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周期
這個猜測像是一團陰影,突兀地佔據了陽光燦爛的大廳,讓駱駝被寒冷凍結了。
「這確實是一種可能。」
伯爵絲毫沒有被影響,他平靜地點點頭,然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開始向著高大的荷魯斯祈禱。
「可能?」
「荷魯斯不會留給自己一個無法打開的寶庫,所以也許打開這道大門根本就不需要挖土。」
駱駝被短短時間內發生的突然轉折轟炸到幾乎失去思考能力,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平靜了下來,然後開始思考伯爵的說法。
「如果是這樣,那也許某個可以通過魔法抵達的地方就會有一道開關。」
伯爵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他一絲不苟地按照祭禮向荷魯斯行禮,為神明獻上讚頌,然後把一束麥穗放在祭壇上當做祭品。
當這一段漫長的時間過去,伯爵汗流浹背,但他告訴駱駝的卻不是好消息。
「這裡沒有能證明那個通道存在的任何東西,沒有一絲神力被塑造成魔法的痕迹,也沒有不自然的波動。」
駱駝點點頭:「我們碰到了麻煩……」
「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伯爵邁出了腳步,朝著來時的甬道,「希望那個陷阱能為我們多爭取一點時間,但說實話,女伯爵死裡逃生的那一步似乎暗藏著很多未知……」
「什麼?」駱駝知道伯爵的意思,是時候離開了,但他還有很多問題,「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了。」
伯爵從黑袍下面拿出了一塊正六邊形的水晶板,裡面有三個銀色星辰正在按照未知的軌跡運行。
「科學賜我穿透迷霧的目光。」
駱駝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實在太過震撼,以至於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是拜科學教才有的超凡力量,無法用魔法解釋的不依靠精華不依靠魔法寶石就能製造幻象的傳奇造物。
那三顆星辰正是智慧、力量與純潔,它們射出的光芒在水晶盤上方的空氣中製造出了一個逼真的幻象,裡面是站在死靈群中的麥哲倫和女伯爵,他們一臉迷茫,似乎正要朝著死靈走過去,但伴隨著一陣扭曲,兩人轉頭開始狂奔。
引起扭曲的是一聲稚嫩的貓叫。
「那是什麼?」
「我不知道……」
伯爵的臉上並不是一無所知的迷茫,而是苦思卻得不到答案的迷惑。
「但那也許與一位聲名不顯的神明有關。」
「誰?」駱駝跟在伯爵身後走在黑暗的甬道中,他高舉著提燈,身後的陰影伴隨著腳步搖晃著,「神明會不出名嗎?」
「神明需要信徒,但不一定需要凡人的崇拜,有些神明對自己的信徒要求十分嚴格,而對凡人毫無興趣,這其中就包括眾神之中最早消失的伊西斯,還有一直隱藏在迷霧中的一位或者幾位神明。」
「你是在說,」駱駝停下腳步皺著眉搖搖頭,「有一位神明在找我們麻煩?」
「我不敢確定,但並非沒有可能……」伯爵的聲音在甬道中左搖右晃著飄向遠方,在黑暗中飄渺又遙遠,「對埃芒凱人而言,時間的本質是周期,一切事情都會發生第二次,就比如,如果時間點正確,就算已死的眾神也能夠再次現身……」
……
女伯爵抬頭看著在壁畫上攀爬的麥哲倫。
她想起了自己最初認識的麥哲倫,失去了天賦之後的麥哲倫。
「必須要握在手中的男人,不是嗎……」
女伯爵輕輕撫摸著貝蒂小姐的耳朵,把小貓的臉放在自己眼前。
「喵……」
那一刻,貝蒂小姐露出了笑容。
麥哲倫已經完全恢復了。
他的驕傲,超凡的腦力,非人的體魄,這一切被神明拿走的東西,麥哲倫都靠著自己的努力拿了回來,而且,比原本的他自己更強。
女伯爵看著麥哲倫從神明的無名指一躍跳到食指上,像是一個沒有重量的幽靈。
他的目標是壁畫上通過天平之後的死靈面對的第三道大門。
這三道大門從下到上是怪物的巨口,華麗的大門和最高處蘆葦編成的小船,而麥哲倫的目標就是那艘小船。
如果按照阿努比斯審判死靈的傳說,這道大門後面就是最高貴的靈魂應該享有的死後生活,而那應該是最符合阿努比斯要求的信徒應該去的地方。
麥哲倫艱難地爬上天平的橫樑,朝著靠近阿努比斯胡狼頭的一端走去,然後在盡頭奮力一跳,靠著雙手手指的力量把自己吊在小船的船舷上。
那道大門就是小船船艙的門,麥哲倫左右搖晃著身體,最終還是爬上了船舷,然後站在大門前狠狠地喘了口氣。
「我要進去了!」
麥哲倫對著下面的女伯爵大喊了一聲,揮揮手走進了大門。
……
「我們必須考慮一個非常不利的可能,也許只有等到正確的時間點,那道大門才會自己打開,如果那是真的……」
伯爵突然停了下來。
駱駝抬起頭看了一眼伯爵,發現自己面前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從來不會有什麼表情的伯爵臉上是無法抑制的複雜而激烈的情感,但駱駝完全沒能理解裡面包含著什麼。
「麥哲倫……走進了陷阱……」
駱駝茫然地眨眨眼,他用力咽下自己嘴裡的唾沫,然後確信自己和伯爵沒什麼不同了。
「他……會怎麼樣?」
駱駝覺得自己應該知道答案,但他就是忍不住要把這個問題說出來。
「如果他被淹死,我們的獻祭就失敗了,但至少那可以算作一半的失敗。」
「這不是個會隨隨便便被淹死的人。」
駱駝沒有發現,他的聲音沙啞乾澀得像是狂風中沙子刮在岩石上。
「如果他在無盡的洪流中沉浮,那他的靈魂終將被消磨殆盡,只留下真正偉大的力量,純粹而完整,那意味著一場漫長卻完美的獻祭……」
伯爵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駱駝笑了起來,他的聲音被壓抑的笑意擠壓成尖利而怪異的低語。
「他就是這種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