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腐爛
陳綾手握鋒利的尖刀,緩步走到蘇牧的身前,高高地俯視著他。
躺在地上的蘇牧清晰地感覺到從她的身上散發出的寒意。他向陰暗的牆角靠了靠,不安地咽了咽唾液。
陳綾高高地舉起尖刀。從窗口傾瀉進的微光如輕柔的薄紗覆蓋其上,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然後,尖刀迅疾地落下。
蘇牧兩眼一閉,但料想中的劇痛並沒有如期而至。他試探性地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捆住雙手的繩索已經被利落地割斷了。
站在他身前的陳綾一言不發,將束縛住他雙腳的繩索也割斷了。她走到歌瑤的身前,割斷了束縛住她雙手雙腳的繩索。
歌瑤站起身子,簡單地活動了下手腕,警惕地看著她:「為什麼救我們?」
陳綾冷著一張臉,用審視的目光一言不發地打量著她。片刻后,她回過頭,淡淡地說:「現在不是問這種話的時候。跟我來,必須在他們發現之前離開這裡。」
蘇牧和歌瑤看了看對方,然後跟在她的身後,走出囚室。
囚室外躺著一個健壯的中年男子。他的後頸部有著明顯的淤傷,看來是突然遭到陳綾的重擊,來不及反應便暈倒了。
「跟我來。」陳綾說著,向右邊的通道快步走去。
蘇牧和歌瑤急忙跟上她的腳步。空蕩而寂靜的通道里只能聽見三人焦急的腳步聲。
很快,他們來到通道的出口——一扇巨大而厚重的鐵門前。
「只要離開這裡就安全了。」陳綾似乎鬆了口氣。
「你這樣做有沒有想過後果?」歌瑤問,「一旦被他們發現,你定會被逐出亡徒。」
「用不著擔心我。我自然有應對的辦法。」陳綾說,「阿晨姐說得對,我不能再依賴別人了。」
「可是,即使這樣做,你也得不到她的原諒的。」站在一旁的蘇牧筆直地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你在說什麼?」陳綾面露困惑。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害陳晨?」
「喂,你有沒有搞錯。我現在是在救你,你卻污衊我!」
「我知道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救我們。」
陳綾憤怒地盯著他,臉色發紅。她氣惱地咬了咬嘴唇,轉身朝鐵門走去。
「我聞到香氣了。」蘇牧說。
陳綾在他的聲音里怔怔地停下了腳步。
「在布萊克的辦公室前,從右邊走廊里衝出來的那具腐爛的男人屍體上有一股香氣,這香氣和你送給陳晨的香囊的草藥香氣一樣。」蘇牧說,「雖然香氣很弱,但是只要靠近那具屍體,仔細嗅的話,還是能夠嗅出來。」
所以當時蘇牧才會走近打量那具屍體嗎?歌瑤暗自思忖。
「那具屍體之所以會沾上香囊的香氣,是因為他和佩戴香囊的你發生過激烈的肢體接觸吧。」
隨著蘇牧的話語,歌瑤的背影變得僵直,像被凍住了一樣。
「我猜,你的異能發動的時候,需要和目標發生肢體接觸,所以那個男人才有機會反抗,不過,當他察覺到的時候就已經為時已晚了。」蘇牧冷靜地說,「我之前只是猜想,不過當我看見這個的時候,才終於確定了。」說著,他指向陳綾腰間的香囊。
香囊上的絲線紋路不似之前的精緻,反而雜亂無章,似乎之前經過激烈的撕扯。一些新鮮的血痕佈於其上。
「看來這個香囊對你真的很重要,即使它的香氣快被血氣掩蓋了,你也不願丟棄。」
陳綾的肩膀激動地顫抖著,不知是哭泣,還是憤怒。
「因為這是我送給阿晨姐的禮物,即使在臨死之前,她也保護著它,就像之前保護著我一樣。」
「可是,你殺了她。」
陳綾回過頭,坦蕩蕩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蘇牧本以為她會十分憤怒,然而事實上,她的臉上沒有絲毫可以稱之為情緒的東西,像張冷漠的白紙,面無表情。
「為什麼非要將阿晨姐的死推到我的身上,她的死全賴她自己活該。」她歪著頭,冷冷地說。
「你什麼意思?」蘇牧疑惑道,「她難道不是因為你的異能而死的嗎?」
