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若有以身相替這回事
他正探索思量遊移不定之時，那人已經飛撲到他懷裏，吊著他的脖子，嬌嗔地笑道：“大哥哥，你瞧，我是不是變厲害許多了？”
是蘇晴晴。
花泅水眉頭一皺，他還沒找清風殿堂討說法呢，竟敢用假秘籍來戲弄他，倒是他們先找上門來了。麵色在片刻之間變得冰冷，不過麵前隻有蘇晴晴一人，花泅水雖然氣憤，卻也不是不講道理。不理會她的撒嬌，花泅水轉身就要走。
可是，衣袖卻被抓住，蘇晴晴笑得嘴角都快要彎到眼睛上去了，她定定地看著花泅水，道：“這麽快就要走了嗎？大哥哥，為什麽你每次看到我，都仿佛是看到了老虎一樣呢。嘿嘿，雖然很多人都說女人就像母老虎，不過我可不是。至少，在大哥哥麵前，晴晴永遠都不會是母老虎的。”
她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地眨一下眼睛，皺一下鼻子，這樣明顯的賣萌行為，可是不知為何，落在花泅水的眼裏，並沒有覺得有半分美。
花泅水眉頭緊緊擰著，毫不客氣地甩開蘇晴晴，冷聲道：“蘇姑娘這會按理來說，應該是忙著鞏固自己在清風殿堂的地位才是，怎麽還有心情來跟我玩這些幼稚把戲。”
“大哥哥覺得這些把戲幼稚嗎？”蘇晴晴反問道，隨後，她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輕歎一聲，道：“曾經有一個朋友告訴過我一件事，我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怎麽樣，你想不想知道？”
花泅水默然不語，他沒有心情去搭理蘇晴晴。
蘇晴晴卻是一點兒也不介意，她依然語調十分溫柔地接著道：“我那個朋友告訴我，很多事情，不必拘泥於過程，隻要看結局是否是自己想要的，這便足夠了。所以，就算是我這把戲很可笑又如何，至少還是將你也騙了過來呀。不過呢……”
說到這裏，蘇晴晴嘖嘖有聲，感歎道：“大哥哥你的功力也增長得十分快，若非不是因為跟你交過手，否則的話，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這天底下竟然還有人能夠進步如此神速，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花泅水奇跡。”
“說完了嗎？”花泅水冷聲道。
蘇晴晴一愣，明顯沒有料到自己說了那麽大一堆話，結果得到了竟然是這麽幾個單薄的字。而且這單薄的字裏所蘊含的信息，難道是在趕她走嗎？她頓時覺得心頭委屈極了，眼淚也開始在眼睛裏打起轉來。她眼皮原本就生得很薄，這麽一弄，越發惹人心憐，望著花泅水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估計擱任何一個男人懷裏，都是絕對會幹柴烈火。
但是，這個男人，卻是花泅水。
所以，這個可能性永遠都不會成立。
花泅水拂袖，態度冷然，道：“既然說完了，那麽你可以走了。”
“大哥哥，我如今在清風殿堂也算是小有地位了，可是為什麽你卻還是不願意多看我一眼？”蘇晴晴不服氣地道：“那個破乞丐憑什麽讓你青眼有加的對她那麽好，她配嗎？就她那樣，給我提鞋我都覺得不……”
“啪！”
響亮的一個耳光聲，在空氣中突然炸裂開來。
蘇晴晴愣住了，花泅水也愣住了。
蘇晴晴長這麽大，從未有人敢與她為難，這挨耳光，倒還真是生平一大罕事。而花泅水，性子剛烈，素來不喜與女子為難，更何況是這種無比羞辱人的掌摑。
可是，此刻，這些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卻偏偏發生了。
蘇晴晴的淚水在眼眶裏不斷打轉，卻還是生生止住了，她一隻手撫上自己紅腫受傷的臉，另一隻手指向花泅水，冷笑連連，道：“花泅水，你當真以為你算什麽東西了嗎？你不過就是一條狗而已，如果不是因為我蘇晴晴喜歡你，你以為這月華城能有你的容身之處嗎？”
“蘇小姐還是那麽狂妄自大！”花泅水冷哼道。
這聲冷哼過後，他掌心已經凝聚了一道法力打向蘇晴晴。這一刻，他已經動了殺念。他一直這麽努力地渴望變強是為了什麽？
就是為了能夠維護自己的自尊與驕傲，能夠保護自己身邊的人。可如今呢，蘇晴晴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的尊嚴，竟然敢陷害花子衿，這讓他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心念一動，隻覺得內丹處隱隱約約有一團火在燃燒，這火，讓他覺得口幹舌燥，就連雙目亦同樣變得赤紅，他心中隱約有了不詳的預感，知道是體內來自神秘人的力量在覺醒。最近這段時間，他一直勤於練功，然而身體卻變得越發虛弱了，因為神秘人的力量實在是太過霸道，他雖已入妖，卻到底是凡人之身所鑄。
“快滾！”
花泅水拚盡最後一絲冷靜，朝蘇晴晴怒吼道。
蘇晴晴卻沒有預知到危險的靠近，反而還勃然大怒，道：“花泅水，你憑什麽讓我滾，你憑什麽讓……”
後麵的話還沒有說出口，隻感覺到一道淩厲的掌風徑直朝自己掃射而來，當她感知到的時候，那一掌已經深深地打進了自己的胸口，她低頭，看見自己的胸口一個黑乎乎的大洞，裏麵清晰可見血雨如同六月的雨一般下著……
在她尚未感知到痛的時候，身體已經倒了下去……
