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此事古難全（大結局）
“子衿……”花泅水輕聲喚道。
女子卻搖頭，笑容冰清玉潔，與遍地盛放的雪蓮花一般高貴不凡。
“我不是花子衿。”
花泅水詫異，輕聲道：“你就是子衿啊，你怎麽可能不是子衿呢。子衿，你一定還在生我的氣對嗎？”
女子走到花泅水跟前，縱然含笑，卻是清冷著嗓音道：“我是雪蓮仙子。花泅水，你也該醒醒了，不要再執迷不悟。”
“執迷不悟？何為執迷不悟？子衿，你眼下是大徹大悟了麽？”眼前的轉變，讓花泅水覺得自己像是跌入一場夢魘當中。明明她就是花子衿，明明她就是，可是為何她卻是不願意承認呢？
子衿，我就真的讓你那麽失望嗎？
“你還不明白嗎？”雪蓮仙子輕聲歎息道，她目光澄澈如同世間最純淨的湖泊，深深凝視著花泅水，揮袖將花泅水送入另外一個幻境當中。
“去吧，那裏有你想要的答案。”
遍地的雪蓮花已經消失不見，就連蓬萊山都不複存在了，花泅水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泅水山莊的山腳下，他看見一名小小少年，穿著大紅色的衣裳，嘴裏哼著童謠，腳步輕快地一路小跑著。
那名小小少年身上的氣息實在是太過熟悉，花泅水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一個轉角處，小小少年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見。花泅水心中一緊，忙四處尋找著，突然，視線被一抹純白色所牽引。
是雪蓮花。
那小小少年正用荷葉盛了清水，澆灌著那雪蓮花。從花株下麵泥土翻新的痕跡看來，這花是剛剛栽下不久。
小小少年一邊小心翼翼地澆著水，一邊輕聲笑道：“從來都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好看的植物呢，也不知道是誰那麽調皮竟然將你連根拔了出來，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已經把你重新種好了，以後每天我都來給你澆水，保證讓你開得比誰都漂亮。”
“這兒隻有你這麽一株植物呢，連個伴兒都沒有，你一定很孤單吧。我也是呢，我也覺得很孤單，我沒有父親，隻有一個娘親，可是娘親不大愛說話，我有什麽事都隻能夠藏在心裏，也不敢跟她說。”
“你知道我一直想說什麽嗎？”少年頓了頓，往四周看了看，小聲道：“我偷偷告訴你，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我父親是誰，我不願意做一個孤單的可憐蟲。”
說到這裏，少年的眼淚砸了下來，正好砸在雪蓮花的花心處，那原本含苞待放的花朵頃刻間綻開來，暗香襲人。
少年抬起衣袖，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笑道；“你是在安慰我嗎？我們做好朋友好嗎？以後我心裏有什麽不舒服的，我就來找你，可好？哈哈，你不說話，那麽我就當你同意了哦！你一定還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吧，我告訴你，你可得記好了，我叫花泅水。今天太晚了，我得回家了，不然我娘親該著急了，明天，等明天我再來看你。”
少年蹦蹦跳跳跑開了。
花泅水仍然站在原地，他看見那朵純白巨大的雪蓮花，竟然化成了一位身形窈窕容貌清妍無雙的白衣女子，女子看著少年離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目光輕掃，落在花泅水站著的地方。有那麽一瞬間，花泅水渾身一震，差點就張口而出叫出花子衿的名字。
很快，眼前的畫麵一花，再睜開眼的時候，花泅水發現竟然站在天庭之上。看見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端坐在高台之上，而雪蓮仙子則孤身一人站在大殿中央，她的周身都透著一股冷冽清傲的氣息，站在偌大的殿堂之上，背部依然挺得直直的，沒有半分要屈服的意思。
她的聲音，在大殿之上繞梁，餘音不絕。
“我確定，我要下凡。那個人救了我，我受了他日日澆灌之恩，不能不報。”
王母娘娘大怒，“若是為了報答那日日澆灌之恩，用得著請纓下凡去陪他嗎？雪蓮仙子，你不要忘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曆經那麽多事情，你才能夠修煉成仙，如今位列仙班貴不可言，你可不要犯傻！”
“謝謝王母娘娘的指點。但是，我意已決。”雪蓮仙子如墨青絲，在大殿裏被風吹得四處飄散，她的目光，卻是越發堅定，“那人說了，他最害怕孤單，最害怕身邊空無一人。我不能夠再讓他繼續孤單下去了，我想……想要溫暖他。”
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王母娘娘的臉色都變了。
清貴不凡的雪蓮花仙子，竟然開口說想要下凡，去溫暖一個凡夫俗子。這讓王母娘娘豈能不怒，她麵容冰冷，沉聲道：“既然雪蓮仙子執迷不悟，那麽我也無話可說了。你要下凡，我準了便是。不過，這天上人間，可不是你說下就能夠下的。想下凡，可以，去了仙骨便成。隻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這骨肉分離之痛。”
雪蓮仙子點頭，道：“我意已絕，無論怎樣的痛苦我都能承受。”
