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夢中對話
「吼！」
不遠處的黑霧山，忽然一聲劇烈的龍嘯震動天地，哪怕隔著一座山的距離小鎮的樹葉也被震的嘩嘩直響，本就沒剩多少的葉子瞬間掉完，只留下光禿禿的枝幹。
媛娘不滿的看了眼黑霧山的方向，輕聲吐出兩個字。
「聒噪。」
輕輕一躍，從蘇晨懷裡跳了出來，身上裹著的被褥掉到地上。媛娘看著蘇晨，眼眸中諸多複雜情緒輪迴翻轉，最後化為了一聲不屑。
「宗派這種東西，還真是沒用啊。」可其中的深深眷戀還是暴露了她真正的感情。
伸出有些嬰兒肥的手指，媛娘輕輕在靈力屏障上點了一下，足以防禦低階妖獸全力攻擊的陣盤結界瞬間崩潰，化為碎片在空中紛紛揚揚。
像是上樓梯一樣媛娘抬起了一隻腳，而下一刻，虛空中像是出現了一階隱形的階梯一樣，拖住了這隻腳！媛娘毫不在意的繼續抬腳，如同上樓梯一樣在虛空中拾階而上。
走在視而不見的樓梯上，媛娘詭異的越走越高，而方向……正是黑霧山！
而且直接便朝著山頂而去！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有八歲般的嬌小身體，每一步踏出的距離非常的小，可一落腳身形卻詭異的出現在遠處。僅僅只走了五六步媛娘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消失在黑霧山方向的遠方。
…………
「小晨，你看什麼呢，還不趕緊過來吃飯。」
不遠處的大師兄從天王殿走了出來，向蘇晨招呼道，亮程程的光頭在太陽下跟個電燈泡一樣，異常奪目。
蘇晨回過頭笑了笑。「沒什麼，只是在看風景。」
「那有什麼好看的，不天天都在看嗎，趕緊過來吃飯，不然那幫貨就該把菜搶光了。」大師兄催促道。
是啊，明明天天都映入眼帘放在那裡如同背景的風景，為什麼自己會一直看不夠呢。蘇晨嘴角扯出一道苦澀的笑容。
果然曾經擁有的才是最好的嗎。
「我跟你說今天香積廚那幫貨去後山拔菜的時候抓了不少兔子，不趕緊去就吃光了，那群兔崽子下手忒快了。」大師兄走過來壓低聲音道，拽著蘇晨就往裡面拖。
蘇晨笑了笑，也沒掙扎，順著他往齋堂的地方走去。
二人剛轉身，卻看到身穿明黃色袈裟的監院長老站在不遠處，目光隨意的落在二人身上。
「慧善，過來。」
大師兄鬆開了手，向蘇晨擠了擠眼，然後走進天王殿。蘇晨看著面前自己一度最熟悉的人，一時有些恍惚。
師傅……
「今日心神不寧，所為何事？」
不愧是師傅，一眼就能看出弟子狀態不對，既然這樣那今天的晚功課就省了吧。如果是往常蘇晨肯定嬉皮笑臉的這樣說，但現在哪裡還有這種心情。
「師傅，你說，這山脈日後還會如此秀美嗎？任四季流轉，春去秋來，這山門也會矗立在這裡，千年百年，任憑風吹雨打，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所希望的一切，都能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嗎？」蘇晨看著遠處蒼松翠綠的山脈，色彩濃郁，樹木高大，像是畫一般的景象說道。
師傅沒有回答，走到蘇晨身邊，陪著他一同欣賞這如詩畫卷，反問道，「你此時眼中的景色是什麼？山門又是什麼？你……在害怕什麼？」
蘇晨沉默了一會，答道，「是回憶，是情感的寄託，我不希望這些今後只能在我的回憶中出現。」
師傅和藹的看著他，「沒有什麼能擋得住時間的侵蝕，若情感頑固至此，便是執念，乃本家心魔。」
「原來……」我生了心魔嗎？
蘇晨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這雙看似乾淨的白皙雙手不知粘上了多少的鮮血、亡魂，都是執念如此，心魔所至嗎？
「不！這不是心魔，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是否固執如磐石，難若登天，我都要去做，我這一生……只有這一個支撐了，或許將來一生只會活在殺戮之中，死後也將墜入阿鼻地獄，我也要去做！」
「什麼理念！什麼豁達！根本不能挽回我失去的一切，只有用鮮血、死亡才能減輕我心中的罪孽！」蘇晨朝著師傅怒吼著，兩行眼淚無聲而下，彷彿在訴說著什麼。
師傅嘆了口氣，「你本無罪，何必強帶枷鎖。」
「你自以為看透，卻依舊沉沒其中。」
「罷了，罷了，到底是我做錯了，想你天真爛漫，以為能護你一世周全，最終卻自食苦果。」
「蘇晨。」
蘇晨愣了愣，自從有了法號后這還是師傅第一次喊他名字。
「記住我曾經說過的話，本性如此，天意難違，有的時候……堅強才是錯。」
…………
不知什麼時候，師傅離開了，蘇晨看著落日的昏黃餘暉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看也看了，問也問了，是時候離開了。
信念堅定下來，眼前的一切，宗派、山門、此起彼伏的山脈忽然變得虛幻起來，像是混亂的電波亂流，一陣扭曲……
睜開眼，看著依舊昏暗的天空，朦朧的雲霧在眼前飄浮，蘇晨嘆了口氣。
雖然是假的，但若不是早就知道，說不定還真留戀其中，難以自拔，高仿到一定程度和真的也就沒區別了。
在一進入山門時蘇晨就知道這是幻境了，因為《魂燈》沒有映射出靈魂之火。但對於少林的執念……讓他終究還是踏了進去。
不過師傅的話……
都知道是假的了，幹嘛還那麼在意，蘇晨你趕緊清醒過來，不要再沉迷於幻境之中了。
蘇晨使勁的拍拍臉，利用疼痛讓自己迅速清醒，看到眼前的雲霧突然怔住了。
怎麼會在眼前！？雲霧不應該被擋在屏障之外嗎？
蘇晨猛地坐起來，看到躺著奇怪睡姿的少生二人不禁鬆了口氣。
還好，人沒丟，沒丟，丟……
艹！媛娘呢！？
轉過頭，被強大攻擊力直接崩壞的陣盤裂成幾塊，靜靜的躺在地上，地上……
有媛娘的被褥！
蘇晨迅速將被褥撿起來，還是熱的，離開時間不長。正在此時，不遠處一聲憤怒的龍嘯忽然從黑霧山頂傳了過來，連終年籠罩山體陽光照射不進的黑霧都被震散了稍許。
蘇晨拿著被褥的手死死的握緊。
被崩壞的陣盤、掉落在地的被褥，這怎麼看都像是有妖獸破壞了陣盤將媛娘擄走。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順手殺了他們，但……沒時間想這麼多了。
蘇晨看了眼還在昏睡的少生二人，咬了咬牙，鑽進雲霧之中。
媛娘別怕，晨哥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