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沒……沒有。”
他本就要反駁,可對上她焦急的目光卻不知怎麽的,頓了頓。
聽到春歸耳朵裏就是坐實了被灌酒。
她心裏一歎,果然,這樣的日子裏難有人顧忌到什麽,自然是怎麽高興怎麽點氣氛怎麽來,祁佑這麽一個明晃晃的人在這兒,自然是灌他了,隻周晗這個傻小子也不知道勸一勸。
春歸拉過他溫溫熱熱的手,牽著他往前走,不免抱怨道:“他們灌酒你也能避一避的呀,村長爺爺在,哪會叫你真吃醉了。”
不知是這成親的緣故,還是夜裏獨有的,春歸的聲音變得柔.軟輕糯,聽到耳朵裏像一陣棉花擦拭一般。
祁佑乖順地由著她牽走,坐到梳妝台前,春歸拿起台上的一碗甜粥:“這是嬸子走前給我留下的,你先喝一些暖一暖胃。”
本叫他接過去,可祁佑卻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並未有動作,春歸臉色一紅,她這一年半來隻喂過知平跟敏敏,哪裏喂過他了。
可祁佑仍舊看著他,麵色在燭火照映下更顯紅潤,春歸抿了抿唇角,認命地拿起勺子,送至他嘴邊。
祁佑這才張了張嘴,將甜粥一口喝下。
如此一勺接著一勺,沒一會兒功夫半碗就沒了。
“好了,少用一些,不然晚上躺著不舒服。”
春歸將碗放下,見祁佑仍是看著她,心裏不免思及這一晚該如何過。
本就是新婚良夜,可瞧這醉酒的模樣,怕是該躺這麽一晚上了。
兩人這麽麵麵相覷好一會兒,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兒,蔡氏有些不好意思地悄聲道:”春歸,可睡下了?知平是不是還在你這兒躺著呢?”
春歸一頓,看了看床上那一團,又看看麵前這一個,忙不迭去開了門,一見蔡氏挺著肚子在外麵,後麵還跟著李誌存。
“蔡姐姐,知平在呢。”
蔡氏連忙道:“那趕緊的,你將他抱出來,叫你李大哥抱回去,這孩子,你們倆的成親夜,竟躺在這兒了!”
春歸不由得一笑,轉身過去將床上那一團給抱了起來送到李誌存手裏。
蔡氏拍了拍她的手:“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啊!”
說著便急匆匆地走了。
春歸笑著搖搖頭,將門關了,這蔡氏走得這麽快,無非是不想擾了她的新婚之夜,可今日看祁佑醉成這樣,這新婚夜怕是要推遲了,她麵朝房門,抬手捂了捂有些發紅的臉色,也好,緩這一晚上,先躺一張床過渡過渡吧……
她心裏安慰著,便打算轉身去照料那醉鬼。
可誰想到就這麽一轉身,竟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下一刻便緊緊地圈住了她。
她來不及驚呼,又被打手抱起,再入目的便是祁佑清明的眼神。
隻麵色紅潤,看這眼睛哪有醉意?
春歸:.……
“.……你沒醉?”
祁佑咽了咽喉頭,不發一言,隻由動作支配著,將人抱到被知平捂熱的被窩裏,自上往下地看著她。
春歸也定定地看著他,既是沒醉,想也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麽。
身上的人一抬手一動作,目光卻隻盯著她,沉靜的模樣此刻看起來卻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意味,偶爾怔忡下一瞬又湧上一股壓不住的渴求,叫.春歸心口跳得愈發快。
他忽的低下頭,緩緩貼到春歸的脖子,不輕不重地呼吸著。
喑啞的聲音響起:
“……春姐,我好似在做夢。”
這一日的吹吹打打,拜堂,敬酒,他像身在其中卻又飄飄忽忽,怎麽會如此地順利……
順利地接受他的心思,順利地擺脫困境,擺脫權勢的欺壓,順利地做了縣令,又順利地來到了這一日……
明明他的前幾年都是孤苦無依地一個人遊蕩,大旱時候也曾想過以後,從來都覺得他等不到心裏渴求的那陣春雨了。
可她來了……
他的人生也就從那時候起變了模樣,才有這如此順遂的一年半……
明明是最高興就好的日子,春歸卻聽出了一絲膽怯,聽得她心頭微微發酸。
她抬手,輕輕拍了拍身上的這個人:“……不是做夢。”
他與他感同身受。
最初她幾次都以為這裏的日子是一場大夢,可也到了今日這時候了,怎麽會是夢呢。
這間宅子裏的人們,她房裏的喜燭,她身上的這個人,真真實實地存在於她未來的人生之中。
這才是她的真實。
祁佑埋在她胸前,感受著她的撫摸,聽著她溫柔的回應,輕輕嗅著從衣裳,身體裏透出的清香。
於他而言,這也是真實。
夜晚從這一刻開始……
……
昨日郭家派來的人手忙活了許久,除了門窗上還貼著不少喜字,熱鬧也有餘音似的,叫宅子裏的人還有幾分激動外,宅子已經差不多恢複如初了。
王大娘今日趕早過來做了早飯,耿榮跟柳仁也早早地起來,將整理完畢的名冊妥善放置。
房內春歸也有一絲醒轉的跡象,微微動了動眼睛後,身側立刻探過一隻手,擋在眼睛上方遮住從窗外透進來的光亮。
可惜春歸還是醒了,睜眼看到眼前的這隻手,她心裏一暖:“……怎麽不喊我,起晚了吧?”