鎖仙台。
雪蓮仙子被捆仙索束縛著，一百零八塊仙骨，用玄冰劍一塊一塊割下，當中痛楚非常，以至於行刑的人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雪蓮仙子卻是隻是緊縮眉頭，不曾哼過一聲。
王母娘娘原本不過是想著借這招讓她打退堂鼓，卻不料她竟然果真冥頑至此，當下大怒，拂袖而去。
鏡頭再轉，已經是蒼月國的街道。
花泅水心中已經有些明白，抬步往前走，果不其然，觀音廟旁，一個女嬰正躺在繈褓裏手舞足蹈的，她的娘親因為難產已經死去，她的父親正臉色鐵青地看著她，她卻仍是睜著大而天真的眼眸，兀自笑著。
透過那張臉，花泅水分明找到了花子衿的影子。
原來……
耳旁突然想起一道聲音，“泅水，你還好嗎？”
花泅水睜開眼睛，看向狐姬，腦袋裏像是剛攪弄過漿糊，整個人迷糊得很，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身處何處，是幻境，還是夢境。
狐姬見他這樣，心底一疼，輕聲道：“這裏是狐族。”
“我怎麽會在這裏？子衿呢？”花泅水急切地問道。
狐姬臉色神情越發黯然，她垂下頭，歎息道：“你的心裏到底隻有她，不管我怎麽做，我也敵不過她。”
“我問你子衿呢！她去哪了！”此刻，花泅水什麽都不想聽，什麽都不想顧，他隻想看見花子衿，隻想將她緊緊抱在懷裏。
狐姬走到花泅水身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道：“泅水，我們的命運都是一樣的，注定得不到所愛的人。我已經決定要離開你了，你也要忘了她才好。因為，她從來都不是那個冠你之姓的花子衿，她是雪蓮仙子，她不可能一直留在你身邊的。”
“不不不，不會的，不可能！她不會離開我的！不會的！”花泅水抱著頭大叫道。
這樣的結局，他沒有辦法接受。
可是狐姬的眼神越發悲憫，她看著他的眼睛，沉聲道：“真相她已經告訴你了不是嗎，泅水，接受事實吧。”
停頓了一會，她看了看花泅水的神色，斟酌了一番，方開口道：“狐族大王沒死，他又回來了。”
花泅水卻隻是神情木木地看著狐姬，不言不語。
狐姬心頭有些發怵，猶豫了下，接著道：“泅水，如果你願意，那麽狐族大王的位置，你依然可以坐著。隻是，我已經決定嫁給他了。因為，經曆這麽多事情，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幸福的事情並不是一直走在追尋愛情的路上，而是躺在愛自己的人臂彎裏。我曾經那樣傷害過他，甚至為了你不惜取他性命，可是在我孤單害怕的時候，他卻始終陪伴在我的身邊。他待我這般好，我不能夠再像你辜負我一樣去辜負他了。泅水，我這樣做，你不會怪我的吧？”
“泅水，泅水，你說說話吧？”
花泅水一直沉默不語，唯有那雙眼眸，卻像是會發光一般，死死盯著狐姬，狐姬被他看得心底發毛，忍不住輕輕搖晃了一下他的手臂，卻見花泅水突然咧嘴笑了起來。
“嘿嘿嘿嘿……”
狐姬心頭一驚，“泅水你怎麽了？”
花泅水咧開嘴笑得越發開心了，“子衿，子衿你不要走，你愛玩捉迷藏，我陪你玩就是了，不要走，我不許你走。”
說著，花泅水站起身，目光空洞，神情癲狂，嘴角卻是帶著笑意，他就那樣往外走去。
“泅水……”狐姬剛想拔足追去，卻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她回頭一看，狐族大王正眼神溫柔地看著自己。
“放心吧，我已經派了人跟著他，他不會有事的。”
狐姬想著花泅水方才離去的癡傻模樣，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難受得厲害，此刻被狐族大王摟著，她便也就將大半個身子都靠到了狐族大王的身上。累了那麽久，如今，終於有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了，她舒服得隻想閉上眼睛，方才心頭壓石的感覺，竟然也消散了不少。
不管這個選擇正確與否，但是，這畢竟是最好的選擇。
“大王，蓬萊山現在怎樣了？”狐姬閉著眼睛，語調軟軟地問道。
狐族大王寵溺地看著狐姬，“五大怪再一次敗了，這一次，他們沒有選擇活下去。至於蓬萊山，青界雖然受了重傷，卻也並無性命之虞。雪蓮仙子重回天庭，依然位列仙班。人間，也是一派祥和。不過，有一件事情你絕對想不到。”
“什麽事？”狐姬輕聲問道。
狐族大王笑道：“那青界竟然是羽帝的轉世。”
“那麽這會怕是也回歸天庭了吧。”想到這，狐姬心頭越發悲涼，這場大戰，是花泅水籌謀已久，可結果，他卻落得最悲慘的境地。
狐族大王注意到狐姬悲傷的麵容，當下將她打橫抱起，“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放在心頭了，狐姬，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狐姬輕輕點了點頭，一雙仿佛能夠滴得出水的眼眸，卻是依然往外看著。
有歌聲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全文完）
故事到這裏就要告一段落了。
再漫長的道路也有盡頭，再鮮豔的花朵也會枯萎，難以忘卻的回憶終將被時光粉碎。
是時候將一切深埋心底，接著踏上尋找新世界的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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