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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暢然(上)

  每年這個時候,韓洵都會來這避暑,度過那難熬的暑熱天,但是今年略顯不同。因為養父腿疾發作了,所以全家人沒一個有心思來這乘涼。那些人來這,要麽是為了謀個一官半職,要麽是為自己尋一條終南捷徑,無非是想往上爬罷了。


  誰讓他的養父是當朝大將軍韓伋呢。


  不過韓洵不以此為榮,反以此為恥。他現在所任的那個小官,還是賴著韓伋之名,才得以舉孝廉入仕。也難怪有人會笑話他不堪大任,快三十的人依然是個隻會耍潑皮的黃口小兒。


  韓洵也想往上進一步,奈何做了幾年官,處處碰壁就算了,還老是被同族同宗的人欺壓,這叫什麽事啊。好歹他也是韓家的一份子,竟落得被本家的人排擠,真是可悲啊。


  他不禁歎氣,“唉”


  “好端端歎氣做什麽”這聲音極其耳熟、


  抬頭便見一青年,容止端雅,更兼雍容莊靜。由是怔了又怔,韓洵沒料到自家兄長會來寰塢,還是在這個時候。這是湊巧,還是眼花他看錯了


  韓霈推他,“連你大哥都不認得了”


  匆忙回神,韓洵卻仍有點發呆。“啊,大哥。”


  “你是有心事吧跟我說說,是什麽事把你弄成這副模樣”韓霈的笑很溫和,說話也是輕輕的,好似能浸潤人心。


  韓洵忙說:“隻是點小事,唉,”


  “是不是父親他”韓霈隱約猜到了他的躊躇所在。


  他原是不想和他說那些的,但到這等地步了,他不得不說。於是悄聲道:“父親的腿上生了爛瘡,怕是,怕是治不好了。”


  “怎麽會生爛瘡呢”


  也難怪他不知道,韓霈從結縭之日起便離了寰塢,換言之,他除了過年、中元、冬至會來看一眼,其他的時候壓根找不到他的人影。若非是父親病情急迫,他也不會急召他來寰塢。


  “說是用藥不對,延誤了,所以潰爛了。”韓洵話說得支支吾吾。


  其實他不敢把話說全了。因為父親交代他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出實情,哪怕是他親哥哥韓霈,也一視同仁。


  韓霈一言不發,要直奔正堂去。他見狀,立即攔了下來。“這會子正看大夫呢,你就別進去了。”


  “連我都叫來了,定是出事了。”


  前年,父親腿疾發作便去朝了。本以為沒多大的事,剛好可以在寰塢多休養、休養,怎會料到那腿疾竟越發的重了。剛開始隻是腫痛不已,敷些簡單的消腫藥,挺挺就過去了。不久就一發不可收拾,越來越嚴重,而後又生了瘡,很快瘡就潰爛了。兩年間請的名醫中竟沒有人能有良方對症,而病耽誤不起,一日重似一日。


  “父親有大夫醫治,但大哥你就不同了。”


  “我沒事。”


  韓霈經了兩場大病,身體便大不如前。


  因邊關戰事又起,皇帝終止了三司推鞫。而這場荒唐又複雜的推鞫,還餘音未絕。


  比起看場戲,他更在意的是與突厥、契丹、高昌等國的聯係。正所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平定中原,卻還要麵臨四方敵人。


  可畢竟不是在邊關,而是在京城。長安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天子腳下皇城邊的人,找不出幾個和權貴無關的人。郭明達的案子就充分說明了,朝廷的水深得很。


  韓馥又充當了堂官的角色,他差點就說什麽“帶人犯上堂了”。他正襟危坐,道:“帶證人。”他盯著那個長胡子掌櫃不放。


  實在是那個掌櫃長得太有特色,胡子一把,而且還帶奸詐相。韓馥自然輕蔑他些,“掌櫃,貴店在何處”


  掌櫃答道:“崇仁坊。”


  “李順德是否在貴店下榻”他質問道。


  掌櫃說:“確實是,那還是李氏帶他來的,李氏央求我讓我收留他。”


  韓馥揣摩著,“既然如此,那麽敢問,李順德來京時是否帶了盤纏”


  郝敬宣倒是對此頗為感興趣,於曄、張少聰等人都未注意到這點,竟然讓他這個局外人提起了。


  掌櫃拚命回憶,“沒、沒有。”


