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衣缽弟子
花泅水疾步後退,可是血水蔓延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太快了,他根本就避不開,那血水沾染上他的雙腳,竟然有火苗從中忽的竄起……明明雙腳是踩在血水當中,可他卻有種是踩在燒得火紅的炭盆裏的感覺,灼燒感讓他疼得發出呻吟。花泅水強忍住疼痛,想要施展輕功,離這可怕的血水遠一點,可是往日裏收放自如的輕功,在此刻竟然完全就無法施展出來。
豆大的汗珠從花泅水的額頭上背上全身上源源不斷地滾落,火苗越躥越高,這火,哪裏僅僅隻是在灼燒身體,簡直就是要把整個人都給燃燒起來了……
呼吸都開始不順暢了,花泅水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就在這個時候,那地上的巨大花盤竟然又開口說話了,它說:“花泅水,你後悔了嗎?為了自己的生,而放棄了她的生?”
“不是我!我沒有放棄她,從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放棄過!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是你害死了她,我要殺了你為她報仇!我要殺了你!”花泅水目眥欲裂,怒吼道。
“嗬,殺了我。你殺得了我嗎?你不過是個弱小得不堪一擊的人類罷了,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
“啊啊啊……”眼前這個不知到底為何物的怪物說的話,把花泅水的自尊跟高傲徹底粉碎了,他隻覺得腦袋裏所有的弦一根根地斷裂了,有個聲音在腦海裏不斷地叫囂著,他要變得強大,他一定要變得強大,不管是以人的方式還是以妖的方式!隻要變得強大,他什麽都可以忍受,什麽樣的改變都願意接受!
衝天的怒火自心中蓬勃而生,花泅水身子挺得僵直,仰天長嘯。
過往發生的一切都在腦海中回想著……
花泅水想起自己年少時的夢,成為一名劍術超群的俠義少年,行走江湖打抱不平。可是到最後呢,到最後,別說幫別人打抱不平,即便是自己心中的委屈,他都沒有辦法消除。他就是個廢物!廢物!
如果可以變得強大,如果從此之後可以揚眉吐氣,那麽他寧願付出此刻所擁有的一切!
“你當真願意為了得到強大的力量而付出一切嗎?”
突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在腦海中炸裂開來。
花泅水渾身都為之一震,驚詫地問道:“誰,是誰在說話?”
“你抬頭就可以看到我了。”
花泅水抬頭,隻見一張巨大的人臉出現在自己頭頂的天空之上,那張臉須發皆白,可是一雙眼睛看起來卻是精光爆閃十分精神,此刻這張臉,正麵帶微笑卻又備顯威嚴地看著自己。
“花泅水,你天生異稟,本來是該名震江湖的人。隻可惜呀,世人竟然沒有一雙慧眼,識不得你這樣的人才。枉你心有大誌,人有天賦,到頭來竟然淪落到要去跟一個臭道士討要秘籍,想上蓬萊山帶回自己喜歡的女人,也不得不開口去借兵。讓老夫這個局外人看著,都覺得心酸啊!”
老者的聲音,十分緩慢,一字一句的,帶著濃厚的感情,猶如奔湧入黃河的水一般,瞬間就能夠漫進你的心田,帶動你的全部隱藏情緒。
花泅水的嘴唇無聲的翕動著,隻覺得過往的一切,一幕一幕地在自己跟前不斷交換放映著,一時之間內心感慨萬千。
老者輕歎口氣,眼裏帶著洞悉一切的光芒道:“怎麽,事到如今,你還惦記著人類這個身份放不下嗎?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
“等等……”眼見老者就要離開,花泅水急了,忙抬起手道:“能夠讓我看看你的力量嗎?”
“哈哈哈哈哈……”這回,換做老者仰天長笑,待笑完之後,他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花泅水,你真是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自負又自私,聰明又狡猾,哈哈哈哈,我孤影這輩子也總算是有個像樣的傳人了!你想要看我的力量是吧,好,那你睜大眼睛看仔細點,看我夠不夠格做你的師父!”
“起!”
隨著老者一聲中氣十足的低喝聲,花泅水震驚地發現地上源源不斷正在流淌的血水,竟然凝聚成一道血柱,更為難得的是,這血柱騰空而起,周身仍然源源不斷地淌著血水,但是那血水竟然一滴都沒有掉到地上,那血柱直接聳入雲霄,一時之間,竟然引來了雷霆之怒,原本晴朗萬裏的天空,突然之間雷聲大作,黃豆大的般的雨水一顆顆地砸落下來,然而縱然如此,血柱依然維持著它的體形……
花泅水臉上震驚的神情已經逐漸消散,雖然老者的功力的確不一般,可是那又如何,他要的不是明哲保身,而是稱霸天下,僅僅憑借這個,如何能夠得償所願。因此,他很快將驚奇壓下,隨後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笑意,撇了撇嘴,道:“就這麽一點雕蟲末技而已,也想讓我在你的教導之下稱霸人間,未免海口誇得過大了!”