死之前，她仍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啊……”體內邪火越來越旺，花泅水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燒掉成為灰燼了，仿若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他體內啃咬他的身體，他一掌又一掌往空中胡亂劈出，蘇晴晴帶來的人，悉數死在他的掌下，參天大樹亦是被他連根拔起，空氣中，滿是腥風血雨的味道。
而這，仍然不夠，遠遠不夠！
體內的邪火在告訴他，還需要更多的鮮血來灌溉。
血，鮮紅腥甜的血！
這一刻，他的身體就猶如是幹涸的土地，他是如此渴望血的灌溉！
“泅水……”花子衿驚呼道。
因為花泅水體內力量失控，所以，他之前布下的結界已經失效。
“泅水，你沒事吧？”花子衿震驚地看著花泅水，他眼眸赤紅，平日裏酷愛的大紅衣裳，在此刻竟然變成了純黑色，自他周身散發出一股嗜血的氣息。這樣的花泅水何其陌生，花子衿小心翼翼地靠近著，低聲問道：“泅水，你還好吧？”
花泅水的兩道眉毛深深地擰在了一起，大腦還殘留最後一絲清明，提醒著眼前這個人自己絕對不能夠傷害，長劍被重重插入地上，他死命克製著體內翻滾的欲望，朝花子衿道：“不要管我，快走，走啊！”
“不，我是不會走的。”花子衿又往前走了兩步，她目光溫柔卻又堅定地看著花泅水，道：“我答應過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會陪著你。所以，這次不管你說什麽，我都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不管什麽，我跟你一起來承擔。”
“你走啊，快走啊！”花泅水痛苦地呐喊著。
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理智正在不斷地流失，再這樣下去的話，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來。
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看到花泅水痛苦的神情，花子衿覺得自己的心都要揪到一塊去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以身相替這麽一回事，那麽她情願代替他承受所有的苦痛。
“泅水……”
花子衿低聲輕喚著，她緩步走近花泅水，伸出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隻覺得身體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這冰涼，正緩緩滲入自己的身體內，那些燥熱在此刻似乎消退了些。
“子衿……”花泅水輕聲喚道。
“嗯，我在，我在這裏。”花子衿回應道。
她將臉靠在他的背上，從他身上傳來極為濃烈的血腥之味，這味道，讓她很討厭，隻想要嘔吐，可是當她的雙手環繞上他的腰，當她將臉貼著他的背，她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又平靜下來了。她想起花泅水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她忘了到底是哪一日，卻唯獨記得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眼裏的無助。
他問她，若是有一日，我變成了怪物，那麽你還會在我的身邊嗎？
而當時，她的回答是斬釘截鐵的。她一定會的。
這回答，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亦或是將來。她都敢肯定。因為，從遇見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今生最美的所謂劫數。這劫數，是她的命，也是她的心甘情願。
“子衿，也許我接你回泅水山莊是錯的。不如……”
“別說了。”
花子衿人已經輕盈地站到了花泅水的跟前，她徑直打斷花泅水的話，目光熱烈地看著他，道：“對於我來說，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所以，回來泅水山莊，我很開心。”
“可我怕傷了你。”隻有花泅水知道，這話，他說得有多麽艱難。
就在方才，他險些要控製不住自己體內那股邪氣，那一刻，他腦海裏一片空白，唯有嗜血的念頭在肆虐，那一刻，他是多麽害怕自己會作出失控的事情來傷害到花子衿啊！
還好，還好……
隻是，這樣的擔憂，他不想再承受第二回了。
想到這，花泅水的目光變得亦是無比的堅定，他看著花子衿，道：“明日你就回蓬萊山吧。”
“我不回！”花子衿咬唇道。
她以為花泅水還在吃青界的醋，忙表明心跡，道：“花泅水，雖然我認了青界做師父，但是在我的心裏，你依然是最重要的。”
“青界貴為上仙，千百年來，從未收過徒兒，這是你的福音。”花泅水的口氣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沒有一絲感情。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將自己心愛的人推向另一個人時，有多痛。隻是這些都比不上她快樂的活著。
花子衿徑直道：“我才不稀罕！”
花泅水搖了搖頭，道：“到底還是一個孩子，不懂事。”
“花泅水，誰說我是小孩子了，誰說我不懂事了！我都已經十七歲了！”花子衿叫道。
花泅水微微一笑，正待說話，突然覺得心頭一陣劇痛，嘴一張，一團已然凝固的黑色血塊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