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於心不忍喜當爹
“這是誰家小孩兒,牙還沒換完就會吐絲害人了?”將這孩子一把拎起,雲逍嘖嘖稱奇“小時候就這麽不知道積德,長大了不是個毒物是什麽。”
蕭客行細細研究了一下這孩子手裏的玩偶,又掰開他的嘴看了看,皺眉:“這個可能就是個傀儡奴,自小被割去了舌頭,五感缺了一感,便更善於操縱這邪術,黑市上難得有賣,一隻便是天價。”
傀儡奴?雲逍愣了一下,作為童奴的古舊記憶瞬間湧了上來,痛苦得近乎麻木,盲目地服從,命賤如草芥……孩子尚是年幼,無人教導,便不知對錯,不辨正邪,悲慘地成為某些人野心的墊腳石,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
孩子何其辜?雲逍的目光有些動搖,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卻摸到了一手的冷汗,這才想起來剛才下的蠱還沒解,便將沾了血的手遞到那孩子唇邊,被這狼崽子一口咬住,鑽心的疼。
“鬆口,把我的血喝了。”雲逍在孩子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冷著臉“要不你想疼死也無妨。”
或許是那蠱毒真心厲害,這孩子緩緩鬆了嘴巴,像小狗一般湊過去小口小口飲起了順著指尖淌下的血。
不出片刻,孩子皺成一團的五官便舒展開,想必是不再疼痛。烏溜溜的大眼睛還帶著淚光,這樣可憐兮兮的目光落在雲逍臉上,任是誰也扮不下去鐵石心腸的黑角兒。
“這小毒物是啞巴?”雲逍皺眉,看向蕭客行,卻覺臉頰一癢,這小家夥竟自來熟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像隻討好主人的小狗一般在雲逍的臉上香了一口,留下一個大大的口水印。
一時間,氣氛變得十分詭異,雲逍僵硬地扭過頭,抬起一隻手擦了擦臉上的口水,另一隻手拎住者小毒物的後頸,把這摟著自己不放的狗皮膏藥扯了下來,離自己遠遠的,生怕這孩子再撲上來舔他一口。
小家夥一見雲逍如此嫌棄他,烏黑的大眼睛泛起淚花,嗚嗚咽咽地開始哭了起來,四肢亂掙,拚了命想撲到雲逍懷裏。
“相傳馴養傀儡奴的時候,便以血液為信,傀儡奴喝了誰的血液就認誰為主,侍其如親生父母……”蕭客行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好笑地看著雲逍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綠。
“你不早說!”什麽叫侍其如親生父母,難不成這小毒物把他當爹了?他雲逍雖然流連花叢,卻片葉不沾身,從來都是全身而退,這回倒好,連媳婦都沒娶,連跳三級,直接蹦出了個兒子,還是個心狠手辣且會吐絲的小毒物。
雲逍鐵青的臉色嚇到了本就害怕的孩子,小家夥哭得更加厲害,抽抽哽哽,淚眼朦朧地瞅著他。雲逍也有些於心不忍,隻好將這小毒物抱在懷裏,摸了摸孩子的腦袋,臭著臉道
“也罷,撿在筐裏的都是菜,我就當多了個寵物了。”
孩子聽見這話,一顆心放了下來,躥起來在雲逍剛擦幹淨的臉上親了一口,親得他又一臉口水,不禁惱羞成怒道
“你沒完了是不是!”
看雲逍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的無奈樣子,蕭客行樂得清閑地躲在一旁看熱鬧,末了幽幽添一句:“問問這孩子,他應該知道如何出入這裏。”
被這人形小狗皮膏藥纏得頭痛,雲逍抓住還想勾住自己脖子的小肉爪子,耐心問道:“小毒物,能帶我們離開這裏嗎?”
前一秒還想在雲逍臉上嘛一口的孩子,停下了動作,抬起清亮的大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一個時辰後,雲逍和蕭客行又經曆了一次趕屍似的過程,被蛛絲操縱的人手裏端著一碗血,提著一盞屍油燈籠,晃晃悠悠地在前麵引路,雲逍和蕭客行混跡於一行養了蠱蟲的屍體隊伍裏,目瞪口呆地看這小毒物興致勃勃地像駕馬車一樣騎在一具屍體的脖子上,手裏的蛛絲不斷顫動,熟練地調動前麵引路人的動作。
來自湘西的趕屍邪術不知為何竟可壓抑如洪水猛獸般的離心蠱,那些藏了蠱蟲的屍體都乖順地跟在引路人身後,僵硬地邁著步子,聽從這小孩子的調動,像一隻隻馴服的羔羊。
如此看來封非煙很可能不是故意要害二人,而是不知什麽時候著了這小毒物的道兒,莫名其妙地成了趕屍引路人。
走了一段時間,瘴氣漸漸稀薄了起來,隨行的屍體似乎難以適應沒有瘴氣的環境,紛紛停下腳步,二人不敢拖延,跟著這孩子和那個拿燈籠的引路人,終於離開了那恐怖的蠱蟲牧場。
由於對封家懷的戒心過重,雲逍並沒有吃下封非煙給的藥丸,全靠他常年與毒蠱打交道的底子硬撐,中間還中了蛛絲的招兒,這才不得不將隨身攜帶的蠱蟲放回體內分擔毒素。
可那蠱蟲畢竟是陰毒之物,專門吸取人的精血,雲逍前陣剛從血屍毒裏緩過來,這相隔沒多久就又瞎折騰,腳下一軟,竟有些脫力的感覺。
小毒物見雲逍忽然踉蹌了一下,急忙跑過去,拽住雲逍的衣角,卻見雲逍的臉色極差,連嘴唇都變成了慘白。
蕭客行一看雲逍的樣子心裏便明白了幾分,眉毛微蹙,二話不說便將雲逍打橫抱起,小毒物自覺地手腳並用爬到了雲逍身上,很不道德地準備搭便車。
抱著大的帶著小的,蕭客行仗著深厚的武功底子,施展輕功,向天舟閣新址奔去。
幾個時辰之前,這世上有三個人進了瘴氣山穀,為了尋找傳說中的”白娘子”,等出來的時候,一個人體力透支,一個人心急如焚,另一個則完全換了人。
可憐被小毒物操縱的封閣主還在茫茫瘴氣山穀中,和一大群行屍走肉為伴,且絲毫不記得為什麽那倆人不見了蹤影,直到蕭客行將雲逍安頓下來,才想起了被困在山穀裏的封非煙,求了小毒物又趕了一次屍,才將我們的封大傻接出來。
從此,這一根筋的封非煙對白蛇傳大失所望,他終於明白了一個珍貴的道理:再靠譜的人也會坑人的,而且還是坑人不見血的那種——當然這都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