話出了口才覺喉頭微啞,她轉過頭,麵色紅潤地對上身側這張俊朗的臉。
她頭一回跟人躺在同一張床上,拋開略微的羞意,她好像沒什麽不自在的。
祁佑目光仍注視著她,瞥見她麵上的紅潤,他要收回來的手一偏,轉而貼近她一側的臉,輕輕的撫摸著。
他天稍稍亮就醒了,從前鄉裏這個時候春歸已經起來,或是生火做飯,或是熬煮糖水準備到鎮子擺攤子,就是到了這鎮上,要不了多久也要起來開鋪子了,可今日他隻靜靜地看著她,或是注視,或是偶爾俯身輕吻她臉側,他像是不知倦怠,一直到現在也舍不得叫醒。
直到春歸自己醒來。
他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撫摸她臉側的力道愈加柔和:“舍不得叫。”
繼而又俯身下來,似昨晚那樣貼在她脖子後邊,卻比昨晚上大膽,正輕柔地吻著。
春歸大清早被鬧得麵紅,昨晚的記憶一陣一陣地湧來,一瞬間叫她不知如何招架了。
……
待兩人穿戴完畢已經又過了些時候。
春歸坐在梳妝台前打理頭發時,祁佑已出去一趟,端了一麵盆的水進來放置她麵前,眼眸溫潤地看著她。
春歸試了試,水溫正好,一邊的毛巾,漱口瓷碗都是她每日在用的,這成了次親倒是不用自個兒端盆倒水了。
她不由得朝他一笑,開始洗漱。
祁佑看了她一會兒,又轉身去整理床鋪。
這一早,春歸除了打理自己,其餘的什麽也沒做,就連要起身往外走都是祁佑開的門,另一隻手還順勢護著。
一前一後地出了門,那王大娘早就溫了好一會兒的米粥,桌上擺了好些小菜,蔡氏夫婦跟阿榮阿仁也坐在正堂處,小寶知敏幾個昨晚上早早地被送了回來,此刻正等著他們。倒是周晗還沒起,柳仁進去叫過,說是貪杯喝得多了些,想再睡會兒。
家裏內外都清掃得幹幹淨淨,春歸看了一眼後就放了心,兩人一出來,瞧祁佑這護著的架勢蔡氏便忍不住打趣了:“看看這對小夫妻,日後怕是走路都要貼著一道呢!”
祁佑麵不改色地收下這一句,春歸卻是臉皮薄的,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後拉著祁佑走到正堂,兩個拜了拜還擺在上頭的兩副牌位,祁佑這沒了父母的,今日這敬茶就隻有省了。
拜完後就小心收了起來,轉到另一處供著。
而柳家父母與柳家大哥的牌位昨日就送到了隔壁宅子,按道理日後也是擺在那兒了。
想到隔壁,再看了看這一大桌的早飯,春歸便拍了拍祁佑:“要不要去隔壁叫一叫知行跟如意?”
這兩間宅子還未打通,過來一趟其實也不方便,但第一日,或是他們過去,或是知行如意過來,總是該碰個麵的。
祁佑直接握住她的手,拉到飯桌前坐下,舀了一碗米粥後放到她麵前,溫聲道:“早上就算了,等正午叫過來一道吃個飯,再商量商量定下日子動工吧。”
春歸順口回道:“不知郭家有沒有給如意留著婆子,不然這早飯也沒人備著。”她攪了攪粥碗:“要不先等等他倆?或是過去叫一叫?”
可一說完,祁佑卻含笑地瞥了她一眼:“……若是兩人貪睡呢?”
……
……
輕飄飄的一句話,配著祁佑意味深長的眼神……
春歸霎時就紅了臉。
她差點忘了,都是新婚之夜,她倆已經起遲了一會兒,知行跟如意又何嚐不會如此。
不論貪不貪睡,好歹不能沒眼色地過去擾了他們。
她不自覺地捂了捂臉,不再看祁佑戲謔的神情。
……
一家子為兩場親事忙碌了這許久,到吃完今日這一頓早飯總算放下了擔子,一時之間都有些空閑。
蔡氏臨產,傅青大夫把過脈後囑咐多走動走動,於是她每日就在院中來回走上幾圈,李誌存因蔡氏這肚子,年後就沒上過工,此刻兩人一個在前邊走,一個在後頭護著,一個傲首挺胸高興著呢,一個卻戰戰兢兢生怕有個什麽意外。
祁佑跟春歸索性就在正堂處一塊兒瞧著。看著蔡氏夫婦倆這情狀,兩人都不自覺地露出溫柔,才鬆開的手又輕輕地交握著。
耿榮靠著柱子瞧了一會兒,見兩人頗有膩歪的意思,捂了捂下巴無奈地搖頭,看看手裏那賓客隨禮名冊,心一橫還是打算插上一嘴。
“……祁佑哥,你有空先看看這名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