“年輕人,別著急嘛。你看,這是什麽?”
花泅水抬頭一看,那夾帶著雷聲的雨點越來越大,猛烈地砸在血柱上,可是血水卻沒有被衝散一點,仍然緊緊地團結在一起,而且血水四周的水滴滴落翻滾的速度明顯快上許多倍了,人的雙眼直視什麽都看不清,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飛快地運動著,其速度已經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
這……這是要做什麽?
花泅水的心頭升起一股疑惑。
老者的聲音適時地傳來,“血龍現身,浩蕩九天!”
血龍?花泅水的瞳孔一下子睜大了。這下,他終於看清了,那血柱竟然幻化成了一條龍,就連身上的鱗片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那一片片緊密地挨在一起,散發出紅色的詭異的光芒,龍尾抬起在空中用力一掃,頓時雨水都被齊刷刷地斬斷了,天空的閃電竟然被血龍四隻腳緊緊團抱住往嘴裏送,不多時,閃電便悉數被血龍給吞進了肚子裏,天空頓時放晴起來,一道鮮豔美麗的彩虹出現在天邊,被雷雨洗刷過的空氣彌漫著一種清新的粒子。
“你可看懂了?”老者沉聲問道。
花泅水心頭此刻亂得很,那閃電仿佛不是被血龍給吞下去,更像是被他給吞下去了,此刻那些閃電正在他的肚子裏作祟,他能夠感受到自己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進行激烈的分化中,每一根血管都在激烈的顫抖著,沒一次心跳都仿若一記重錘敲下來般,他點了點頭,語調飛快神情激動地道:“大道無形卻又有形,最重要的是能夠有形化無形,無形化有形。”
“很好!”老者摸了摸發白的胡須,點了點頭,道:“你第一次觀看血龍現身就能夠有此感悟,已是難得。我孤影年少時叱吒風雲,是三界當中響當當的頭號人物,說起我孤影的名號那是無人不知,可是狗屁天帝狗屁神仙卻說什麽我乃是妖道,必須要誅之才能平定天下。荒謬!簡直是荒謬!枉天帝天神成天把什麽大愛掛在嘴上,到頭來不還是齷齪不堪,因為奈何不了我,竟然將我心愛的女子捉了來要挾我就範……”
說到這兒,老者的聲音突然哽咽了。
顯然,是說到傷心事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花泅水想起花子衿,不由也跟著低了頭去。
卻聽老者忽地又仰天長笑,笑得分外得意,分外孤傲,道:“那又如何,我孤影這一生,決計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威脅,所以即便他們捉了我心愛的女子,逼迫我自盡,我還是沒有同意。我就那樣用仇恨的眼神盯著他們,就那樣看著他們當著我的麵,用殘忍的手段殺害了我心愛的女子!那一刻起,我就發誓,今生今世,我都與這些所謂的神仙所謂的人間正道勢不兩立!”
“你法力那麽高強,為什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殺了你心愛的女子,你為什麽不救她?”花泅水忍不住質問道,與此同時,他不斷地在心裏告訴自己,方才自己並非有意將花子衿推下懸崖的,如果他法力足夠高強,他就能夠讓自己跟她都平平安安。
“因為,如果我救她,我就得死!這是天帝故意設計好的一切,他那些自以為高明的小把戲,又怎麽可能瞞得過我這一雙眼睛,我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因此,我又怎麽可能會掉到他這麽拙劣的陷阱去呢!”
說到這裏,老者目中陡然一道精光直接射到花泅水的身上,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表情變得有些微微的扭曲,道:“花泅水,你可真是我的好衣缽弟子呢,在麵對相同處境的時候,我們都作出了一樣的選擇!”
“不是,不是,我沒有,我沒有想過要放棄她的生命,我沒有……”盡管此刻已經明白剛才的那一切都是幻覺了,可是因為老者的幻術功力太過精湛,是以此刻花泅水想起來,依然覺得心如刀割,一切的一切,竟然就仿佛是真的發生了一般,是那麽印象深刻,那麽痛入心扉。
他用力地搖頭,不斷地重複道:“我沒有想過放棄她,在我的心裏,她比我自己要重要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我怎麽可能舍得對她下狠手,這完全不可能!這些,都是你策劃的幻境,你故意的!”
“是嗎?”老者陰測測的笑了起來,道:“你說得的確是很感人,但是我隻看到我所看到的真相。承認吧,花泅水,你跟我,本來就是同類人。我們都是愛自己勝過愛一切的同類人。所以,將我的衣缽盡數傳給你,我十分樂意。來,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