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夢醒5

  罡風變得越發凜冽，攪動的不止幽劫的衣服，連他的皮膚似乎都開始顫動起來。


  但左馗很快就發現，他的皮膚不是在顫動，而是再碎裂。


  很快，罡風變成了風暴，將幽劫卷在垓心。幽劫開始發出凄厲的哀嚎，他已經完全無法穩住身形，看起來好像完全被風力鎖住了，整個人被卷上了半空，身體在風中抖動不止。


  皮膚，肌肉，最後連血液都飛濺出來，在颶風中散成了雪花，染紅了整個風眼。


  他嘶吼著「不」，卻和他正在支離破碎的身體相比，顯得如此無力。


  他用左馗從未見過的惡毒眼神瞪著幽冥，那目光因為眼睛周邊的血肉不斷剝離而顯得更加駭人。


  「幽冥！！」他再風眼中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我！恨！你！」


  而幽冥，就站在狂風旁邊。他眯起眼睛，沉默地望著幽劫，眉宇間布滿哀傷。


  左馗望著幽劫一點點被狂風撕裂，這情景讓見了些鬼道殘忍的他，依舊感到驚恐和作嘔。


  幽劫在風眼中怒罵、暴呵，卻都不能阻止自己被撕碎，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的憤怒和痛苦。幽冥望著他，嘴唇顫了一下，喃喃道：

  「對不起，劫師兄……這個世界已經千瘡百孔，經不起你繼續胡鬧了……對不起……」


  他語調低沉，卻不知道到底是在對幽劫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隨著身體外表一點點剝離，幽劫卻沒有露出左馗所想象的更多血肉和臟腑。


  當血肉被除去后，幽劫的身體裡面開始綻放出耀眼的幽蘭光華。隨著身體不斷分解，光華也越來越強烈。


  終於，這光芒強得令幽冥和左馗徹底無法直視。他們閉上了眼睛，耳邊只有風聲和能夠穿透風聲的幽劫的嘶吼。


  下一秒，一陣振聾發聵的爆炸聲傳來。幽冥兩人急忙睜開了眼睛，看著幽劫在風眼中炸開，化成了無數碧藍色的光屑，彷如星光點點，在血霧中格外璀璨。


  左馗看著幽劫消亡，激動地站了起來。他跌跌撞撞的走到幽冥身邊，卻看到幽冥癱倒在地上，望著幽劫消散的地方發愣。


  左馗走到他身邊，發現他正在止不住地念叨著什麼。


  「我答應過師傅永遠不殺劫師兄的……我答應過師傅永遠不殺劫師兄的……」


  他失神的樣子讓左馗感到有些緊張，他輕輕湊近幽冥，柔聲道：「王……王尊，您還好嗎？」


  幽冥緩緩轉過頭，望著他的眼神有些獃滯。


  「師傅會怪我的……」他自言自語，彷彿呢喃：「雪丫頭會恨死我的……」


  左馗沉默下來。


  他不知道幽冥曾經經歷了什麼，但他的這副樣子讓左馗能夠感覺的出他陷入了巨大的糾結和痛苦之中。


  左馗想了許久，終於小心地安慰道：「可您保護了宇宙蒼生。」


  幽冥沉默半晌才苦笑了一下，道：「你不明白的。」


  「……請王尊指點。」


  「生靈以現實形態存在於物質世界，以精魂形態存在於精神世界，當生靈從兩個維度都消失的時候，就只能存在於其他生靈的記憶之中……」幽冥輕輕呼了一口氣，繼續道：「劫師兄一旦意識到自己是一段記憶，這個認知會牽引他思考到過往的一切，從而將他徹底擊潰，並從精神層面反噬到肉體層面……已經消失的東西是不該存在的，這是上天之道。現在我不得不把劫師兄從太虛世界中抹除，這世間所有的人會很快把有關他的記憶忘卻的……」


  幽冥長嘆了一聲，道：「我不想的……我極力避免用這個方法，可是劫師兄……他太執迷不悟了……」


  左馗被他的傷感所感染，也默然點頭，輕輕道：「王尊節哀。」


  「我答應過師傅，永遠不殺劫師兄……」幽冥繼續喃喃道：「我答應過雪丫頭，一定讓他再見到劫師兄……」


  他抬起頭仰望著天空，失神道：「他們都是我最不想辜負的人……」


  左馗猶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輕輕用手拍了拍幽冥的肩膀，陪著他默然無語。


  不知過了多久，幽冥再次開口，道：「你走吧。」


  左馗一愣。


  他還沒反應過來，幽冥又道：「天意如此……你能夠得了劫師兄的修行，相信上天對你，必有期許。」


  他轉過頭，望著左馗道：「希望你能記得我今天所做的事情，以後也能順天時而行，天下為公吧。」


  左馗打住稽首，對幽冥深深一揖：

  「謹遵王尊教誨。」


  幽冥像虛脫一般點了點頭，道：「再見到雪丫頭的時候，告訴她今天的事，幫我道個歉吧。」


  左馗垂首道：「謹遵吩咐。」


  「去吧……」幽冥喃喃自語著，走向了幽劫消亡的地方：「我累了……」


  左馗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他糾結了半晌，才道：「我……我會再來看您……」


  「不必了。」幽冥輕聲道：「希望我們能後會無期。」


  左馗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深深做了一揖，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


  「謹遵……吩咐……」


  他望著幽冥的背影，突然隱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凄涼。


  那感覺，就像當初眾叛親離，四處漂泊的自己。


  左馗還想說什麼些什麼安慰幽冥，但他終於還是忍住了。


  他閉起眼睛，潛入自己的神思。


  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左馗扯了出去，他輕而易舉地就進入了冥想的狀態，簡易地令左馗吃驚。


  震驚讓他本能地想要退出冥想，他一思想，便又輕鬆睜開了眼睛。


  周圍一片灰暗。


  左馗喘息著檢查自己的身體，確認自己到底是否回到了現世，結果他一低頭，就看到了腳下的白止。


  白止被拘魂鎖鎖著，正在幾步之外努力向他蠕動過來。左馗的動作似乎讓他察覺到了什麼，他便猛地抬起頭來。


  左馗和白止四目相交，雙雙愣住。


  幽劫的記憶迅速在左馗的腦中閃現，眨眼之間他便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左馗的怒火驟然升騰，他一把從地上抓起白止，把他高高舉了起來。左馗感到自己的抓舉似乎前所未有的輕鬆，連他自己都詫異於自己的力量，彷彿白止只是一張紙。


  「姬商澤你個王八蛋！」他惡狠狠道：「我要把你活剝了給白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