「直到她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的異能能夠使一切有生命的物體腐爛。」陳綾說,「B區的人來實驗室救我的時候,我的異能覺醒實驗正進行到一半,還未成功。他們終止了實驗,將我救走。所以我被他們救出來后,其實根本不會使用異能。在亡徒這樣的組織里,這樣的我只好依賴別人生存。可是,阿晨卻固執地想讓我用異能保護自己。為了讓她滿意,我只好不斷逼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在實驗室里所經歷的一切。那天晚上,我終於知道該如何使用異能了。可是,我卻無法控制它。因為之前我從未使用過,甚至一點也不了解它。我根本不知道,使用異能的時候,一旦我碰到他人,他人的身體就會開始腐爛……」
「因為陳晨當時就在你的身邊,所以你的異能波及到了她,令她的身體開始腐爛?」
「這全怪她自己!如果她不逼我,也不會落得那個下場。」陳綾說著,用力地抓緊腰間的香囊,「阿晨姐死後,我感到十分害怕。一旦他們發現兇手是我,定會把我逐出亡徒。身為變異人的我沒了亡徒的保護,只有死路一條。」
「所以你打算讓我們當你的替罪羔羊?」
「你們簡直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陳綾瞪大了瞳孔,面露滲人的笑意,「當我發現你們被所有人懷疑時,像看見了曙光。於是,我順水推舟,設計讓那具腐爛的屍體在恰好的時機衝出來,死在你們的面前,讓你們『名正言順』地成為殺人兇手。」
「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們已經是你的替罪羔羊了。」歌瑤說,「可是,你現在又為何來囚室救我們?」
「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因我而死了。」陳綾說,「你們離開這裡后,B區的人會認為兇手已經逃脫。他們會派人找尋你們,但不會再調查這件事的真相。這樣,我就不會暴露了。我想要的只是繼續在B區安穩地活下去罷了。至於你們的存活,我幫助你們逃離這裡已經是最大善意,之後是生是死,全看你們自己。」
蘇牧微微搖頭嘆氣:「為什麼這種時候你還要說謊?你之所以打算將我們救出去,是為了在B區之外將我們殺害,以免被他們發現。這樣,再沒有第二個人了解事情的真相,而你也可以真正地高枕無憂。對你而言,這才是最保險的方式。」
「有時候,把事情看得太清楚可不是一件好事。」陳綾冷冷地說著,走上前,「大不了我現在就將你們殺掉。」
「我們對你的異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想要施展成功,可不是一件易事。」歌瑤說著,擋在蘇牧的身前,面無懼色。
蘇牧抓住她的手腕,輕聲說:「交給我就行了。」
「好了,你們打算怎麼辦呢?」陳綾面露微笑,「跟我離開這裡,還是留在這兒死去?」
蘇牧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彷彿陳綾剛說出口的不是一句威脅,而是一句笑話。
「你笑什麼?」陳綾有些發怒。
「你真的以為其他人沒有發現你是殺害陳晨的兇手嗎?」
陳綾冷冷地哼了一聲:「別以為這種話能夠嚇到我。」
蘇牧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米粒大小的金屬顆粒,燈光之下,顆粒的表面閃著微弱的亮光。
「這是什麼東西?」
「極微型的追蹤器。現在,B區大本營所有人的身體里應該都有這個小東西。」蘇牧說,「布萊克大概打算利用它找出殺害陳晨的兇手。」
「我的身體里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東西?」
「只要你這幾天吃過大本營內的事物。」蘇牧說,「即使是地下城內的變異人應該也很少看見這樣微小的追蹤器吧。不過,雖然微小,但要將它悄無聲息地藏進每個人的身體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讓所有人在不知不覺中吃下去。」
「你的意思是,布萊克把這種東西放進了食物里!」陳綾面露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