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135

  周一下午隻有兩節課，鈴聲響起來的時候男生們歡叫著如鳥獸散，因為寧安要去辦公室，看到兮兮離開了教室，還不忘吼一聲‘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本來以為對方沒聽見，卻又看到女生探頭進來一張死魚臉大吼道，“餓不死你！”


  四點左右，太陽也隻是微微西斜，光線刺破了教師的三維空間，從窗戶的一邊劃了過來，將教室分割成了兩個直角三角形，寧安低頭收拾書包，聽到有人敲門，一抬頭對上了平安的笑意。


  “走不走？”


  “我要去一趟辦公室哦！”語氣中有些沮喪的意思。


  “那我去籃球場打會籃球，到時候如果在辦公室樓下看不到我，就去球場找我吧。”


  “好。”


  其實去辦公室也就是聽老師說一些鼓勵的話，自己在配合一些給予對方一些冠冕堂皇的回答，無非離不開‘這要謝謝老師的幫助’，‘我以後會繼續努力的’之類的好聽話。


  老師囑咐了一下露營的事情之後，也就不再有什麽好說的了，寧安點點頭走出了辦公室一看手表，雖然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對談竟然也消耗了快一個鍾頭。


  夕陽西下，時針指向了五點的軌跡。


  腳步聲沿著階梯跑了下去，男生已經等在了路口，看到寧安下來把書包跨到了肩膀上，“走吧。”


  暖色的光源沿著綠色的植物逃跑到了一邊。


  “怎麽好好的晚上一起吃飯？”寧安故意尋找著話題。


  平安嘴角揚起了一絲弧線，“上次答應你的啊，托你吉言，考上了第一就請你吃飯，沒想到真的考上了。”


  寧安沒有說話，十年前就發生的事情，以接近滿分的95分奪得了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績，被安排到學校表彰大會上去發言，第一次看到他穿西裝革履的樣子，幼稚卻依然是輪廓分明。


  “想吃什麽？我請客啦！”平安拍了拍書包，自信滿滿，“今天可是帶夠了瑪麗哦，就是吃KFC都沒有問題。”


  寧安有些想笑，似乎在當時，所有人的眼裏，一份KFC就是奢侈品中的極限了，女生搖頭苦笑，“還是學校門口的麻辣麵館比較實在吧。”


  “你不要給我省錢啊！”似乎感覺到自己被小視了，男生的自尊心再一次作祟，平安有些慌張，被女生這麽說難免有些感到難堪吧。


  寧安被男生的反應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其實我真的沒有那麽愛吃KFC的……”


  十年前這的確是彌天大謊，但現在從寧安嘴裏說出來，確實大實話了，時間磨平了記憶，重生倒流的時光，沒有改變的還有口味，自己記得08年偶然回到了學校，想去吃一碗麻辣麵，結果卻發現老房子早就拆遷了，而麵館也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好吧，下次再請你吃別的！”本來帶了許多現金想要顯擺一番的平安，沒有料到被女生善意的拒絕給打了搶，一臉的不甘心，大有不把包裏的錢花個一幹二淨就誓不罷休的態度。


  其實也沒有多少，一百塊錢，但對於當時的高中生來說，還是一筆巨款。


  因為已經過了放學的高峰期，破舊的麻辣麵館裏除了老板娘，一眼就能看到全部的空間裏隻有寧安與平安兩個人，老板娘是個很好的中年婦女，看到有客人笑嗬嗬的過來照顧。


  “要兩份大碗的，多加一份牛肉哦！”似乎有了錢包裏的家夥就有了底氣，特地要了最貴的東西，生怕對方說自己小氣一樣，“再拿兩杯奶茶，兩個鹵雞蛋！”


  寧安哭笑不得，自己又不是豬，女生的食量難免要比男生小許多，本來一碗麵條就已經到了極限，結果又弄來了這些有的沒得，隻能無奈的搖頭，“真的吃不了這麽多啊……”


  “你還在跟我客氣！”似乎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


  “隨便你好了……”放棄溝通下去的女生隻好繳械投降。


  一大碗的麵條擺在了兩個人的麵前，與平安吃得熱火朝天不同，寧安細嚼慢咽，對方半碗下肚了，這邊還隻是吃了很少的一部分，一直很喜歡吃這家的麵，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食不知味。


  平安抬頭看到了女生碗裏的麵條，“不好吃麽？怎麽不吃……”


  “不是啦，我都說了啊，吃不了，你還不相信……”實踐是檢驗真理正確與否的唯一標準，這句話用在這裏也是真理。


  “那我們去吃點別的好了！”依然是不依不饒的樣子。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上晚自習的學生熙熙攘攘的填滿了整個空間，剛才還安靜的路口瞬間被車水馬龍的嘈雜給淹沒了。


  “晚上上不上自習哦？”平安看了一眼走進學校去的學生，回頭對上了寧安的眼神，“要不要我們去請假好了。”


  寧安有些為難，自己雖然獲得了獎項，算是有了一個護身符，不去上課難免被老師發現了也會被對方誤以為得獎之後就逍遙起來了，一個電話敲到家裏，自己就吃不了兜著走。


  “那就不去了唄。”口是心非，與自己心中不安的因子形成鮮明對比，丟下了一句若無其事的話，跑了兩步將平安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回頭一陣催促，“快點啦，有公車！”


  男生這才忙不迭的跟了過去踏上了公車。


  昏暗的車廂內部，隨著夜幕的拉開，亮起了白熾燈，剛才還昏昏沉沉的空間瞬間被光線刺破了寂靜。


  寧安這才發現兩個人莫名其妙的上了車，卻似乎並沒有確定要去的地方，隻好尷尬的挑明了問題，“那個……我們現在去什麽地方哦，當時上車的時候都沒有說清楚……”


