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殿試的日子很快來臨。
天啟二十三年, 四月二十一日, 一大清早貢生們便在宮門口等候。
太監帶著他們進入太和殿。
心理素質差的考生，稍有動靜便會被宮廷侍衛拉出去, 其中一個考生嚇得暈倒，眾學子看見以後更加謹小慎微。
稍有不慎一輩子的前途就毀了, 正如剛才被人帶出去的考生, 辛辛苦苦讀書幾十年, 如今卻因禦前失儀錯過殿試, 皇帝寬容不會治罪，但他的前途肯定沒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入宮之前已經有人教導他們宮廷禮儀，大殿之上沒人敢直視龍顏，隻聽一句淡淡的：“平身。”
眾位考生起身後, 沒多久，侍衛就領著他們各自入座。
很快監考官員發放考題。
顧恒是頭名會元, 位置也在最前麵，他能清晰感覺到皇上的目光打量了他很久，甚至還在他旁邊站了一會兒。
接著，皇帝在考場巡視一圈，表達他對科舉的重視，小坐了片刻之後便走了。
皇帝日理萬機, 自然不可能一直等著殿試結束。
午時三刻。
答題的時間到了, 沒有寫完策論的考生, 急得直冒冷汗, 不過, 有了禦前失儀的前車之鑒，心裏再怎麽慌亂，他們都咬牙堅持，不敢發出任何喧鬧的聲音，更不敢暈倒，生怕會被侍衛拖出去毀了前程。
走出宮門。
顧承軒累癱了，幸好顧家早就派了馬車來接，下人連忙扶住他。
宮門口很多人的情況都和他一樣。
特別是一些寒門子弟，一個個臉色發白，主要是心理承受的壓力太大，其實，殿試也才幾個時辰而已並不會很累，但是初見龍顏的那種緊張.……
顧恒覺得大堂哥這輩子也別指望考進士了。
大堂哥的心裏素質，保準一進宮門就暈了。
顧承軒苦笑，心裏有點羨慕顧恒的這份鎮定，剛從皇宮裏出來就跟沒事一樣。
顧恒麵色擔憂：“二哥，你沒事吧。”
顧承軒在家行二，顧恒便和自家兄弟一樣也叫他二哥。
孫仁幸災樂禍：“哈哈，顧兄你可真沒出息。”
周文傑白他一眼：“孫兄，看來你這次胸有成竹啊！”
孫仁得意道：“那是當然。”
顧承軒忍不住好笑，心裏漸漸緩放鬆下來，他本就是官宦子弟，頭一次麵見皇上有點緊張，緩過勁來就好了，唇角微微一彎，沒好氣的道：“殿試一般不會刷人，孫兄自然胸有成竹。”
“哈哈，我姓孫，反正我是孫山沒跑。”
周文傑道：“你可真有出息。”
孫仁理直氣壯：“再努力我都隻是同進士。”會試最後一名，殿試的成績不會高到哪去，他自然不會有心裏壓力。
幾人說了一會兒閑話，便被各家派來的下人接走了。
三天後，殿試放榜。
金鑾殿裏，顧恒被皇帝欽點為新科狀元。
榜眼是一個年過三十的中年人。
探花是一個俊俏的少年郎，出身世家大族，祖父官居一品，同時他也是京城灸手可熱的最佳女婿人選。
顧恒發現探花郎對他似乎有點敵意。
不過，他第一人家第三有敵意很正常，顧恒沒有多想，接下來他還要走馬遊街，沒功夫考慮其他事情。
一朝成名天下知。
作為大晉朝頭一個六元及第的狀元郎，顧澤的名字火速傳遍京城。
“小姐，小姐……”
“顧公子考中狀元了。”
“真的？”李彤又驚又喜，連忙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偷聽，幽幽歎道：“他能考中狀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小姐，顧公子還沒成親呢，聽說京裏好多人家都想招他當女婿，殿試剛一放榜，便有不少人等著榜下捉婿，不過，顧公子早有準備跑得快，沒有被人抓著。”
“他……”李彤心中一痛：“他又是何苦。”
其實，自從進了榮王府，她便一再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三哥了，不能害了三哥，不能讓榮王知道她心有所屬，可是……
她也沒有想到，顧澤會那麽快前來京城，在她還沒有完全忘記他的時候，顧澤措不及防再次出現在她的耳朵裏。哪怕她不想知道，也有人源源不絕告訴她三哥的消息，當然，最主要的目的是嘲笑她有眼無珠。
她曾定過親的事，根本瞞不住王府後院這些心思狡詐的女人。
