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五天後, 顧家村變得混亂起來。
附近遭災的村子不少人前來投奔。
顧大姐衣衫襤褸, 領著一群人來到顧家門口，不僅有她的公公婆婆, 還有她丈夫的兄弟，兄弟媳婦, 以及這些媳婦的家人，她當弟弟是冤大頭呢。
“小弟呀, 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嗚嗚嗚，我命苦啊.……”
“家裏房子全塌了。”
“小弟，你就當行行好吧, 我給你磕頭，求你發發慈悲, 這日子活不下去啦，嗚嗚嗚……”
顧大姐悲痛欲絕，跪在地上不停叩頭。
李瘸子當即也跪下：“家寶，姐夫求你。”
“舅舅！”李長根可憐兮兮的喊道。
顧恒四下掃了一眼：“二丫呢。”
“二丫.……”顧大姐支支吾吾。
顧恒臉色鐵青：“二丫在哪兒？”
顧大姐求救一般看向自己的公公婆婆, 見兩人根本不理她，幹脆豁出去了, 理直氣壯道：“一個丫頭片子而已，我賣了, 老娘把她養大不容易, 報答一下爹娘又咋了, 嗚嗚嗚, 我這還不是沒辦法嗎, 家裏全被大水淹了，我們躲在山上半個月，沒有糧食吃，難道要看著全家人餓死不成。”
“你賣女兒！”顧恒氣得火冒三丈。
顧大姐心中一驚，連忙道：“二丫自己願意的。”
顧恒深吸口氣：“賣去哪裏？”
顧大姐猶猶豫豫道：“賣給楊鐵柱家。”
“他家那個傻兒子？”
“我有什麽辦法，楊家至少有飯吃，我也是為了二丫好。”
顧恒氣得咬牙切齒，根本不想搭理顧大姐，連忙吩咐下人去把二丫贖回來，婉容細心教導的外甥女，可不是為了給一個傻子當媳婦。
“小弟，那我……”
顧恒冷笑一聲：“你？”
顧大姐道：“我可是你親姐姐，當年.……”
顧恒冷漠的打斷她的話：“別提當年，當年的嫁妝我已經數倍補給你，過不下去，找你閨女！”
“嗚嗚嗚，我不活啦！”
“舅舅，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們吧！”李長根紅著眼眶哀求，心裏又妒又恨，明明他才是男丁，舅舅卻始終偏心丫頭片子。
顧大姐嚎嚎大哭，她其實也想去找閨女，但是外麵四處都是難民，縣城地方又遠，今天逃來顧家村他們還遇上幾個搶劫的，膽子都快嚇破了，哪敢上路去縣城。
“顧家寶，她可是你親姐姐。”
“是啊，顧家寶，你可不能見死不救。”
“顧家寶，大家都是親戚，你要眼睜睜看著我們餓死？”
“.……”
李家人一個一個輪番上陣。
顧大姐又哭又鬧，軟的不行，幹脆撒潑耍賴。
“嗚嗚嗚，我不活啦，反正也活不下去，還不如死了幹淨。”
“兒媳婦，你可千萬別這樣，我們李家少不了你。”
“二嫂！”
“二弟妹！”
“嗚嗚嗚嗚.……”
一家人抱頭痛哭，不知道的還會以為顧恒怎麽他們了，全是一家子無賴。
顧恒相信若非他家下人多，前些年又添置了幾個壯丁幹活，此時此刻這群人恐怕早就入室搶劫，根本不會這麽好說話，瞧那一個一個凶神惡煞的眼神，仿佛他是多麽不可饒恕的罪人一樣。
李婆子惡狠狠道：“今天你要是見死不救，我就撞死在你家門口。”
“顧家寶要逼死人嗎？”
“顧家寶，你真這麽狠心？”
他們可是聽說了，早在洪水來臨之前，顧家村就已經開始存糧，顧家寶家大業大，肯定不缺糧食吃。
顧寡婦聽見喧鬧聲，氣勢洶洶走出院子，破口便罵道：“我呸，要死你就趕緊死，死了幹淨還省糧，滾滾滾，老娘沒你這不孝順的女兒，你們要死就死，關我屁事，敢在老娘家門口耍賴，活的不耐煩了。”
顧大姐絕望大哭：“娘，你是要逼死女兒嗎？”
李婆子氣得兩眼發黑：“我今天就死給你看。”
可惜，她肯定是死不成的，她的幾個子女連忙抱住她的腿。
“娘，你可千萬不能死。”
“娘啊！”
“我娘要是有事，顧寡婦，我砍死你！”
“啪！”
李瘸子給了顧大姐一巴掌：“我娘要是有事，我就休了你。”