  “那去步行街好了，反正也沒有地方可以去。”男生的視線滯留在了窗外，聲音卻依然傳到了寧安的耳朵裏。


  “那到時候離家很遠哦，又回家的車麽？”很現實的問題。


  平安拍了拍錢包，活像一個暴發戶，“沒有公車打的回家就是了，放心啦，絕對把你送回家，有我在就沒有什麽問題的！”


  寧安的心咯噔一下，似乎被觸碰到了心裏的某一個位置。


  有我在就沒有什麽問題的。


  熟悉而陌生的一句話，如果沒有記錯，曾幾何時，也在自己的耳畔會想過，女生抬頭看到了燈光分割下男生十六歲的清晰的輪廓，欲言又止，鼻子一酸趕忙深吸了一口氣，把眼淚又憋了回去。


  “話說，露營到底是什麽時候我還不知道呢。”平安轉過頭看了一眼寧安，又把視線轉了出去。


  “好像就是這個周末吧，周五下午去到周日的下午回來，地點好像是郊區那邊的森林公園吧，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了。”寧安收起了呼吸，笑著說。


  “這麽說要在外麵住兩天啊？”反應遲鈍的男生與幼稚到極限的問題。


  “不然咧？”寧安努嘴，一臉鄙視的看著眼前把疑惑的表情寫在臉上的平安，“你不是現在才反應過來吧。”


  “既然要住在外麵，那我們住在什麽地方？快捷賓館還是三星級的酒店啊？”思維鑽進了死胡同。


  “那個……”寧安一臉的無可奈何，數學競賽第一名的邏輯天才現在卻執著於這麽簡單的問題中不能自拔，“我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吧，好像是露營吧……”


  “……哦。”


  “到了，下車啦！”女生也覺得尷尬，聽到報站的聲音拉了男生一把，跑下了車。


  每天都是學校家庭的兩點一線似的生活，重生回來的時候，寧安還沒有真的來步行街，因為家裏住在城市的南部，步行街在北部的商業區裏，一直都沒有交集。


  無數穿著靚麗的男女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平安拉了寧安一把，示意對方別跟丟了，女生趕忙跑過去，緊貼著鑽進了附近一家出名的時尚連鎖商店。


  大廳裏放著不知名的歌手所唱的音樂，當年流行誰的歌曲，現在寧安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平安走到了貨架台前，從桌上拿了些東西走到了寧安的麵前，“送你這個當禮物好了。”


  “為什麽這麽熱的季節，你要送我圍巾……”女生一臉的莫名其妙，看著男生遞上來的粉紅色長圍巾一臉的汗顏。


  “……那這個好了。”平安有些尷尬。“這個是什麽，看著挺好玩的。”


  “我是女生，所以我覺得你可以不需要送我一個打火機，因為我不抽煙……”


  “那你到底要什麽啊？”惱羞成怒了，似乎挑戰到了男生自尊心的底線，平安蹙眉隨手拿起了一個玩偶，走到了寧安的麵前，也不等女生回答自顧地說，“就這個好了。”


  關鍵時刻強勢的獅子座。


  六城並不是什麽大城市，即使是步行街，在當年那個年代，說白了也不過就是一條無法通車的巷道罷了。


  走到了盡頭，兩個人也覺得沒有什麽意思，寧安看了看手表已經八點多了，招呼了平安一聲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示意該回去了，平安點點頭，兩個人間歇的穿插走出了人群。


  從城市的一邊開到城市的另外一邊，就算是像六城這樣的小城市，看起來也並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平安例行的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上，從包裏拿出了MP3，一隻耳機塞在了自己的耳朵上，一隻遞給了身邊的女生。


  穿過鬧市區的時候，有很大的音樂從商場裏飄了出來，最終被公車的車輪碾過，甩在了身後。


  女生打了個哈欠，“昨天沒睡好呢，好困。”


  “那就睡一會吧。”平安往裏麵做了點，把身體靠近了寧安，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對方可以靠下來，寧安一怔後來發現似乎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也許男生本來沒有一些邪惡的想法，倒是重生了十年的寧安有了太多的小心思，導致了思想被牽扯的不幹淨了，抽絲剝繭，盤根錯節的一塌糊塗。


  顛簸的路麵，男生柔軟的衣服與堅硬的骨骼卡住了寧安的臉頰似有若無的溫度撫摸著女生的輪廓，有風吹過，平安側頭看了看躺在肩上的女生關上了窗戶，灰塵被擋在了窗外。


  耳機裏蕭亞軒低沉的聲音蔓延過了耳膜，依稀記得那個時候《最熟悉的陌生人》幾乎成為了每個商場的必備，音樂聲從《薔薇》打斷，然後跳到了林憶蓮的《至少還有你》。


  無話，兩個人就這樣延續了半個小時，男生的肩膀有些酸痛，最終沒有忍住，動了動，寧安慌忙抬起頭來，看到了男生歉意的表情，“不好意思啊，把你吵醒了。”


  “我也沒睡著。”寧安聳肩表示無所謂，公車穿過市區，幾乎沒有多少人還在車上，窗外的光線穿透玻璃，照亮了車內的部分空間，又很快被白熾燈的光芒吞噬，女生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


  公車停下來的時候，寧安提起了書包，把耳機塞給了對方，蹦蹦跳跳的下了車，對上平安溫暖的眼神，揮手告別。


  公車絕塵而去。


  寧安從包裏拿出了了平安送的玩偶，開始還沒有注意現在才看到原來是hallokitty的公仔。


  幼稚啊……寧安有些哭笑不得，這種禮物似乎也隻有在這個時代的人才會送吧，並不是很精細的做工，女生悲劇的發現還有幾處已經塌線了，想了想又放回了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