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長光
藍采茵說那個修士為了長生大道奪取了寧辰的肉身，吞噬了他的元神，而現在，這個鬥篷人聲音沙啞，他坐在地上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等人站起身來，蘇停雲發現他身量不高，周身氣息也顯出一股腐朽衰敗的味道。
這樣的一個人，根本不像是什麽掌控了陽魚，時光永恒的人。
“我已經很多年沒見有人走上過輪回塔頂層了。”鬥篷男人輕歎一聲，他將鬥篷往後拉低一些，露出了額頭和眼睛，此時，一雙湖藍色的眼睛看著蘇停雲和白夙，眼神裏還有幾分溫和。
“我是寧辰。”他將蘇停雲和白夙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自我介紹道。
“你們呢？從哪兒來？想離開這兒？”
不等人回答，他繼續道：“我知道外麵有三千世界……”寧辰取出一張玉簡地圖，他顯得興致很高，將地圖的光影投到蘇停雲和白夙身前，“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白夙指了一下真仙界的位置，“真仙界。”
寧辰稍稍一愣，目中哀傷猶如漫上沙灘的海浪，如潮洶湧。他呆怔半晌才道：“那是個好地方，聽說很美，念卿也是從那裏過來的。”
至於念卿是誰，他這會兒明顯不想多說，而是道：“藍采茵怎麽跟你們說的？”
輪回塔很特殊，在這裏的強光下，對他的惡意都無所遁形。時光域最中心時間跟外界一致，按照道理來講，這裏其實是最適合外界修士生存的地方。這裏也並非隱秘之地，至少永恒商鋪的那些修士都知道，很顯然三大宗門的人也知道，他們不在這裏生活修煉自然是有原因的。
黃泉橋過後，雖然時間流逝恢複如常，但天道壓製同樣也存在了。高界修士在這裏就充滿了危險和變數，加之惡意會被放大，心魔很容易滋生，且容易陷入幻境之中到死都走不出來，困在塔裏直至隕落，而最重要的是，在這裏鬥篷人寧辰對他們來說是相當於神的存在，掌控時間對他們有絕對的壓製，所以大家都不願意靠近這裏。
在望鄉城裏可以通過吸收元根保持壽元，也就沒必要來時光域冒險了。
“你們能走到這裏，證明神識強大且心智堅定，且不是大奸大惡之人。”說到這裏，寧辰苦笑了一下，“很多年就沒有外界人靠近輪回塔頂層了，這是不是說明，那些進入時光域的人，其實每一個，都是想我死的人呢？”
他說到這裏咳嗽了一聲，隨後又徑直坐到了地上，“藍采茵要你們來搶陽魚，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不知道你們是怎麽做到的，但如今陰陽魚都在你手裏，我也想求你一件事。”
此時此刻，陰陽魚都在蘇停雲的歸一天地，並且還被大白吞到了肚子裏。這樣一來，藍采茵和陰魚之間的聯係雖然沒有被斬斷，但她已經感應不到陰魚的位置了，不再同一天地當中。
想要隨時收回都做不到了，正因為此，藍采茵之前才會一聲怒喝。同樣的，藍采茵感應不到陰魚的位置，寧辰也感應不到陽魚，他是親眼看到陽魚落到那女修手中，卻一點兒氣息都感覺不到。很顯然，那女修手裏有很強大的儲物法寶，能夠隔絕神魂聯係。
歸一天地裏，兩條石頭魚碰到一起之後，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在玉盒裏又蹦又跳，最終衝開了盒蓋在大白的肚子裏蹦來蹦去，但這種蹦跳又有點兒奇怪，似乎也太亢奮了一些。誰家的魚亂蹦躂啊，落油鍋裏的時候吧……
大白看著它們跳來跳去，時不時用肚子裏的小玩意兒逗逗它們，到最後它們蹦到了昆侖神木的枝條附近，這才稍稍安分了一些。
蘇停雲實在不知道，這樣的兩個小東西，到底是如何掌控時間的。
“很久之前，這一界的時空裂隙還沒有這麽多，外界修士雖然有進來的，但人數很少，根本不像現在這樣。”
現在的話，幾乎每年都會有幾個外界修士從其他界麵誤入永恒界。
“這種情況是我們得到陰陽魚之後開始的，到後來我找到了這輪回塔，進入了頂層，才知道輪回塔其實就在逝水河中，陰陽魚相當於定塔基石，被我們取走之後，輪回塔內裂隙越來越多，也就導致越來越多的人誤入此界。”
外界修士進入這裏之後，很多都死了，活下來的，活得很好的，每一個手裏都沾滿了血腥，他們甚至還蒙蔽了其他人，然而，寧辰他根本無力阻止這一切了。離開了時光域，他的實力在眾多強悍的外界修士麵前算不得什麽，那些人知道這裏麵算是他掌控的領域，也不會傻傻地靠近。最重要的是，這些年他一直在驅動陽魚修補裂隙，以至於他越來越虛弱，身體也越發蒼老了。
他的確想要奪取陰魚。
但目的是將陰陽魚放回遠處，修補輪回塔的裂隙。
藍采茵也想奪走陽魚，她想強大，想要永生成神。
