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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推鞫(下)

  韓馥雖係無關緊要之人,亦是緊張焦慮之士。未曾想他能親曆同洛陽索賄案相仿的大案,也沒想他竟搖身一變成了臨時堂官。


  何繼開說:“臣乃是罪無可恕之人,可臣確實沒想過啊。”


  韓馥忙打斷他,“公堂之上,對答一應簡練,切勿言虛玄。”他本來是局外人,可在韓安的示意下,說出了此番話。


  王紹道:“實話實說,若有隱瞞,當以處刑。”


  皇帝說:“王司徒不必如此。何繼開,現在三司推事,若你有隱情,也可向列位臣工訴說。倘若隱瞞,罪當連坐。”


  趙延公事公辦,端著公正廉明,以彰顯皇帝的至尊無上。


  何繼開說:“不光是韓公所雲的清單,吳元忠與郭寶義又獻家伎於我,並答應事成之後令原大理少卿範公明升我的官。範公明與吳元忠、郭寶義等人勾結日久,氣焰囂張,甚至在大理寺壓過鄒卿。現範少卿已調任刺史,不日將赴任。”他還獻上文書:“臣以血書記下範氏欺壓臣等的狀況。”


  門下侍郎郭顯白道:“僅憑一紙文書尚且不能斷定範使君之罪,你可有證據?”


  韓馥朝皇帝看去,唯見皇帝微微頷首。他便問:“郭侍郎所言正是,空口無憑,即便取血作書,胸中含冤屈,若無證據,那也無從處置。”


  何繼開說:“就在當時為郭明達畫押的案文上,是他定李順德為郭明達。不光如此他還再三去審郭明達,並以此為由頭,將李順德掉包。”


  耿仲明質問:“刑部大堂為何不言實情?而將一切賴於美女。”


  動刑還隱瞞,那相比內裏又是另一番風景。韓馥向旁邊蕭博周說:“蕭侍郎……你看這……”


  估計是他說話聲太小,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清。所以根本沒人注意到他有說話。


  在這場不倫不類的推鞫裏,韓馥好像是跳梁小醜。他可真算最無用處的那個。


  韓安道:“宋大夫、郝侍郎,案卷審過多次,卿等可發現異狀?”


  耿仲明又補上一句:“如實交代。”


  他素不喜隱情不報者,於是態度更加堅決。


  鄒禰在遠處坐不住了,他焦頭爛額的模樣,韓馥就算不看也曉得三分。


  郝敬宣道:“將軍,臣並不知曉此事。楊舍人與張主事同問多次,證詞並無出入。臣即刻調案卷上堂。”


  禦史大夫宋文遠說:“臣附議,郝公所言句句屬實。”


  換了平時,韓馥是無暇管他們這些爛事,可現在他提心吊膽的,生怕哪出錯了。更可惡的是自家大哥全拋了事給他,這下子三司會審成了他一個人在演。他悄悄問蕭博周,“楊舍人是何人?”


  蕭博周總算聽到他的話了,“現太子洗馬楊素。”


  韓馥乃是貴人多忘事,他哪裏記得有這號人。想了好久才記起這個名字。“原是他啊。”


  蕭博周怕他不曉得張主事是哪位,又道:“張主事是今刑部比部郎中張少聰。”


  韓馥心裏默默記下了。“隱瞞實情,大理卿,該如何判啊?”


  “還有一事!將軍請稍待片刻。”何繼開道。


  韓安代其說:“曰。”


  “範偽造文書、欺上瞞下許久。據我所知,他製偽書已有幾十件,且被收於公中。此事不但我知,莫超亦知,可他所告無門,被範公明痛斥數回。其詐冒官司,為以妾代妻,詐稱妻死。而其妾管氏乃其用部曲所換官奴。其罪當流二千裏。”


  他的話不多,但著實讓韓馥吃了一大驚。諸詐為製書及增減者,絞。諸對製及奏事、上書,詐不以實者,徒二年;非密而妄言有密者,加一等。製造假文書這第一條就該絞死了。


  諸詐為官文書及增減者,杖一百;準所規避,徒罪以上,各加本罪二等。


  若他還有篡改,那麽應受杖刑。


  他以部曲換奴婢那更該徒二年。


  詐除、去、死、免官戶奴婢及私相博易者,徒二年;即博易贓重者,從貿易官物法。


  其他的更是數不過來,他都記不準那些內容,要逐個判,也是難的。


  中書侍郎楊遜選擇以謹慎為起見,“詐製偽書當絞,臣懇請聖上另行審查,不應當數案並審。”


  皇帝趙延亦對此忿恨,道:“著令刑部細審,大理寺、禦史台隨同。”


  韓安說:“帶何繼開下去。葉濱,如實奏陳。”


  葉濱道:“聖上,臣確實收了吳元忠的錢,可、可那是別人逼的。”


  葉濱受驚過度,渾身直打顫。


  皇帝對韓馥說:“馥,依例審問。”


  韓馥此刻有氣無力,“葉濱,爾盡管直說。”


  葉濱戰戰兢兢,“臣,臣……”


  像這種半天說不出話的,韓馥不是沒講過。基本上有隱情就另審,無事則按口供。他重申:“有無隱情?”


  “那、那……那都是李和娘逗引之下,臣才被迫受他錢財。”葉濱不知怎麽被嚇得話都說不清了。


  韓馥覺得自己惹了一身臊,訕訕地說:“既是這樣,帶李氏上來。”


  耿仲明道:“案卷上已寫其因李氏而枉法。另有他案,需再行訴訟。”


  楊遜亦說:“葉濱若有冤情,應向大理寺訴冤,若無其事,理應依堂官所判而結。”


  韓馥點點頭,他又能怎麽說呢,“閣老所言極是。李氏亦是從犯,帶從犯上堂。”


  謁者呼:“帶從犯李氏。”


  李和娘受刑後,仍不減姿色。


  韓馥卻覺得葉濱眼光太差,他不耐煩地說:“李氏,葉濱言你勾引他,並逼他收受賄賂,有此事否?”他索然無味,這個案子讓他頗感自討沒趣。


  郝敬宣道:“且慢。”


  皇帝深呼吸,“郝侍郎,請說吧。”


  郝敬宣道:“李氏證詞簡短,甚至有些不得為證。該重新審問。”


  他這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韓馥感覺還不像,倒像是要另外揭開謎題。“哦?侍郎的話,能否再申明一下?”


  這本是韓安的活,偏偏要他以韓安的口吻來說,更不倫不類了。這搞得韓馥麵頰的汗珠子都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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