“二郎，嗚嗚嗚.……”顧大姐失聲痛哭，轉頭看向娘和弟弟，瘋了一般大聲喊道：“你們是要逼死我嗎？”
顧寡婦剛想罵人。
顧恒阻止道：“你先回去。”
“我……”
顧恒皺眉：“讓你回去就回去！”他可不想多個逼死人的名聲，現在並非太平時刻，顧大姐一家吃不飽，眼看快要活不下去，說不準還真會死給他看。
顧寡婦不滿的撇撇嘴，到底不敢反抗兒子，氣哼哼地跑回屋。
顧恒吩咐下人：“去把村長找來。”
“是！”
李家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麵露喜色，顧家寶這是鬆口了。
李婆子氣勢高昂，更加賣力的開始尋死。
顧恒冷笑起來，幹脆視而不見。
過了一陣，村長帶著人來，其中還有顧二姐和她的幾個繼子繼女，一家人灰頭土臉麵黃肌瘦，衣裳破破爛爛髒的不像話，看樣子吃了不少苦。
村長道：“我在山下碰見他們。”
顧二姐怯怯弱弱：“小弟。”
幾個孩子連忙道：“舅舅！”
村長環顧四周，指著顧二姐說道：“她帶著一大家人不敢上山，正巧被我遇見了，你們這是在鬧啥？”
顧恒譏諷道：“這是我大姐的夫家人，還有她夫家兄弟媳婦的娘家人。”
顧青山麵色古怪：“你大姐該不會是傻了吧。”
顧恒淡淡道：“剛才還要死要活呢。”
村長蹙眉：“你找我來有啥事？”
顧恒道：“無他，請您幫忙做個見證，免得他們四處敗壞我家名聲。”
“顧家寶！”
李家人怒不可遏，這時他們就算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我不活啦！”李婆子又想開始鬧。
村長眉頭緊鎖，實在是這兩天他處理了不少這樣的糾紛，動不動就要死要活，這些婦人煩得很，他們顧家村的糧食又不是大風刮來的，隻是，村長心裏也明白，有些忙不幫不行，外麵日子十分混亂處處都是難民，真把人給逼急了，他怕這些人狗急跳牆。
顧恒道：“我家後宅有房子，大姐一家三口可以過去住，一人每天半斤糧，二姐也是一樣，其餘人我管不著，你們誰要是想管，自己省下口糧，反正我給的有多餘。”
“這怎麽行。”
“小弟！”
顧大姐不滿，李家人也不願意，他們一行有三十多人呢，每天一斤半糧咋夠吃。
顧恒淡淡道：“我已經做的很厚道，你們要是再想尋死，那就死吧，你看哪個女兒的娘家人，居然還管起夫家兄弟媳婦的娘家人。”
這事怎麽說也是李家人理虧。
“李大柱，我女兒可是給你生了三個兒子。”
“李三木，你可不能沒良心，我女兒當初下嫁給你，不僅陪嫁了五兩銀子，還給你生了兩個娃。”
幾個媳婦的娘家人立刻著急起來。
李婆子道：“老二媳婦啊，咱們可都是一家人。”
顧大姐哀求的看向妹妹：“二妹，你就幫幫姐姐吧，你家那麽多糧，肯定吃不完。”
顧二姐向來沒主見，正要開口答應。
周大娃道：“娘，你之前答應爹要照顧我們。”
周二娃道：“娘，你想餓死我們嗎？”
周三娃哭道：“後娘肯定不是真心疼我們。”
周桃花嚶嚶哭泣：“娘，你不是說最疼我了嗎？”
周大嫂抱住桃花痛哭：“嗚嗚嗚，後娘肯定是騙你的，我的傻妹妹.……”
周家兄妹幾個，一人擠兌一句，顧二姐連忙弱弱的說道：“大姐，我有孩子要照看。”
“又不是你親生的！”顧大姐氣急。
顧二姐低著頭，反正就是不吭聲。
顧恒心裏也有些來氣，雖然周家兄妹懟二姐他其實有些讚同，但是，這還當著他的麵呢，他們就欺負顧二姐，這事要是傳了出去他的麵子往哪擱，至於其他的，顧恒還真沒放在心上，反正有二姐夫壓著，周家兄妹翻不出浪花，就算想利用二姐壓製外甥，二姐夫也不是擺著好看的。
顧恒看向他們，冷冷道：“二姐每天半斤糧，你們減半。”
周家兄妹幾個還算懂事，連忙閉上嘴巴，他們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顧舅舅向來都不待見他們，能有一口飯吃還得感謝後娘呢。
顧二姐委委屈屈根本不敢反駁。
顧大姐又氣又怒，隻以為弟弟看她借糧食，心裏不願，這才減少二妹的口糧。
