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這世間竟有比他更孤單的人
青界幽然輕歎一聲，他頭上的白色發帶在風中飄揚著，與他那如同寶石一般璀璨奪目的眼眸交相輝映著，他啟唇，聲音冷越而又清透，道：“你想我答應你什麽，便是什麽。不過，在那之前，我要見她。”
“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瘋魔吊著眼睛看著青界。
青界微微一笑，道：“無量子是怎樣的為人，我想你應該清楚，如果沒有我，你這輩子都休想見到他。”
“哈哈哈哈哈哈……”瘋魔定定地看著青界，須臾過後，仰天大笑起來，道：“三十年前，無量子不願意做我師父，可有曾料到過三十年後的今天，當年那個被他拒絕的人此刻正要挾著他的弟子。他說不願再見我，可命運偏生還是要安排他再見我！”
“我不能帶你去見她，但是，我敢擔保她的安全。”方才的交戰中，瘋魔已經明白青界的實力，倘若兩人交戰，他未必會有勝算的可能，更何況，他要保存實力去麵對無量子。而那女娃娃是他手裏頭唯一的籌碼，他自然不會將這籌碼雙手交付給青界。
“我必須親眼見到她，否則的話，我又憑什麽信你的一麵之詞？”青界淡淡地道。
這是將瘋魔之前說的話，又還給了他。瘋魔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到好的回答，當下把心一橫，決定道：“你說得也有道理，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我讓你見她，但是，隻能夠遠遠地望著，不許靠近。而且見了之後，確保她平安無事，你要立即上蓬萊山將無量子帶到我跟前，如果日落之前，我還沒有見到無量子，那麽，女娃娃的性命我可就不敢擔保了。”
說到這裏，瘋魔又大笑了起來，道：“這其實是一場非常簡單的遊戲，恭喜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青界默然不語。
瘋魔接著道：“這畢竟是屬於我跟無量子之間的私人恩怨，因此我也無意將太多人牽涉進來，隻要你能夠帶著他來見我，我會放你跟女娃娃都安然離開的。”
“現在就去見她吧。”青界仿佛沒有聽到瘋魔的話一般，神色如同湖麵一般平靜。
瘋魔怔了怔，隨後一思忖，心頭大石卻還是落地了。這青界看起來便是一諾千金的人，想來不會欺騙自己，當下袖袍一揚，人已經往前開始帶路。
青界卻是在原地躊躇了一下，隨後也快步跟了上去。
遠遠的，就看到那一襲白紗的身影，她正坐在地上，手裏頭不知道把玩著什麽東西，雖然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是青界還是從她的動作中察覺到了她此刻的心情，一定是極端不快樂的。
想到這，青界心頭不由有些唏噓。
還真是個孩子呐，隻要讓她單獨待一會，就從來都不曾讓他放下心過。
不過，讓她曆練曆練一番卻也是好的，也免得她始終這般跳脫這般天真。他固然能夠護著她，但終究不能夠一直袒護她。她十六歲了，也不小了，是時候該成熟起來了。
隻是，看著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裏，心裏頭不知為何還是覺得難過，就仿佛是看到了她這十六年來所過的生活剪影。
她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嗎？
多麽孤單啊！
這世間，原來竟有比他更為孤單的人啊！
“好了，人你也看到了，現在該是你兌現承諾的時候了吧？”瘋魔見青界盯著那女娃娃看了半天，卻是不言不語，心裏頭不由覺得忐忑，這無量子的弟子真的是一諾千金嗎？
心頭念想剛剛淌過，便隻覺得身邊傳來一陣風，那風，極為輕柔，他的眼眸不由自覺地眯了眯，等到睜開眼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青界人已經不見了，他抬眼往前看去，果然，青界已經飛奔到那女娃娃跟前了，瘋魔頓時氣急敗壞，一邊跑一邊大叫道：“你這個殺千刀的，居然騙我，算我瞎了眼，居然會相信無量子的徒弟！我早該知道的，天下烏鴉一般黑，這無量子的徒弟又能夠好到哪裏去！”
跑了一會，見距離仍然有那麽遠，瘋魔忙召喚出長劍，禦劍往青界花子衿所在處飛去。
卻見青界竟然也不躲，就那樣抱著花子衿，安靜地看著他，淡淡地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見我師父嗎，那麽，就跟我們一塊去吧。”
“不行！”瘋魔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大聲道：“我要的，是無量子親自到這裏來見我，而不是我去見他！否則的話，我又何須等待三十年！”
“這三十年來，你養精蓄銳，為的是什麽？不過是因為當年的被拒，所以一直難以釋懷。如今，你已經具備了讓他接見你的實力，為什麽不親自前去呢？”青界不疾不徐地道。他心裏頭其實已經明白過來，早在那群人上山的時候，無量子興許就已經明白了興風作浪的始作俑者是誰，可他卻還是讓自己過來。這證明，他從頭至尾，都不想見瘋魔。