寧辰歎息一聲，“時空裂隙就在這附近，但這裏的裂隙一直是我在修補，隻有我才知道，它們到底在哪兒，你們沒有掌握時間規則，是看不見摸不到的。”
“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麽東西把陰陽魚收了起來，但我可以保證，你帶不走它們，帶走了也無任何用處。”
“陰陽魚是時光域逝水河裏誕生的天地靈器，離開了逝水河，離開了這一界，它們就會變成普通的石頭。”寧辰說完之後道，“你藏東西的地方肯定能夠隔絕這一界的氣息，你可以看看，我說得有沒有錯，陰陽魚是不是快變成石頭魚了。”
蘇停雲一直提防著黑衣人，所以對歸一天地裏的兩條魚並沒有過多關注，隻知道它們像是蹦累了，最後在昆侖神木的枝條附近躺了下來。
如今仔細去看，就發現兩條魚的確出現了問題，本來活靈活現宛如真的一樣的魚，現在身體變得僵硬，而大白已經把魚從肚子裏吐出來弄到了水裏，小白還在一旁教導：“放河裏啊，不是有天河水麽，丟進去丟進去，這是魚，你放樹上怎麽行，樹上又不長魚！”
“別吃啊，那是石頭！”一邊教導大白，小白還得提防著那隻突然醒了盯著魚，眼珠子都不轉一下的貓頭鷹，真是不要太忙。
也就是說，這魚離開了永恒界逝水河的話會變成普通石頭？
難怪軒轅問天說陰陽魚遠遠比不上兩界山，都是天地自然而成，兩者威力卻有千差萬別。
“說正題吧，你到底想要什麽？”
寧辰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展現出一種跟藍采茵所敘述的完全不同的形象。這樣一來，他們先入為主的覺得，藍采茵說了謊。
但事實上，藍采茵這麽多年做交易的人或許並不隻他們，也就是說，有可能寧辰是故意以這樣的形象來蒙蔽他們的。最重要的是他周身氣息微弱，無法用神識來判斷，他到底是什麽修為，是不是真的是壽元將近的老人，還是僅僅隻是一個偽裝。
白夙無法從氣息上判斷他究竟是不是被人奪舍過，於是就無法確定他的真正身份到底是寧辰本身，還是那個奪舍過的外界修士了。
他在這裏東拉西扯了這麽久，不管是動作神態還是言語中的暗示，隱隱都在降低他們對他的防備，給人一種他很可靠很可信的感覺，但陰陽魚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跟藍采茵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都需要仔細辨別。
他們不是來聽這個人講故事的，雙方目的明確，才好接著談。
白夙說完之後，寧辰看了他一眼道：“好。”
他微微頷首，“你們將陰陽魚放回原來的位置，我便送你一顆你可以用的光陰原石。”
說到這裏，寧辰取出一顆石頭，“這樣蘊含時間規則的光陰原石我一共也隻有兩顆，原石本來就稀少，又被我煉化了數萬年，你若是將其放入自身的小天地裏，可以改變裏麵時間的流逝，有利於你們修煉。”
“放回陰陽魚，我送你們光陰原石，再讓你們平安通過裂隙，回到三千界中。”寧辰看著白夙，一字一頓地道。
“若是不放回去呢？”
話音落下，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白夙眼睜睜地看著蘇停雲飛速老去，她臉上皺紋漸深，兩鬢白發如霜雪。
隻是這一回，他的心情異常平靜。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縱然發如雪，也無所畏懼。心情平靜，神智也清醒，以白夙的修為和陣法造詣，很快就明白這些隻是幻境，並不是他能夠真正的掌控時間，將時間飛速流逝，讓人壽元耗盡。
他做不到！既然如此，必有破解之法。
“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永遠也莫強求。”寧辰蒼老沙啞的聲音傳來，“抱歉，若是不答應，我隻能讓你們死在這裏。”
人死了，藏東西的天地自然變成了無主之物，陰陽魚自然也就回來了。他無比慶幸藍采茵會選中這兩個人，主動把陰魚送上門來。
“你們能走到這裏，我並不想殺掉你們，所以，我最後再說一遍，把陰陽魚拿出來吧。”寧辰沉聲道。
白夙沒有被迷惑，蘇停雲就更清醒了。
“為什麽又是幻境，不能玩點兒別的麽？”蘇停雲在鏡子裏看到自己滿是皺紋的臉，心頭頗有些無語。
“這家夥想要陰魚又不敢離開輪回塔，那女的想要陽魚也不敢進入輪回塔，真是……”軒轅問天嘖嘖歎道：“兩個沒用的東西！”
“難怪這一界會被外界修士三大宗門給掌控了。”
“他現在元神虛弱，隻能依靠輪回塔的力量來對付你們，當然隻能用幻境了。”軒轅問天道，“那光陰原石是好東西啊，給他搶了！”
“好！”既然對方都動手了，蘇停雲也不打算跟人客氣了，歲寒槍直接一槍橫掃千軍揮舞出去，那鬥篷人瞬時驚呼，“你！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