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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128

  新作欣賞片斷——

  人們常說,逝去了的歲月必然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地埋葬在腐化的時間沙漏裏,慢慢沉澱直到消失無蹤,時光如同一道刻在手掌上的掌紋,就算你是不小心而為之,也無法改變這道傷口流下的細枝末節。


  夜晚十點鍾,路燈將寧安的影子拉得很長。微寒的風,鑽進她的衣領。她哆嗦了一下,把大衣衣領向上拉了拉,馬路上沒有人,隻有路燈的長影,深深淺淺。寧安就站在淡淡的燈影之側,神色奇異且哀傷。


  過了半晌,她從衣袋中摸出電話,就著昏暗的路燈,撥通了一個號碼,“蕭颯,我想先回去了,你開車送我吧……嗯,我就在大門口。”這裏是郊區,沒有太多過路的車輛,若不是寧安已經站在這裏快有二十分鍾了,也沒有一輛車行駛過來,自己也不會讓蕭颯送自己回去。


  五分鍾後,就看到蕭颯上氣不接下氣的跑了出來,昏黃的路燈下,還可以看到他從嘴裏喘息出的白色氣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唯一特殊的是胸口別著一朵小百花。


  “怎麽這麽早就回去了。”蕭颯頓了頓,聲音淡弱如同冬夜裏微弱的光源,刺破了冰冷的氣泡,留下了粉色的餘溫,問了一句,“按說,你應該……”


  “算了。”寧安的語調有說不出的平靜,包裹著堅強外衣下的軀殼卻掩飾不住他內心的情緒,“你送我回去吧。”


  寧安永遠忘記不了,就在他們鬧別扭的時候,自己固執的強心穿過馬路,平安一把將她推開的一瞬間,疾馳而過的貨車玻璃上殘留下的鮮紅的血跡與那刺耳的刹車聲,這些注定成為她心裏難以磨滅的夢魘。


  她亦知道並沒有人怪過她,方才看到平安父母那一雙憔悴的眼睛,寧安就算有千言萬語也似乎都被掩在了喉嚨裏無法說出,隻能頷首低頭默默不語。


  她沒有哭。


  匆匆的站在人群的最後,隱約看到了棺木合上時平安依然一臉微笑的麵孔,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靈堂裏。


  “想哭就哭吧。”蕭颯是個大喇喇的人,他不相信寧安的眼裏真的沒有淚了,他見證者平安與寧安兩個人如何相識相知相戀的全過程,結果現在卻隻剩下女生獨自一人來承受著突如其來的壓力與痛苦,自己卻無能為力。


  現實如同一把利刃,割破了須彌的假象,留下真實的殘酷。


  隻需要一句話作為藥引,淚腺最終還是沒有能夠控製住,寧安的猛然抬頭的瞬間,隨著眼角上淡淡的痕跡流了下來,先是低聲的啜泣,最後直接撲到了蕭颯的懷裏嚎啕大哭。


  聲音在郊區空曠的高速公路上被無限的放大,如同空氣裏每一個分子都包裹著她心靈最深處的細微之處最終破裂,擴散到整個空間的每一個角落裏。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寧安有些歇斯底裏,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如果不是自己的固執,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慘劇?陰陽兩隔,分道揚鑣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上的祝福,前世的回眸麽?

  蕭颯欲言又止,最終隻是緊緊地抱著顫抖的女生,除了重複著,“你要好好的”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的言語可以安慰這個遍體鱗傷卻要故作堅強的女子。


  二月的六城,冷風過境,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憂傷,如同淡漠的筆尖觸碰著人性深處最無奈的傷痛,印刻著時間衝刷下最淺薄的傷痕。


  “我送你回去吧。”蕭颯拍了拍懷裏的女生說,“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開車。”


  寧安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頷首,算是應允了,大衣的高領遮住了她的輪廓,她把衣服拉得緊了些,再一抬頭情緒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


  三分鍾後,蕭颯的迷你寶馬已經停在了寧安的身邊,寧安沒有多說話,坐了進去關上了門,頭靠在軟墊上閉上了眼睛不再多說話,車廂內暖暖的燈光如同塵埃中鋪砌的光源。


  車開得很慢,男生按下了CD的play鍵,車廂裏梁靜茹的歌聲飄然而至,沒有換歌,從《情歌》,《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到《崇拜》。寧安仿佛想起了第一次與平安一起去看演唱會的時候,他擁著她在懷裏,眼睛裏是一片的溫暖。


  “雖然我們兩個人這麽多年了,生活得很拮據,但至少我們過得還算是很快活。”寧安把頭靠在窗前,窗外的路燈如同摩天輪的紋路一般,滑過她的臉頰,一圈一圈反反複複似乎毫無盡頭,忽明忽暗的光線,讓蕭颯也看不清楚。


