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白日依山盡6
木塊和碎屑飛濺開來,它們四散飛落,撞擊在房間中四處,傳來凌亂的迴響。
左馗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來,小心地吞了下口水。
他看著白不停喘息平息怒火,一句話都不敢說。白的暴怒讓他感到,如果他這時候說錯一句話,茶几就是他的榜樣。
他突然覺得,如果左靜在這行里待久了,大概會變得像白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白終於再次恢復平靜。她長出一口氣,道:「好,既然如此,我不強迫你。那我問你,易山盡的屍體呢?」
「溶解了。」左馗道。
當朱老闆和高老闆第一次問他這個問題,他就選擇了這樣的說辭。當初在易山盡屍體附近,左馗看到的那一堆不知從何而來的黏液,讓他記憶猶新。
白的表情恍惚了一下,她彷彿夢囈一般喃喃道:「怎麼……怎麼溶解的……」
左馗的謊言雖然編得很全,但他看到白的樣子,突然有些不忍心。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匕首造成的傷口開始溶解,最後他整個人都溶解掉了,那把匕首也在他溶解之後變成了一縷煙。」
聽完左馗的話,白閉上了眼睛,靠近了沙發里。
左馗看到她臉上有難以言喻的悲傷。
過了片刻,白又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問他道:「你查出兇手了嗎?」
左馗搖了搖頭,道:「易老闆一直在獨自調查整件事情,在和他一起行動前,我基本不知道什麼。」
看到白失望的表情,左馗又道:「但是,有一個重要的線索。」
「是什麼?」
左馗把易山盡調查本地陰陽失衡案,以及他懷疑城隍衙門有問題,又帶著左馗大鬧了城隍出巡的事情全盤給白講述了一番。
這一次,白沒有生氣,她似乎有些茫然。
「為什麼……我從來都沒聽過這些事?」
左馗有些疑惑,道:「你是易老闆的搭檔,也就是那邊的人,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卻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嗎?」
白有些失神,機械地答到:「一周前,我感到有人動用了六方齋中的左方轉生爐。我有些詫異易山盡為什麼要使用轉生爐這種東西,就去打聽誰知道這一處六方齋的近況。結果他們告訴我,早先有兩個陰差正好從這裡借過道,還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左馗打了個激靈。
他的腦子裡頓時顯現出左靜在這裡的第三天晚上,從他們倆手裡逃跑的兩個陰差。
「那兩個傢伙告訴我,易山盡的腰牌易了主,搶奪者還侵佔了易山盡的六方齋,甚至和陰差動手。我感到事情不尋常,就從黃泉路上趕了過來。路上我被眼識色那三個傢伙纏上,本來為了擺脫他們我耍了些小聰明,他們卻在言語之間說漏了嘴,把有人從他們手中跑回陽間的事情漏說出來。我讓他們說明那人的樣貌,發現居然和陰差說的是同一個人。」
說到這裡,白又指了指紅色腰牌,道:「我之前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能從他們手上走脫,但今天看到這件東西,我就明白原因了。」
左馗抽了抽鼻子。
他知道,白因為獲取的信息有誤差,所以錯以為左馗在見到三個怪物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腰牌。
但他不想解釋,否則又要把左靜牽扯進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雖然理解錯誤,但結果仍然是正確的。
「眼識色……是那個大眼睛的傢伙嗎?」左馗問道。
白點點頭,道:「有嘴無面的那個叫舌識味,沒鼻子的那個叫耳識聲,你應該知道他們的來歷?」
左馗點了點頭。
白繼續道:「我到了附近,仔細查了一圈,發現陽間的圈子,似乎又變得有些複雜。我聽了一些你的事迹,知道你做了不少賠本買賣。之後我趕了過來,正碰上你從幻樓出來,就是初見的時候了。」
「是。」左馗下意識地摸了摸之前兩儀尺造成傷口的位置,道:「記憶猶新。」
白看了,明白他的意思,露出一臉的嫌棄,道:「別那麼嬌貴,這點痛楚都忍不了?」
左馗無奈地搖搖頭,道:「不會,沒有什麼忍不了的。」
「關你這幾天,我和燈老仔細聊了一下,又去周圍打聽了一些消息。老實說,今天沒有這件腰牌,你又要吃不少苦頭的,知道么?」
左馗點著頭,心理卻冥府這些人的脾氣咒罵了一萬遍。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白不說話,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半晌之後,她狠狠地一拍沙發,道,狠狠道:「易山盡的事我一定要查清楚!」
左馗沒有插話,他還是謹記紫面人的話。只要不阻止他守著六方齋,別人愛幹什麼,都任由他們去。
然而,白又皺起了眉頭,道:「可我沒時間,我還要回去聽調。」
左馗道:「有什麼我能做的,儘管吩咐。」
白瞥了她一眼,不屑之情溢於言表:「目前你什麼都做不了,好好看店吧。我休息的時候就會回到這裡,到時候會有你能做的事。」
末了,她又盯著左馗的眼睛補了一句:「想不做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