  韓馥又說:“來京卻沒帶文牒,逆旅掌櫃竟不糾察此等錯誤,不知為何不查”


  他現在有八分明白了,這掌櫃分明就是和李氏合起夥來對付李順德,逼他下獄替死罷了。


  韓安輕聲道:“都督,審問要緊。”


  此掌櫃非重要人,大可以越過不提。


  韓馥朝他點點頭。


  掌櫃說:“店小,掙幾個辛苦錢罷了,那些文書啥的,我們都不咋查。全是因為其他的也都不看的。”他話裏大有推卸責任之意。


  韓馥笑道:“你這店小就不對了,崇仁坊在皇城東南,裏麵亦為熱鬧,而你的店,恰好處在臨平康坊的春明道。而尚書省在皇城東,於是附近的譬如崇仁坊就成為駐京官吏和各地進京人員的聚集地。你的店不紅火,也難。”


  那上麵隻寫了寥寥數語,韓馥就能通過自己的了解識破他的謊話。


  掌櫃極力辯解,“將軍不曉得行情,除了人多的幾個月,其他都很冷清。”


  韓安說:“已查明是你與李氏合謀,為何還要狡辯”


  皇帝淡淡地說:“爾務必講出實情。”


  掌櫃說:“臣、臣隻是按東家的意思辦,都是東家讓我這麽做的。”


  東家韓馥細細思索,這個東家是戶部員外郎郭明達的弟弟郭明哲,可他一無官爵,二無根底,想策劃殺個李順德,他還沒那個膽量。


  韓馥明知故問:“你的東家是什麽人”


  “戶部員外郎郭明達的親弟弟,他名明哲。我們東家平日花錢大手大腳的,甚至還聚賭成性。”掌櫃慢條斯理地說。


  韓馥瞥他,完全就說的不在點上啊。“掌櫃,我問的不是他,而是指使你做的人。”


  掌櫃說:“是郭明哲命我做的。”


  “哦就是說,郭明達或者別的什麽人沒有來找過你”郝敬宣盤問道。


  “當然沒有,這店除了東家會來看看,哪有達官顯貴會瞧得上我這一畝三分地啊。”掌櫃牽強地說。


  韓馥細問:“既然你說是東家讓你這麽做的,那麽郭明哲現在在哪”


  郝敬宣是這裏唯一督辦案子的官員,他說:“郭明哲現在下落不明,搜遍長安和萬年,也沒找到他。”


  韓安瞧了瞧王紹,沉聲問:“王司徒,郭氏兄弟的案子,您怎麽看”


  這裏麵沒有一個人與郭氏毫無牽係,自然王司徒也不排除在外。


  王紹道:“韓侍中,尚不到定罪的時候,還需再觀望。”


  他們的竊竊私語,韓馥全看在眼裏。他並不在意這裏的人,追問郝敬宣:“郭明哲也為涉案人,為何不即刻逮捕”韓馥剛開口就覺得別扭,可他已無可奈何。


  郝敬宣說:郭明哲不知所蹤,是臣無能。”


  皇帝道:“卿在奏疏上已明,無需再奏。至於郭明哲犯案,則應追查到底。”


  郝敬宣說:“陛下聖明。”


  “找到郭明哲後,即刻羈押到刑部大牢,要三司議處。”皇帝慢悠悠地說。


  鄒禰亦附和道:“聖明。”


  韓馥又問掌櫃:“爾身為郭明達家奴,可知道一二”


  掌櫃慌忙答道:“不知道,郭明哲一家的事情,我從來不過問。”


  看來這掌櫃僅是郭家用來頂包的,就目前看來,郭明哲似乎是被人保了起來。不過即便抓他也是從犯,而主犯已死,他郭明哲也不會


  天未亮,裴緒就從榻上爬了起來。


  “這麽早,二郎是去哪啊”裴紀剛出來,便見裴緒已經袍服整齊,正往大門去。


  木偶被人操控做出很可愛的動作,“您好。不知您尊姓大名啊”


  莫超笑吟吟地說:“看來有些人坐不住了啊。”


  “現在不要考慮別人,我們還有好多事沒幹。前因後果,通通不算清晰。就這種樣子,我們該如何向太子交代。”隻剩明天了,這段日子還真是難熬,張少聰現在一想到交差,就會頭疼。