  “有時候想想,這麽多年過去了遺憾似乎永遠要比滿足多了許多,虧得他對我這麽好,我還常常語無倫次的任性與撒嬌。”男生未語,寧安自顧自得說,顫抖的聲音被淡化在了四周的空氣裏。


  “有時候自己那麽驕縱,本來以為他對我好都是理所當然的,現在想想不過都是他為我建立起的保護網罷了。”記憶一層層的剝落,語言有些顫抖。


  暖暖的空氣配合著淡黃色的暖光,構成了空間裏簡單的暖色係,耳畔的音符循環播放,寧安從來沒有覺得這些在手機裏放著的歌曲真的如此傷人,而如今事實告訴了她,一切真的可以如此。


  “我明天就走了。”蕭颯的語氣如同香草一般的口吻,淡如紙末,卻字字打在了寧安本已千瘡百孔的內心,轉移開了話題,“飛去L.A,可能……不回來了。”


  換來的卻是音符裏流淌縫隙中空白的沉默,女生沒有說話,瀟灑以為她是沒有聽清楚,隻是輕歎,不再過多的言語。


  自欺欺人罷了。


  其實她是聽到的,隻是不知道說什麽,既然無言就隻能用沉默應對著本就有些冰冷的空氣。


  寧安,兮兮,蕭颯,平安,若軒。


  曾經一起的少年,在踏上大學的分割線的時候,就知道結果必然不盡相同。固執的認為時間是衝刷一切的儈子手,最後的最後才知道,扼殺情感的不過是人為罷了,白雲蒼狗,世事變化。


  “怎麽會這麽著急就走了。”寧安側頭看著眼前開車的少年,十年前還是英俊瀟灑一臉青春洋溢,而此刻時光的匕首在他的臉上卻多了許多的沉穩與滄桑。


  “恩。”蕭颯應了一聲,“其實前幾天就說了,隻是……”


  接近市區的時候,四周的道路開始喧囂起來,四周的車水馬龍將他們眼前的燈光給漸漸割破,光柱從車頭緩緩的滑過玻璃一直過濾到車尾,最後被汽車碾過,循環重複。


  蕭颯沒有告訴她,自己下午跟兮兮去了一趟看守所,看到了若軒,沒有告訴她,自己與兮兮下午去了一趟當年他們的學校,如今那棟殘破的教學樓早已荒廢,據說學校已經規劃拆除要建造新的圖書館,那些曾經承載著他們回憶的星星點點,都將伴隨著新舊的交替被淹沒甚至是消失。


  “你別想太多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好好的才是最主要的事情,平安他也不希望你這樣。”紅綠燈上紅色的標誌閃爍著光源,男生踩了刹車,寶馬停了下來。


  寧安淡然一笑,如果這個世界真都有賣後悔藥的,自己寧願耗費自己的一生,隻希望能夠改變這樣的結果,隻要他們沒有過馬路,隻要他們沒有相愛,甚至是隻要他們沒有邂逅過,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大不相同了?


  開朗的若軒為了愛情竟然成了階下囚,天真的七七卻變成了冷酷的娛樂圈明星,蕭颯選擇了離開,而最摯愛的平安竟然陰陽兩隔。千瘡百孔的記憶被時光磨平,誰又能來收拾殘局。


  “到了。”蕭颯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寧安這才緩過神來。“唔,這麽快……”


  蕭颯的微笑如同薄荷的清香,淡淡的卻充滿了溫暖,“如果你有時間就去美國找我,你在這邊好好地。”


  “恩……”寧安點了點頭,走出了車廂,關上了門,聽到蕭颯的聲音在背後響了起來,沒有回頭。


  “那個。”蕭颯有些猶豫,想了想還是說了出口,“不要怪兮兮,其實……”


  “我沒怪她。”寧安回過頭來,微弱的光源之下,卻是一張微笑的臉龐,風吹散了女生淩亂的發絲,寒風靜止結束了自己的軌跡。


  都以為記得,卻不知對方都早已放下。普希金說過,而那過去了的將會成為親切的懷念。


  寶馬疾馳而過,寧安站在風中,大衣被風刮得呼呼作響,如果真的有機會,她隻希望能夠讓她回到過去,回到十年前的高中生涯,回到那段青澀的歲月裏去。


  但是那些已經過去的歲月又如何能夠回去……


  2000,夏,晴天。


  九月的天空總是晴好著的,顏色被白雲覆蓋。光線割破了紗,香樟樹的影子班駁的倒影在眼前,一切平靜,知了熙熙攘攘的,乘著夏趕集似的哄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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