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
青界淡淡回道：“上仙。”
“哦，上仙是不是很厲害呀？”花子衿接著問道。
青界皺了皺眉，道：“也不是。”
“那做上仙有什麽好處呀？”花子衿的好奇心最是強盛，對於任何事情，都總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青界道：“成為上仙，可以降妖除魔，保護天下黎明百姓，還可以……”
花子衿打斷青界的話，道：“那麽對你有什麽好處呢？”
青界沒有想到花子衿會這麽問，一時之間無言以對。蓬萊山的每個弟子，都是心懷天下蒼生前來修行的，這心裏頭放著的是大我，而非小我。對於花子衿這個問題，誰都不曾思考過。
見青界默然，花子衿開始說教起來，“我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乞丐，可是我每天都為自己活著，我開心了就會跑到草地上去曬個太陽睡會覺，餓了就會想方設法給自己找點吃的，我把自己照顧得好好的。青界，雖然你是上仙，必須心憂天下沒錯，可有些時候，你也該為自己活一次。”
“為自己活一次？”青界麵露疑惑。
花子衿卻是眼神堅定地看著青界，鄭重地道：“是的，為自己活一次。偶爾任性那麽一次次，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比你想象中的要有趣得多。”
“小孩子。”青界笑容柔和，對於花子衿說的話，他承認的確有幾分道理，可是他是上仙，他的身上肩負著使命，他既然站到了這個位置上，就要擔當起這個位置的責任。任性固然能讓自己愉悅，可倘若因此而連累了蒼生，那麽他會終身陷入自責悔恨當中。
“行了，我就送你到這了，你好自為之。”青界道。
“等等……”花子衿突然開口叫道。
青界回頭疑惑地看著她。
花子衿定定地看著青界，眼眸澄澈，略帶乞求道：“既然畫卷你已經到手了，那麽，我能不能請你放過他？”
“你在為他向我求情？”青界皺眉。
花子衿急切地道：“我知道他傷害了你的師弟，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人死不能複生，你是上仙，就不要跟他凡夫俗子一般計較了。就饒過他這一次吧，求你了。”
青界望著花子衿，沉默半響，輕聲問道：“為了他，你什麽都願意做嗎？”
“嗯。”花子衿用力地點了點頭，道：“我冠了他的姓，承了他的情，我無以為報，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在此刻向你求一個原諒，也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不過，青界你那麽好人，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的，對嗎？”
她的眼神，比蓬萊山的天池水還要潔淨，比火焰山的火焰花還要炙熱。但，卻是為了另外一個人。青界的眼神有些暗淡，卻還是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花子衿立馬欣喜若狂，蹦跳得跑到青界跟前，探手給了他一個擁抱，誇道：“青界你真是好呀！”
那個擁抱，很短暫，僅僅隻是一瞬間的靠近罷了。可是，看著花子衿離去的身影，一種從未有過的古怪情緒竟然在心裏蔓延開來了。
花子衿回頭，隻見青界還站在原地，癡癡地望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他的神情看起來分外寂寥，卻依舊清貴不凡。她的心，突然變得柔軟起來。這樣的青界，看起來跟花子衿想象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上仙有些不一樣，她感覺到自己的心都有些淡淡的疼痛。
想到他方才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不再追究青冥之死，花子衿決定回身跟他再好好告別一下。
“青界……”
少女恍若山泉叮咚一般的聲音，將青界從失神中喚醒過來，他低頭，便看見花子衿手裏抓著一把紅色的小果子，她臉上掛滿了比這小果子更紅更美的笑容。
“來，給你吃，這個可是大自然賜予我們的寶物，十分美味哦。”花子衿得意地邀功道。
青界沒有去接，隻是抬手從自己頭上取下一支玉簪，遞給花子衿，鄭重地道：“這個送你，你要一直戴著，切記不能贈與任何人。”
“為何？”花子衿奇道。
青界淡然道：“因為這個是我們彼此的信物，你跟我，也算是有緣，你將這個留在身邊，往後來日方長，我們再見也就不難了。”
“呃，那好吧。”花子衿將玉簪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瞧著玉質通透，碧綠碧綠的，看起來格外好看，當下心中十分歡喜地點了點頭，道：“謝謝你的禮物。隻不過，我沒有什麽可送你的，你不要怪我呀。”
青界探手拿走花子衿手裏的玉簪，替她插在發髻上，退後一步端詳著。
“好看嗎？”花子衿有些害羞地問道。
青界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花子衿朝青界擺了擺手，歡快地道：“我先走了哦，你也趕緊回蓬萊山吧，說不準你師父這會正在喊你回家吃飯呢！”
青界點了點頭。
花子衿跑得很快，蹦蹦跳跳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
