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深,晚安
蘇牧醒來時發現自己的身上蓋了張輕薄的淡紫色花紋毛毯。
窗外夜色已深,淡淡的寒意隨著清冷的夜風徐徐飄進來。因為漆黑的夜色太過濃稠,懸在頭頂的燈光像墨水一樣氤氳開來。
坐在對面的歌瑤沖他輕輕地笑了下:「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了?」
「不到一個小時。」
「抱歉,我實在太累了。」蘇牧說著,掀開毛毯,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歌瑤端起放在玻璃茶几上的茶杯,呷了口熱茶。蘇牧發現她的食指上貼了張創可貼。
「你的手怎麼了?」他問。
「啊,沒什麼大礙。」她笑道。
這時,房間外響起禮貌的敲門聲。
「兩位的房間已經安排好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蘇牧和歌瑤對視了一眼,然後走出會客廳。
剛踏出房門,一股草藥的香氣便直竄進兩人的心房。這香氣不僅濃郁,而且似乎有令人心神安寧的作用。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臉上有著些許雀斑的長發女人。她的腰間掛著一個做工精緻的香囊,看來那濃厚的草藥香氣便是從這其中散發出來的。
長發女沖兩人露出直爽的笑容:「兩位跟我來。」
蘇牧和歌瑤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穿過長長的走廊,沿著旋轉樓梯向上。他們和一些人擦肩而過。那些人都用一種警惕的眼神打量著兩人,彷彿在提防某種不可預見的惡意。
「我叫陳晨,你們叫我阿晨就行了。」似乎是為了打破令人不舒適的沉默,陳晨突然笑著說。她的聲音十分爽朗,聽起來是屬於自來熟的那類人。
陳晨又說:「初次來到這裡,你們一定有些不習慣吧。我剛來B區的時候也是這樣,完全無法跟不認識的變異人交往,但慢慢地就習慣了。你們不要太介意大家的眼神,他們並不是對你們充滿敵意,只是習慣了對外來的人產生一種……排斥。」陳晨掂量著詞語說,「畢竟B區里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著。」
「因為鳳凰教的緣故?」蘇牧問。
「你知道鳳凰教?」陳晨略顯驚訝。
「這不是地下城裡的每個人都聽說過的教會嗎?」蘇牧尷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的歌瑤。歌瑤面色淡然,似乎全然沒在聽陳晨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鳳凰教是不會允許亡徒這樣的異類存在的。」陳晨說,「之前曾發生過鳳凰教的人偽裝成亡徒成員潛入B區的事,所以大家對外來的人都非常警惕。」
「原來是這樣啊。」蘇牧嘟囔道。
「這個香囊是你做的嗎?」一直沉默的歌瑤突然問道。
「啊,這個嗎?」陳晨輕輕地掂了掂腰間的香囊,「這是小綾送給我的。」
「小綾?」
「她是前幾天我們從鳳凰教的一個實驗室里救出來的變異人。鳳凰教的實驗極其殘忍,即使能從那裡逃出來,心理方面也會出現或大或小的問題。為了安撫她的情緒,這幾天我一直在照顧她。」
「所以為了表示感激,她特地做了個香囊送給你?」
「嗯。她說這個香囊會帶給我好運。因為我和她都姓陳,所以她一直把我當做姐姐一樣看待。可是……」陳晨欲言又止。
「怎麼了?」蘇牧問。
「大概是因為她之前在實驗室里的那段日子實在太苦了,而且也沒有人對她施以援手,所以她現在特別依賴我。可是我不可能永遠照顧她。我希望她能學會用自己的異能保護自己……」陳晨說著,頓了下,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好像說得太多了。」
談話間,三人來到鋪著酒紅色地毯的4樓走廊。蘇牧和歌瑤的房間被安排在走廊的盡頭。兩人的房間面對著面。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隨時可以叫我。雖然聽陸達說,你們倆很快就會離開地下城,但是既然來到了這裡,那大家都是朋友,所以需要幫忙的時候一定不要客氣。」陳晨爽直地說道。
「嗯。謝謝了。」蘇牧說。
陳晨笑了笑,轉身離開。
「看樣子她是個好人。」歌瑤看著她的背影輕聲說。
蘇牧贊同地點了點頭。
「我有點困意了。明天見。」
「明天見。」
兩人打開各自房間的房門,走了進去。
歌瑤剛一踏進房間,面容上的淡然悠閑立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警惕的神色。但這神色僅僅維持了一瞬,當她看出站在房間里的這人是誰后,淡然鎮定的神色如透過紙背的顏料一樣再次浮現於她姣好的臉上,像精緻光滑的瓷器一樣偽裝得恰到好處。
站在房間里的安迪?布萊克沖她輕輕地點頭致意。穿過窗戶的夜風將他金色的長發輕輕拂起。
「有什麼事嗎?」歌瑤問。
「當然是為了表示感謝。」布萊克面露微笑,「如果不是你,陸達早就死在斗獸場派去的殺手的手中了。」
歌瑤沒有言語。她知道,他的感謝只是一個幌子。
「不過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布萊克直視著她的眼睛說,「你和陸達素不相識,當時為何救他?為了一個無關之人,和鳳凰教為敵,可不是一個聰明的做法。」
「因為我需要亡徒的幫助。」歌瑤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哦?」
「我需要亡徒幫我離開地下城。」
「所以才會對身為亡徒成員的陸達出手相助嗎?」布萊克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說,「那麼,名叫蘇牧的少年只是你救下陸達的額外贈送品?」
「如果不是他幸運,他早就和陸達的搭檔一樣一命嗚呼了。」
「你知道那個少年隻身來到地下城的目的嗎?」
「我和他幾個小時前才認識,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
「我倒是聽說了一些。他似乎是因為一個未見過面的女人的郵件來到這裡的。」
「那女人和他什麼關係?」
「這個倒不清楚。只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布萊克說著,向前踏了幾步,離歌瑤僅有一寸的距離,「他既是為了那個女人來到地下城,那麼一定會去尋找她。可是現在,他卻突然改變主意,完全不顧那個女人的存在,而是想要儘快地逃離這裡。這是為什麼?」
「這種問題應該問他本人吧。」歌瑤面色平靜地說,「而且,在這種鬼地方,無論是誰都想儘快地離開吧。」
布萊克笑了笑:「的確,的確。」
「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嗯?」
「據我所知,亡徒分為4個區。每一個區都由區域的中心人物——隊長管轄。你是B區的隊長嗎?」
布萊克搖了搖頭:「隊長因為一項任務暫時離開了大本營。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裡,B區大本營的所有事由我全權管理。」
「那之後請多多照顧。」歌瑤微笑著說。
布萊克微微點頭致意,說:「夜已經很深了。我不打擾你了。晚安。」
「晚安。」
歌瑤看著他的頎長的背影走出房門,心裡的波瀾歸於平靜。看來他還不知道發出郵件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又或者他已經猜到了,想用這些話試探我。她暗自思忖。
走出房門后,安迪?布萊克沿著長長的走廊向樓梯走去。
這時,一個身材健壯的方臉男神色慌張,氣喘吁吁地跑到他的面前。
「終於……終於找到你了……布萊克……」
「怎麼了?這麼急匆匆地。」
「陳晨……」方臉男忙不迭地喘了口氣,「陳晨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