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司諶1
司諶皮膚上的青黑色迅速褪去,他的氣息穩定下來,儘管臉色依舊蒼白。
左馗從懷中取出一卷紗布,他將手中的粉末塗抹在紗布上,包紮在司諶早已凝血的傷口上。
左馗站起身,對火五爺作揖道:「多謝火五爺。」
「慢著。」火五爺突然道。
他伸出利爪,又割下自己的另一根下須,丟給左馗。
「我火五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但也從來不讓別人吃虧。」
火五爺說著,一轉身變回了人形。兩邊的鬍鬚各少了一截,看起來很滑稽。
「這精魄值我兩根紫須,我可不能欠你的。」
朱老闆和高老闆在一旁哈哈大笑。笑罷,朱老闆挑起拇指道:「火五爺夠地道。」
火五爺摸了摸缺失的鬍子,抽了抽鼻子。他把精魄捧在手裡看了又看,又眉開眼笑起來,把玩了許久才心滿意足地收進口袋裡。
司諶在地上呻吟了一聲,緩緩蘇醒過來。他痛苦地往外乾嘔著,可見良藥都是苦口的。
他緩過神來,掃了幾人一眼,最後對左馗道:「是你救的我?」
左馗不答。高老闆在一旁笑道:「不錯。算上這次,左老闆已經救你三次了。小哥,你何苦為難自己,執迷不悟?」
司諶狠狠咬著牙,想要站起身來,最終失敗了。
「我又輸了……」司諶恨恨道:「我又輸了……」
突然,司諶抽出自己的劍,划向了自己的脖頸。
朱老闆蒲扇一扇,司諶的劍便飛了出去。
「圖一什麼呀?小哥?年紀輕輕的。」
司諶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什麼。
司諶在山上,是師兄弟裡面修行最好的。
師傅說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師兄弟們以他為榮。
二十三四的青蔥年紀,已然製得住山裡為禍的精怪,還有城裡作怪的鬼祟。
見過他的同行們都說,英雄出少年。
出師的那天,他站在大殿上發出豪言壯語,誓要除魔衛道,將自家的名聲發揚光大。
意氣風發四個字,似乎是就是為他所存在的。
而司諶自己,也相信自己必然能有一番大作為。
一個滿懷壯志的天才少年,血性方剛,只是少了方外之士該有的淡泊和堅毅。
司諶初入俗世的時候,一帆風順。
他掛單在郊外的道觀沒多久,就出現了同行們難以應付的事件。
委託人輾轉慕名而來,司諶慨然應允,將事情處理地漂漂亮亮,一戰成名。
司諶成了行里一等一的人物,名利雙收。
但這些並不是他想要的。
司諶是修士,不是商人,他想要的是挑戰,是能夠挑戰他能力極限的對手。
可是其他的同行們並不這麼想。那些眼紅司諶的老江湖們暗地裡為他挖好了坑,都對他的失利拭目以待。
老江湖們告訴司諶,這裡有一條叫做妖街的地方,裡面的生靈超出凡人的認識,是萬萬不可為敵的。
一句話,激得司諶心癢難耐。他迫不及待地來到妖街,卻發現這裡和平常的街道沒有什麼不同。
不過,司諶終究是有修行的人,他最後還是發現了妖街的問題所在。
這條街上的老闆,並沒有人類。
司諶起初有些驚訝,街口的一位老闆似乎對他這種人見怪不怪,熱情地招呼他了一杯熱茶,把妖街的規則講給他聽。
老闆的話讓司諶明白,這是個有規矩的地方。這裡陰陽平衡,百家安居,尋求挑戰也絕不能亂來,否則,自己一開始就會輸掉道義。
左馗從街口走了進來,他打著黑傘,和旁邊的人說著話。
「老闆,晚上的事,讓我自己去吧。」左馗說。
被稱作老闆的人,身材勻稱,皮膚有些黑。但是他的五官很俊朗,和左馗一樣穿著黑色的大衣。
他手裡是一串一百零八顆的念珠,繞成「8」字型纏住自己的雙手,抄在袖口之中。
「這才幾天,就想自己單幹?」
老闆的聲音低沉,但是比左馗的好聽了太多。
「我想試試。」左馗說。
老闆站住腳,回頭望著左馗,餘光瞟見司諶,突然笑了一下。
「好,那今天晚上你就一個人去吧。」老闆說。
左馗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老闆會答應。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恭順地點頭。
「你記我一句話,」老闆道:「人識進退,海闊天空。」
左馗還沒反應過來,老闆已然返回六方齋去了。
左馗原地了站了幾秒,也跟了回去。
司諶指著六方齋的方向,問街口老闆道:「他們是?」
「六方齋的易老闆和他最近收的夥計,」街口老闆笑道,毫無戒備之心:「那可是這條街的鎮街之店了。」
司諶眼睛一亮,道:「鎮街之店?什麼意思?」
街口老闆笑笑,並不回答。
司諶明白,街口老闆不會再告訴他更深入的東西了。
他禮貌地告別,離開了妖街。
司諶急切地在行里打探六方齋接了什麼生意,並且幾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反饋。
老江湖們早就準備好了情報,只等他發問而已。
有人想在六方齋里收一本有名的古籍孤本,可並沒有人知道孤本的下落。
只是行里有一個多年的傳言,孤本經歷過很多轉手,目前藏在城市的博物館里。
這個題目讓司諶有點迷茫,在一家博物館里找到一本書,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他很快就興奮起來。
難度這個詞,讓他血脈賁張,躍躍欲試。
他要率先找到孤本,然後見識見識六方齋的人究竟有怎樣的實力從他手中奪走。
司諶很輕鬆地接觸到了博物館的館長。老江湖們把他吹得天上有地上無,唬得館長早就神交已久。
不過,在看到這個所謂的「大師」是個年紀輕輕的青年時,館長還是稍微有些驚異。但他很快被司諶的學識所折服,幾十歲的人,對司諶畢恭畢敬。
可是,無論是館長還是工作多年的員工,都對孤本的事情一頭霧水。
司諶有些焦躁,他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來找到孤本。
他想在博物館里四下轉轉,館長欣然應允。館長親自引領他,就像對待視察工作的領導一樣。
博物館並不大。當地並不是什麼有名的歷史城市,博物館更多是個噱頭,以及養閑人的地方。
館長領著司諶看遍幾個分館中的展品,賣弄著自己爛熟於胸的那些學識。
司諶敷衍著,心思並不在他身上。
陡然間,一股異樣的感覺傳來,讓司諶心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