她以為自己可以忘了三哥，但是，隨著時間流逝，她對三哥的想念不僅沒有消退，反而還越陷越深，她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對的，可是她無法自拔。三哥那樣出色的人，走在哪裏都會發光發亮，她聽說了很多三哥的事跡，這是她在王府當中，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在她失去了孩兒又被親娘背叛以後心裏唯一的安慰，隻是……
“唉！”丫鬟歎了口氣。
“顧公子是個癡心人，心裏肯定是想著你。”
“別瞎說。”李彤嘴上埋怨，心裏卻忍不住幻想，三哥至今尚未成親，是否也和她一樣，心裏掛念著對方呢。
哪怕明知不可能，李彤仍然固執的認為，三哥心裏是有她的。
王府後院的日子太寂寞，心裏想的多了，丫鬟說得多了，久而久之就連她自己都認為三哥沒有成親是因為她的緣故。要不然，就憑三哥的條件，背後還有承恩侯府撐腰，曲大人怎麽可能不給三哥說親。
李彤內疚道：“是我對不起他。”
要不是因為她，要不是因為母親，她和三哥若是在李家進京之前便成親，他們的孩兒說不定都會走路了，是她耽誤了三哥，但是……
一想起三哥將要成親，李彤的心一陣陣抽痛起來。
三哥是顧家嫡長子，早晚都會有另一個女人陪在身邊，李彤心緒複雜，她既希望三哥幸福，希望他將來兒孫環繞，但是她又嫉妒，嫉妒那個將會陪在三哥身邊的女人。
丫鬟氣憤填膺：“小姐，不是你的錯，都是夫人不好。”
明明是親生母女，夫人平日那麽軟和，誰又能夠想到，她居然會這麽狠心算計小姐毫不手軟，甚至，發現小姐傷了身子難以有孕，夫人居然.……
為了李家夫人把小姐送入榮王府，為了少爺，夫人又把表姑娘送入榮王府，她家小姐怎麽就這麽命苦。
李彤麵色微冷，何曾幾時提起母親她除了怨恨之外，居然想不起別的，不過.……
李彤冷笑起來，真以為王府後院是那麽好待的，母親千般算計，萬般謀劃，送了表妹入府，可是，短短一年時間表妹香消玉殞。
母親責怪她沒有幫著表妹，可是，憑什麽。
她自己都舉步艱難，憑什麽還要去管他人死活，她的孩兒……
想起她那未出生的孩兒，李彤心裏又是一陣恨意。
丫鬟欲言又止，猶豫了一陣道：“小姐，夫人前幾天派人傳話，說是怕你在王府寂寞，想讓大老爺的女兒過來做伴。”
李彤麵無表情：“隨便。”
榮王府根本就是一個坑，人家願意往裏跳，她又何必攔著，她倒想看看，李家靠著女兒能謀劃出一些什麽。
李彤淡淡道：“我的藥你抓好了嗎？”
“小姐放心，我先去藥店抓了藥，才去看殿試放榜，顧公子長得真好看，騎在馬上好威風，我就遠遠看了一眼，立刻被人擠到別處去了，許多姑娘小姐都在茶樓裏看熱鬧呢。”
李彤麵色微微一緩，輕輕撫住小腹，柔聲道：“我將來的孩兒，定會像三哥一樣出眾。”
丫鬟有些心疼：“這藥喝了幾年了，小姐你還是喊太醫吧，外麵的大夫.……”
李彤輕輕搖頭，她若想要孩子一定不能喊太醫，外麵的大夫醫術或許比不上太醫，但至少她可以放心。
“我的身子好多了，繼續調養一段時間，我能感覺得到，我的孩子快來了。”
丫鬟欣喜道：“真的嗎，太好了，小姐你總算苦盡甘來。”
李彤微微一笑，眸中透著冷然的光芒，這一回，誰都休想害了她。
王府數年勾心鬥角的生涯，她的雙手早就染血，吃過虧，上過當，承受過喪子之痛的打擊，現在的她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傻傻的，傻的相信家人害了自己終身的天真少女。
另一邊.……
今科進士一共錄取了三百二十五人，其中三人在殿試當中出了差錯，被侍衛送出宮門外。
顧承軒考中一百三十六名，成績比會試進步了兩名。
孫仁倒數第二，他姓孫，但這次孫山的名頭沒他份，孫仁樂得一個勁的傻笑。
周文傑考中七十八名。
季禮考中一百九十八名。
今科進士一共隻錄取前兩百名，剩下的全部賜予同進士出身，差一點點季禮就要淪為同進士，他是顧承軒的好友，顧恒和他關係還不錯，知道自己的成績後，季禮嚇得一身冷汗，後怕險些哭出來，孫仁嘲笑了他很久，說他們兩個都是二。
一個是進士倒數第二，一個是同進士倒數第二，不過總得來說，對於這樣的成績，他們的心裏都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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