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死的資格
「這應該算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李幽幽看見林洛，眼神變得迷濛，原本身上散發的清冷氣質此時也消失不見了，語氣罕見的柔和。
「湊巧。」
「可是你不該救我的，因為我早就該死了。」
李幽幽忍受著身上的疼痛，緩緩地坐了起來。她眼睛盯著虛空處，完全無視了周遭的一切，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對林洛道:「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因為是我罪有應得。」
「你那天應該見到旗水基地的領隊了吧，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王力青的表姐。王力青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個長的高高壯壯總是跟在我屁股後面的傢伙。」李幽幽在說到王力青時雖然在笑，但是眼中卻噙滿了眼淚。
林洛見此，心中明白了什麼。
「那天王霜姐沒有認出我來，可我一眼就認出了她。她的眼睛和王力青的那麼像，都是那種大大的，讓人一看就不能忘記的丹鳳眼。曾經我們三個一起去過很多很多的地方，每次見到我她都像個親切的大姐姐一樣摸摸我的頭。她總是說，你這小丫頭長得這麼可愛，以後我一定讓力青把你娶回來做媳婦。」
「今天，我去找她，她很高興，像往常一樣要上來摸我的頭，可是我避開了。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沒有資格。我貪婪的盯著她的眼一點一點的瞧的清楚而仔細。因為我知道我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雙和王力青一模一樣的眼睛了，再也沒有機會自欺欺人了。」
「王力青死了，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我害死的。我一直理所當然的接受著他的保護，任性的向他提一個又一個無理的要求，遇到麻煩也一律交給他解決。可是，那天在看到喪屍朝我攻擊過來時，我居然第一反應是把他推了過去，推進了喪屍堆里。」
「等我反應過來時，那個人已經完全湮沒在了喪屍中，而那個傻子竟然還忍受著被喪屍啃肉蝕骨的疼大聲的沖我喊『快跑，好好活下去！』我當時腦子已經完全空白了，就這樣看著喪屍一點點的吃著他的肉，看著他在喪屍堆里掙扎，拼勁全力拖住了每個想要朝我衝過來的喪屍。」
「或許死了也不錯，這是喪屍朝我衝過來時我的想法。可是我還是被救了，連同王力青已經殘缺不全的屍體。」
「他讓我活著，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活著，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會看到那天的場景。」
「我帶著王力青的屍骨來了基地，知道了藥水的事。我本以為這下他終於有救了，可你知道嗎？沒用，一點用也沒有。今天，我從安沐霖那裡偷了所有的藥水，將所有的藥水都給他灌了下去，可是沒用。他還是沒有活過來。」
「能在這裡看到王霜姐，我覺得一切都是天意。既然是我做了這種畜生都不如的事，那麼把命再交到王霜姐的手裡不正好嗎？你知道嗎？當王霜姐對我大叫大罵給我灌藥的時候我甚至有種解脫的快感。既然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那麼我就去地下陪他，這次我再也不用他的保護了。我要站在他的面前保護他……」
李幽幽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難掩的虛弱。整個人好像完全沒了活下去的想法，周身瀰漫著揮之不去的灰暗和消沉。
隨著李幽幽的話，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寂靜無聲。而林洛清冷的聲音卻突然在這時傳來:「他臨死對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李幽幽一怔，思緒被打斷了。她愣愣地看著林洛周身陡然增強的氣勢，沒有說話。
「我再問你一次，他臨死對你說的那句話是什麼？！」
李幽幽喃喃地開口:「快走，好好活下去。」說完，已經失神。
「你做到了嗎？」林洛接著道。
李幽幽被林洛這麼一問，腦中立刻又浮現出當時的場景。是啊，他要自己好好活下去，可是，這樣能把他推進喪屍堆中的自己怎麼活下去。
李幽幽崩潰的哭了起來，那如同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林洛的心裡一陣翻攪。
