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身中奇毒亂投醫
已經被泡腫的無頭屍體,身著道袍,散發著一股惡心的腐屍味道。
本就閑得長草的各路豪傑一見這屍體,也不嫌臭,圍了一圈,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有好事者還露胳膊挽袖子地準備把這屍身撈上來。
別的人不識貨也就罷了,偏偏那離那屍體最近的封非煙也忽視了潛在的危險,叫了隨行的下人,七手八腳把這看著倒胃口的屍體搬上了甲板。
蕭客行遠遠地瞧著,忽地似認出什麽似的,厲聲喝道。
“別碰它,有毒!”
可還是晚了一步,就在封非煙上前一步,準備仔細檢查的時候,那沒了頭的身體忽然一動,腐爛得露出白骨的手抓住了封非煙的胳膊。
一股青氣,順著封非煙的胳膊迅速向上蔓延,封非煙雖然呆,但畢竟是天舟閣名聲顯赫的神醫,有著醫生臨危不亂的素養,迅速掙脫了那隻手,執起金針便封住了毒氣。
周圍人被這場變故驚住,從未見過沒了頭的死人會動,還帶著烈性的毒,紛紛後退。
蕭客行僵直了身子,死死盯著那具晃晃悠悠要站起來的屍體。在場的人沒人比他更清楚這血屍蠱的陰毒,那日雲逍一見這東西,大驚失色,顧不得被自己還在場就二話不說開了暗道逃生,等他從暗道回來處理這屍體的時候,手下人不明深淺,幾個被屍體抓過,毒氣入體,不出片刻就沒了性命。
為防止危害蔓延,蒼長老的屍體已被他縱火燒了個幹淨,可這具莫名冒出來的血屍蠱二號又是誰的屍身?
沒了頭的屍體踉踉蹌蹌,卻也不知方向,撲通一聲一腳踏空,又掉回了湖水裏。
這把,一幹豪傑總算消停了,沒人再往那具屍體上湊合。
封非煙被血屍蠱抓了,此時一隻胳膊已全變成了駭人的青色,神智也有些不清,天舟閣曆代醫術卓絕,麵對這蠱毒也是束手無策,一幹弟子上躥下跳,幾個素衣的女弟子甚至已經急得哭了起來。
蕭客行帶著聽風樓的暗衛維持秩序,封家畢竟是救死扶傷的醫藥世家,在武林上有著聖手菩薩的美稱,死了封非煙一個不知又得激起多少民憤。
念及此,蕭客行上前一步道“蕭某倒是有個朋友,或許能救封閣主一命。”
天舟閣的一幹人等一聽自家閣主還有救,急忙七嘴八舌,將已經昏迷的封非煙交付給蕭客行。
遠處,抱著美人賞花飲酒的雲逍忽然打了個噴嚏,有種馬上要倒黴的預感。
果然,還沒出一盞茶的時間,雲逍就瞥見一個身影嗖地掠上了他的船,當下一口酒就噴了出來。
這瘟神怎麽就不能放過他,剛鬆口氣沒多久就又黏了上來。
不過目光停在他打橫抱起的人身上,臉色大變。
“蕭客行,你從哪裏找的血屍蠱?”
還未近身就聽見雲逍像見了鬼一樣直往後躲,寬大的衣袖帶歪了一桌琉璃瓷器,稀裏嘩啦落下一地狼藉。
“救他。”蕭客行見雲逍瞪起一雙桃花眼,冷下臉“算我欠你個人情”
“人情值多少錢,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雲逍嫌惡地繼續後退“血屍蠱沾膚即入,你想自殺別拉上我墊背。”
心裏一驚,蕭客行鬆開封非煙,望著自己也有些泛青的右手,皺眉。
不做死就不會死,蕭大樓主肯定沒事去攬閑事做了,要不然怎麽也中了招。
上前兩步,閃電般出手,拽住了雲逍,那股淡淡的青氣似有靈性一般,順著蕭客行的手,蛇一般攀上了雲逍的胳膊。
“蕭客行!”大驚失色地抽回自己的手,雲逍氣得恨不得將藏在扇子裏的毒針全紮蕭客行身上“你作死啊!”
“解毒吧。”蕭客行冷冷道“你我現在是一線上的螞蚱,要死要活,隨你。”
人說威逼利誘的最高境界就是將別人和自己綁在同一條船上,不隻是死了要拉個墊背的,而且要對方殘了,你高興,對方死了,你涼快。
蕭客行是深諳威逼利誘之理,雲逍又氣又恨,卻礙於自己性命,不得不出手救人。
蕭雲二人中毒尚淺,雲逍拿出解藥給了蕭客行一顆,自己含了一顆,不出一炷香的時間青氣便散去。
可那封非煙由於直接接觸了血屍蠱的母蠱,服用解藥也於事無補,雲逍將這綠胳膊的封大傻拖回畫舫,臉色很是不好看。
十二道金針將青氣封得死死的,雲逍點起七盞續命燈,將封非煙放平,取來一個小小的花瓷茶盅,放在手邊,回頭白了一眼蕭客行。
“你的毒解了,可以回去了。”
蕭客行抬眸,依舊不知趣地杆在原地裝木頭。
“明早我必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封非煙。”
聽了這話,蕭客行才緩緩退了出去。確認那瘟神已經離開了,雲逍緩緩舒了一口氣,低下頭,拿起茶盅,將裏麵的東西一飲而盡,末了,抹去唇角的猩紅。
“無端,守住門口,今夜就是鬼,也不能給我放進來。”
燭光下,那雙上挑的鳳眸亮如妖鬼。
一夜,不長也不短,待旭日東升之時,蕭客行的船便到了。
老遠就看到封非煙站在雲逍畫舫船頭,臉上掛著傻乎乎的笑容衝蕭客行招手。
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看來雲逍這小子也真有兩下子,想到如今對這蠱毒之術了解得如此詳盡之人不過鳳毛麟角,要是能把雲逍籠絡到聽風樓麾下——
思及此,蕭客行急忙向候在一邊的慕無端問起雲逍。
“少爺今日一早就單獨出去了,走前囑咐說那血屍蠱和碰了母蠱的人即使毒不深未死,全都要火葬,否則瘟疫流行難以控製。”
慕無端平板的聲音,將如此殘忍的事情說得頗為風輕雲淡,蕭客行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那日亂成一團的會場上不知多少人會染上如此麻煩的毒,心下便將招安的事情放在了一邊,領著封非煙回去了。
蕭客行的小小烏篷船,終於消失在視線裏,慕無端轉身入艙內。
“少爺,他們已經走了。”
雪白的胡塌上,一個裹著素白錦袍的人緩緩支起身子,就這樣一個動作就仿佛耗盡了他所有力氣,身子一軟又跌回榻上。
慕無端心一緊,急忙過去攙扶。
那人一雙上挑的桃花眼,風華流轉,下巴削尖,正是那“早上出去”的雲逍,隻不過此時,他一頭青絲皆化作銀發,眼角泛紅,活像地府中的赤目羅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