要有辦法讓我重新做人，這身體誰願意要誰要。」左馗道。


  鍾馗一拍手，道：「誒，你還別說，這就是第三個方法，幫你借屍還魂。」


  左馗一驚，道：「怎麼講？」


  「把你的魂魄從劫王尊的轉生軀中拉出，再投入其他元神死亡者的身體。」


  左馗訝異了片刻，道：「什麼叫『其他死亡者的身體』？」


  「比如植物人啊，腦死亡啊，在醫學上判定，大腦出現非物理損傷而死亡的人，其實都是元神出了問題。」白道：「原因五花八門，你要是來冥府工作，我可以給你點資料看。」


  「不用，謝謝！」左馗慌忙道：「可是……植物人也有能蘇醒的啊，是不是元神還能恢復？」


  「恢復的原因當然對應出問題的原因啦，原因五花八門，你要是來冥府，我可以……」


  「我不去你們那干，OK？！」


  左馗被白說的有些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白撇撇嘴，一副覺得左馗不識抬舉的樣子。


  鍾馗哈哈一笑，道：「算啦，小白，我們也不要強人所難。世人雖然總愛說借屍還魂之術，但實際上，一旦軀體徹底死亡，就變成了『屍』，是不可能用來複生的。老實說，幫你借屍還魂，存在的問題確實不少。首先，你的元神與劫王尊的軀體已經融合得非常穩固，劫王尊的軀體本就強大，你的魂魄能不能抽出來還是個問題。再者，借屍還魂仍然需要一個完整的魂魄，到時候你的兩半元神必須一起放入新的軀體中，重生后，大概率會出一些……精神上的問題。」


  左馗呆了呆，道：「精神上的問題？！什麼問題？」


  「這還不好想嗎？」白似乎對他的反應感到很不屑，道：「精神分裂，雙重人格，你都沒有常識的嗎？」


  左馗道：「就沒有辦法解決嗎？」


  鍾馗聳聳肩，道：「沒有。你的問題本來就是魂魄分成了兩半，能解決這個問題我們不就不用這麼麻煩了嗎？」


  左馗正琢磨著這樣不行的時候，鍾馗又道：「還有啊，凡是腦子出問題倒下的人，那身體的質量多半不會有多好。另外重生之後，還面臨著很多人倫問題。你的人生你要顧及，新身體的人生你也得顧及。到時候除了新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可能還有新身份帶來的種種不適，你要學會適應。當然了，我們可以精挑細選，不過這種身體的數量本就不大，能不能找的好的，就要看天意了。啊，最後還有一點，如果新身體的元神又重新恢復，那就會變成三重人格，這個你要有心理準備。另外呢，你還得注意……」


  「馗爺！」左馗伸手攔住鍾馗的話頭，道：「別說了……還有其他方案么？」


  鍾馗看著他，表情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他嘬著嘴，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鍾馗看了白一眼，在看到白也為難地笑了一下之後，終於嘆了口氣，道：


  「這些你要是都不願意，那你只剩最後一條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