「十三，好好活下去。」那刺鼻的血腥味，那染血的手，那雙溫暖的眼睛……
林洛苦笑，李幽幽的事又觸動了這個她永遠也不想想起的場景。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肯為別人而死的傻子，王力青是，他，也是。
而她和李幽幽也會是，只為了別人的一句話而活。她們背負的到底是什麼，只有她們自己才知道。
那是，另一個人的人生。
所以，她沒有資格說放棄，李幽幽也沒資格。
「剛剛的話我當沒聽見，李幽幽，你記住，死，你沒有資格！」
林洛的話一句句的敲擊著李幽幽的心，讓她漸漸停下了哭聲。
是啊，她怎麼有資格去死，她的命是他給的，她如果就這麼死了，去了地下該怎麼面對他？
李幽幽似是想明白了什麼，她慢慢的抬手將眼淚擦乾，看著林洛，突然露出了一個絕美的笑容。
「我明白了，還有——林洛，謝謝你。」
這時的李幽幽望著林洛的眼神堅定而清澈，周身突然散發出了一股強大的自信。與之前的頹廢、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完全判若兩人。
如同脫胎換骨，浴火重生。
「咕嚕嚕……」
突然傳出的響聲讓林洛一愣，隨即看見李幽幽不好意思摸著肚子的動作，立刻明白了什麼。
她失笑，不知為何心裡竟然奇異的輕鬆了許多。
「這幾天你先住在這裡，一會兒我給你拿些吃的過來，凌霜那裡我也會知會他們的，之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的毒我會想辦法的。」
林洛也不跟李幽幽商量直接為她做了決定。不知道為什麼，對於李幽幽她現在竟然覺得無比親切。難道是因為「同病相憐」？林洛無法解釋，不過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次她不會讓李幽幽有事，可以說是為了李幽幽，也可以說是為了自己，為了那句「好好活下去」。
等將李幽幽安頓好后，沒有理會正給李幽幽現殷勤的白檀，也沒有理會打著哈欠各自回房的吳庸等人，她獨自下了樓，準備考慮一下接下來的事。
結果卻發現顧晟站在樓梯口，好像有什麼事的樣子。
「不去睡嗎？」林洛道。
「王小英的事怎麼樣了？」
見顧晟詢問林洛也沒有隱瞞，將王小英所說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並將自己的打算也一併告訴了顧晟。
「你打算明天自己一個人去紅燈區？」顧晟突然沉聲問道。
「怎麼了？」林洛反問。
顧晟沒有回答而是突然將林洛逼到了樓梯間的牆角。並在林洛反擊前，兩臂伸直，將她困在了這個狹小的空間中。
顧晟盯住林洛的臉，眼神中閃著幽暗的火光，猛然俯身就要吻上林洛的櫻唇。
「顧晟你又發什麼神經？」林洛偏頭避開了顧晟的動作，聲音帶上了明顯的惱意。
林洛正要使力推開顧晟，就聽對方用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緩緩地道:「我是在告訴你一個單身女人前往紅燈區的後果。」
「要我動手還是你自己起來？」林洛聲音漸漸變冷。
「我可以起來，不過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顧晟的臉又向林洛湊近了幾分。
「你去幹什麼，這是我的事，人多了不方便。」林洛咬牙。
「我沒記錯的話我還要當你大半年的手下，而且相信我，那種地方有我在才更方便。」顧晟慢條斯理地道。
「你什麼意思？」林洛狐疑的看著他。
顧晟卻沒有解釋的意思，而是對著林洛悠悠然的道:「明天去了你就知道了，什麼時候去記得告訴我，晚安。」
說完，顧晟便站直了身子，朝林洛一擺手上樓去了。
林洛微愣，隨即反應過來，她什麼時候答應他？！這人原來的孤傲端方哪裡去了？真是越來越無恥了！
……
第二天，林洛還在睡夢中便被門外的嘈雜聲吵醒了，她從床上躍起，打開了房門，結果發現樓下的小白正是騷亂的來源。
原來小白不知從哪裡抓了一隻老鼠回來，那老鼠兩個眼睛圓溜溜的閃著幽光，牙齒尖利，身子小巧玲瓏，皮毛黝黑髮亮，尾巴直直的在身後豎起，在小白的「魔爪」下吱吱的叫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此時，小白看見林洛走過來，立刻將它的小胸脯挺了挺，摁著老鼠的爪子也更加用力，一副求表揚的神情。
「這老鼠哪來的？」林洛問道
「好像是小白從屋裡發現的，不知道怎麼混進來的，我們先前居然一點也沒有察覺。」齊峰搖晃著扇子，表情有些凝重的道。
「這老鼠有什麼特別的？」
「也沒什麼，就是嗅覺聽覺比較強，應該比較善於追蹤，而且牙齒尖利，剛剛我實驗了下，發現它對肉類反應最為敏感。」莫儒林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分析道。
林洛眼光微閃，看著眼前的老鼠，再聯想到昨天獨自走在大街上的李幽幽，以及先前旗水基地死的四個人，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