  即使麵對木偶,舒邦也是端正的坐在它的對麵。雖然木偶線連接的地方就在隔壁,但仍沒有戳破,而是靜靜地接受了這一切。“我,咳咳,我一直被噩夢纏繞著,從我被綁架後,我就夢魘連連,甚至整夜被恐懼纏繞著。隻要我一閉眼睛,就能看到死神向我招手,他那即將揮舞的鐮刀已經架在我的脖子上了。隻要輕輕的一下,那把鋒利的鐮刀就可以斬斷我的脖子。不光如此,還有那些地獄裏遊離的鬼魂從陰間冒了出來,無時無刻不期望讓我償還我的家族所犯下的冤孽債。”


  莫超捧著幾疊賬簿子和案卷文書,“我都把東西撂這了,怎麽還不說實話啊”


  兩人均大驚失色,知道自己是無路可走了,所以隻能吐露真言。


  木偶做出沉思的動作,“我想你該試著放鬆,別去想那些事情。也許你的內心脆弱迷惘,但悲劇是不可挽回的,你隻要盡力彌補就行了。”


  “不,我想你不知道。因為我也是罪孽深重的一人,被我害死的人有許許多,甚至有的人我還來不及去記下他們的名字。”舒邦自責道。


  木偶可愛的笑容仿佛是永恒不變的,它隻說:“那你能講講為什麽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嗎”


  “這都源於那罪惡的貿易。被詛咒的血在我們的骨子裏,並且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血腥的資本就是通過我們的罪行,一點一點積累起來的。我們所做的是永遠見不得光的事。也正因如此,絕望也在我們當中蔓延開來。”


  舒邦避重就輕,隻說了籠統的內容。


  木偶轉了一周,好像在舞蹈。但他沒有打斷他,而是認真聽他說完。


  “犯下罪行的同時,我們發現似乎神明也無法原諒我們。家族中許多人遭遇飛來橫禍而消失。我們掙的是沾上無數血淚的錢,代價卻是讓我們的血淚償還,真是諷刺啊。我的父母,我的兄長,還有許多親戚,都被詛咒了,早早離開人世。就連我也未能幸免於難。”舒邦的話裏含著無限的悲傷。


  “失去了親人,你一定很痛苦吧。那你應該更好的活下去,每個人都是寄托著愛你的人的希望。隻要你能帶著他們的思念努力生活,他們會永遠活在你的心裏的。人的心裏都有一首歌,仔細聆聽,就能發現它的美好。”


  木偶人站起來,開口道:“我想你應該會接受催眠吧。催眠是讓人進入半睡眠狀態,遊離於潛意識中。不過實施與否都要看您了。”


  舒邦卻說:“這裏似乎沒有第三人存在吧,而且就算使用催眠術也是沒有用的。而且有些傷痛不是遺忘和掩蓋就能夠抹去的。”


  麵麵相覷,終是得乖乖吐露真相。


  太子趙睿獨獨鍾愛西明寺,不光因這裏禦造經藏,更因這裏亭台樓閣,飛梁迤邐,有十院,屋四千餘間,窮極華麗。


  皇太子趙睿的身後有儀仗隊數十餘人,還攜了金銀絲帛以供奉神前。


  大禮過後,太子在廂房小憩,待午初便回宮。


  “弘徽,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晨起便聽得鍾聲,蕩悠悠的好像是不真實的。我便是聽著晨鍾暮鼓長大的,它們日日夜夜陪著我,比任何人陪伴的時間都長。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結束,但卻知道它開始是在何時。


  那寶帳多以鮫綃、珠玉紋飾,就是裴緒也沒看過幾件可媲美的。


  “日子到了。”


  裴緒故作不知,茫然地問:“郎君,您說什麽”


  楊素和趙睿的約定其實已延誤了日子,但估計是太子格外開恩而逾期。他們私底下的事,無論裴緒知不知道,他都得雲不知,以免太子多疑,再給自己徒增麻煩。


  趙睿打從病愈,氣色越來越好,現下恢複如前。他頭戴進賢冠2,身著雅服,像是位謙謙君子。他抿了抿,麵上浮現似無的笑意,“這幾日是鄰中元,各省各部各寺都忙著,還沒個定。你們禮部事更多,不但要籌備節慶,更要斟酌廷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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