“你不要再說了，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改變主意的！”瘋魔大聲道。
青界淡然一笑，道：“你又以為你還有選擇嗎？”
“你在說什麽？”瘋魔不解地看向青界，視線從青界的臉上滑過，落到青界懷裏的花子衿身上，他臉上的神情不由變得越發震驚，道：“這是怎麽回事，她……她……”
“沒錯，她的毒，我已經幫她解了。”青界笑容裏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瘋魔搖頭道：“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是怎麽解的，我都沒有看到，你怎麽可能就把毒給解了？”
青界聳了聳肩，不願再跟瘋魔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他定定地看著瘋魔的眼睛，冷靜地道：“現在，該是你做出選擇的時候了，是跟我一塊回蓬萊山，還是留在這？”
瘋魔許久沒有回答。
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少年，他到底是憑借什麽，竟然可以如此輕易，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將花子衿的毒給解了？這……這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想好了嗎？”青界問道。
瘋魔一聲長歎，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如今，唯一的籌碼都沒了，再堅持又還有什麽意義。跟著青界去蓬萊山，至少不會再被拒門外了。
“那行，我們走吧。”青界召喚出白雲，扶著花子衿踏了上來，隨後看向瘋魔道：“我見你禦劍術挺好的，你就禦劍跟著我們吧。”
瘋魔原本也想跟著青界踏上白雲，但是聽到青界這般說，卻也不好提出這個要求了，隻得訕訕地拿出自己的寶劍來。
白雲之上，青界壓低聲音，輕聲問道：“子衿，你覺得怎麽樣了？”
“很好啊。”盡管身體依然很虛弱，渾身都沒有力氣，但是花子衿還是努力揚起笑臉。
她的強顏歡笑，讓青界隻覺得一陣心痛，語氣不由越發寵溺，道：“等回蓬萊山之後，你一定要跟帥哈好好學習，不然，我還真不放心把你一個人扔在任何地方。你呀，實在是太讓人操心了。”
“哈哈……”難得青界這般說，花子衿還有好心情，她笑得有些誇張，蒼白的臉上呈現出兩砣豔麗的紅，微微喘了口氣，接著道：“我就要讓你們都操心我，這樣子呢，你們就會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不會忽視了我。”
“即便你能夠自保，變得足夠強大，該關注你的人，始終都不會忽視你。”青界淡淡地道。
花子衿笑了笑，道：“我就知道，我的話，你肯定是不會讚同的。不過沒關係，我自己明白就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率先將頭別到了一邊去。
她又想起了自己的過去，想起了自己過去所擁有的那個家。她禁不住想，如果自己當初表示得足夠軟弱，掉眼淚了不是一個人躲起來擦，那麽她的爹她的兄長，會不會拿起手帕替她擦掉？
過往，乘著良駒飛速前行，帶走了一切，卻又仿佛什麽都沒有帶走。
她花子衿，還是走不出過去的陰影。
“別想太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青界的聲音，從花子衿的身後傳來。他的聲音，像是從布滿霧靄的高山之上傳過來的一般，聽到耳中，雖然悅耳，卻也總有一種飄渺的玄乎之感。
花子衿點了點頭。
三人回到蓬萊山，果然一切都如青界所料，無量子其實早已知道作亂者是誰，看見青界帶著瘋魔回來，他一個字都沒有多問，隻是淡淡地道：“你帶著大家都先下去休息吧。”
青界打量了一下周圍，上山前來求助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想來是無量子早已送走了，他帶著青羅花子衿退下。
“青界，他是誰啊？你們不是去捉妖嗎，怎麽卻帶了這麽一個醜八怪回來了？”青羅跟在青界的後頭，嘀咕道。
“修道之人，怎能將注意力放在人的相貌上。”這是瘋魔跟無量子之間的事情，除非無量子主動提起，否則的話，青界不願跟任何人說。因此，對於青羅的提問，他避而不答。
青羅見青界不願說，也覺得沒趣，轉而探手挽上花子衿的手，關心道：“子衿，跟我說說你們剛才去捉妖的過程吧，我在蓬萊山這麽久，還從來都沒有跟青界一塊兒捉過妖呢。”
“我很累。過段時間再跟你說，好嗎？”花子衿疲憊地道。
“哦。”青羅應聲道，心裏頭卻是老不樂意，看著花子衿一臉病怏怏的柔弱模樣，不知為何，突然覺得無端地厭煩，她站定腳步，道：“我就不跟你們一塊走了，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
“嗯，那你小心點。”花子衿說完，朝青羅張開手。
青羅一時之間有些不能反應過來，疑惑地看著花子衿。
花子衿見此，隻得笑道：“把帥哈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