顧恒冷笑，一看便知她心裏在想什麽，淡淡道：“你們以後住我家一人每天半斤糧，出去住每人一斤，還有二丫，既然你把她賣了，往後二丫的一切歸我管，你們夫妻不得插手，此事還請連叔幫忙立字為證。”
“這可不行。”李瘸子一口回絕。
顧大姐眼珠子一轉：“二丫可是我女兒。”
顧恒嗤笑道：“不行就沒糧。”
兩口子頓時啞然了，他們利用二丫討好處，這條路肯定行不通，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顧家寶肯定是認真的，畢竟，這事要是說出去，顧家寶站得住理，不是他不幫襯二姐一家，而是二姐一家不讓他幫。
村裏人的眼中，一個丫頭片子而已，換了誰都知道該怎樣選擇。
李婆子狠狠道：“行，二丫以後歸你，不過，你要多給五十斤糧，他們兩口子出來住，不占你家房子。”
顧家村的人頓時七嘴八舌。
“你怎麽不去搶！”
“五十斤糧，做夢呢。”
“家寶你可別理這婆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憑啥管他們。”
“就是，家寶你也太好心了，每天還給一斤糧。”
“我呸.……”
李婆子咬了咬牙：“三十斤糧不能再少。”
顧恒想了想，淡淡道：“二十斤，再多沒有，我家糧食也不夠吃，隻管你們一個月，我想一個月後，朝廷會有消息下來，另外，你們家糧食沒了錢肯定還在，缺什麽自己拿錢買，別再跟我說廢話，想尋死我也不會攔著，往後沒事少登門，娘說了，不缺你這一個女兒。”
顧大姐臉色難看，娘本來就偏心兒子。
李家人不敢反駁，生怕要拿錢出來。
村長立好字據，李瘸子和顧大姐簽字畫押，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能插手二丫的事。
處理完一切事情，顧恒命人送來糧食。
李家人不甘不願的走了。
顧恒總算鬆了口氣，他寧願多給糧食也不願留下顧大姐，實在是厭煩了她，往後少了李二丫這個掣肘，他就權當沒有這門親戚，這次幫了顧大姐他已經仁至義盡！
村長深深歎了口氣，攤上那樣一個姐姐家寶也不容易，但是，家寶不容易他作為村長更不容易，天天都要處理這些麻煩事，時刻都要防備賊人打主意，都是該死的懷安知府鬧的。
黃河決堤，水淹兩岸，現在情況還算好的，等到再過一段時間.……就算朝廷有官員賑災，秋收沒有糧食又該咋辦。
村長愁的頭發都白了。
“村長，村長不好啦！”
“顧大成了兒子不見了！”
“村長，我，我小孫子也不見了。”
“嗚嗚嗚嗚.……”
“天殺的人販子啊！”
“我家丫頭呢，今早上還看見她。”
“快，快去找。”
顧家村來了人販子，顧恒心中一緊，連忙吩咐自家下人幫忙去找，人販子死不足惜。
“小弟！”顧二姐緊張的臉都白了。
顧恒皺了皺眉，安排她去後麵宅子住，兩室一廳的房子目前還有三套空著，看在二姐夫和兩個外甥的麵子上，顧恒分給他們兩套房，該怎麽住隨便他們怎樣安排，吃虧也是顧二姐願意，他不會多管。
“光耀，光耀，你在哪兒！”
“光耀，娘的兒啊！”
秦柔驚慌失措，滿山亂跑的尋找兒子，重生以來頭一次真正感覺到恐懼，她雖然生下三個孩子，但卻隻有一個兒子，兒子要是出事……
“光耀！”
“大成哥，嗚嗚嗚嗚.……”
秦柔哭暈在顧大成懷裏，光耀光耀光宗耀祖，兒子身上寄托著她的一切希望，她還指望兒子將來繼承大成哥的家業，她還指望兒子將來光宗耀祖呢。
“別怕，我會把兒子找回來。”顧大成麵色沉痛。
秦柔痛徹心扉，心裏恨極了人販子，她也恨上了顧家村，要不是顧家村富裕沒有遭遇重大災害，村裏肯定不會多出許多陌生人，她兒子也不會丟。
“哇……”
秦柔嚎嚎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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