很快，她便在青界的視野裏消失。
山腰處的風景正是好，微風吹拂著，夾帶著濃厚的植物芬芳，觸目所及，都是一片養眼的蒼綠。濕潤的草地上，是延綿不絕的青草，間或有紫色的小野花搖擺著纖細的腰肢，叢林中特有的琉璃鳳蝶翩躚起舞著，藍色的翅膀宛若天堂的使者。
而青界一身白色衣裳，輕闔雙目，站在這絕美的風景中，讓人忍不住驚歎，忍不住心醉。
隻可惜，花子衿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她走得很快，一心想著要見到花泅水，要把有些問題當麵問個清楚。她不喜歡一個人躲在後麵猜來猜去的，那樣太累。
“咳咳咳……”
前方突然傳來咳嗽聲。
花子衿抬頭一看，頓時高興起來了，“花泅水，果然是你呀！”
“不是我能是誰，花子衿，我說你長點腦子好嗎，這裏可是我花泅水的地盤啊！”花泅水走到花子衿跟前，探手摘去她頭上的落花，瞥見她頭上戴著的發簪，眼眸一緊，卻在轉瞬間又恢複了自然，隻是關懷地問道：“你沒事吧？”
聽了這句話，花子衿頓時覺得委屈起來，她推開花泅水的手，斂去笑意，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逼問道：“花泅水，我有沒有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你現在來問我有沒有事，難道你不覺得難以啟齒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說。”花泅水眼裏有受傷的情緒，道：“花子衿，我想這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是不是青界在你跟前說我什麽壞話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別人來說，我花子衿是傻，可也沒有傻到那種好壞不分的地步。花泅水，我問你，你可有考慮過我的生死，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會為我掉眼淚嗎？你會嗎？”
花子衿越說整個人越發激動，她眼中蓄滿了晶瑩的淚花，哽咽著道：“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可是，花泅水你知道嗎，我卻會。如果你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花子衿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傷心的人。”
“別說了。”花泅水探手，將花子衿撈入懷裏，她還那麽瘦那麽小，抱在懷裏，都覺得硌得疼。
花子衿卻用力掙脫開來，往後連退了好幾步，一直到距離花泅水一丈之外，她看著花泅水的眼睛，黯然地道：“花泅水，我原本不過是個小乞丐罷了，而你的出現令我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從此之後，我再也做不回過去那個小乞丐了，我是花子衿，是你花泅水親口取的名字，我們同姓注定相依為命。難道，你就想這樣一走了之嗎？”
花泅水冷靜地看著花子衿，道：“那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花子衿大聲道：“我隻想告訴你，如果你根本就不曾拿出真心對待過我，那麽在一開始，就不要招惹我，不要靠近我。如果你招惹我靠近我，僅僅隻是為了那畫卷，那麽你大可以憑借你的能力，直接將我擄到泅水山莊來取畫卷，而不必對我那麽好那麽用心。”
“花泅水，我隻是一個可憐的沒人疼沒人愛的小乞丐罷了，所以一旦有一個人願意對我好那麽一點點，我便會感動得無以複加，會願意為了這一點點好，做一隻傻呆呆的撲火飛蛾。但是花泅水，原諒我不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傻子，在我撲火之前，請你讓我堅定一個信念，堅定你是真心對我好的人。”
“我心甘情願以真心償真心，但是我不能接受你一邊利用我一邊笑我傻。花泅水，不要讓我聽到那樣的話，不要那樣對我。那樣實在是太殘忍了，我心碎的聲音，你能夠聽到嗎？”
花子衿每多說一句話，臉上的淚痕便要多添上幾道縱橫交錯。不多時，便已然哭成了一個淚人。
花泅水遞過去一方羅帕，邊角繡著薔薇花，黑色的。
花子衿埋頭哭著，並不探手接。
“別哭了。”花泅水輕聲歎道，拿著羅帕替花子衿小心翼翼地擦去臉上的淚水，輕聲道：“我沒有在利用你，否則的話，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也不必將你帶回山莊，不必給你姓名，不必給你好吃好喝的，不必給你……”
“夠了，不用再說了。”花子衿張開雙手，像江河投入大海裏一般投入花泅水的懷裏，小腦袋在他胸前的衣裳上蹭來蹭去的，抽了抽鼻子，有些委屈，卻也有些欣喜地道：“我隻要知道你的心意就夠了，其它的都不重要，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花泅水，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一定會選擇護我周全，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