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5 章
青牛江炮轟事件之後, 中原政局出現了短暫的停滯期。
墨宗矩子剛被崔安身邊的人刺殺,轉眼沒過多久,陸家的麒麟兒又被火1炮轟得墜江, 旁支陸時文當場喪命。
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 偏偏定安城和南郡都平靜得沒有動作, 這讓等著看熱鬧並伺機撿便宜的世家和胡人都摸不清套路。
為什麽?
難道不需要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報複回去麽?
於是在疑惑中,中原大地度過了難得平靜的半月時光。
最主要的兩股勢力都按兵不動,餘下胡人和世家也不敢有太多的動作。表麵上看所有人都在觀望, 但私底下卻動作頻頻。
世家聯軍在司馬燁焚宮之後便散了形, 自說自話再也沒辦法擰成一股繩。原本陸時己坐鎮鼎豐城, 眾人還要顧及一下他的背後的南郡,結果陸家小郎君在青牛江翻船的消息傳來,陸家無暇北顧, 一眾世家原本被壓製下去的野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大家都是在世家係譜上有名有姓的人,司馬家的人都死絕了,誰也不比誰高貴。
想要地盤,那便各憑本事,天下不敢想,但經營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個土皇帝還是不難的。
趁著陸家在江北立足未穩, 光統朝的幾個世家迅速瓜分了地盤。他們在江北經營多年, 對於本地的城池地形都十分熟悉, 一安定下來就開始修建塢堡, 屯糧招兵, 等陸家從少郎君翻船的事情上回過神, 江北割據之勢已成定局。
可憐南郡折騰了這麽久,還搭上了一個陸家少郎君,也僅僅拿到了鼎豐城及青牛江一線,並沒多占到半點便宜。
陸家兄弟似乎並不在意。
青牛江翻船的第三天,陸備親自帶船過江。
陸家的船隊浩浩蕩蕩開進青牛江,大船的排槳蕩起無數白浪,號聲震天,氣勢驚人。
陸備站在船頭,神情閑適地眺望鼎豐城,似乎完全不畏懼自己遭遇突襲,步了侄子的後塵。
他是個身形健碩的男人,個子很高,半敞開的風袍領口下,是小麥色的肌肉。
陸備與陸濤長得並不相像,他輪廓粗獷,眼眸晶亮,與時下南郡流行的文士風截然不同。
陸家兄弟一起長大,早年有人說陸備的身世成謎,並不是真正的陸家人。可自從陸濤掌握權柄之後,這種話便在岐江城中絕跡。畢竟陸濤將陸家船隊交給陸備,不是親兄弟,誰敢把這支利器拱手送人。
自此以後,陸備便成了陸濤的影子,常年住在南江口操練戰船。
他也是個有本事的,沒幾年功夫就把陸家的船隊擴了一倍,開開了兩條新的航路,為陸家帶來源源不絕地財富。
有了海上貿易的支持,陸家的財富積累比之前幾代家主都快了太多,很快成為天下第一豪富,陸氏族人歡喜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上去琢磨財神爺的出身,不是陸家人也是了。
立下功勳的陸備卻很少出現在人前。
就算是陸家的姻親崔家,崔安本人也隻見過陸備一麵,還是在陸濤迎娶崔映雪的正禮上。
陸備是個很低調的人,這次大喇喇地現身,多半與之前的炮擊事件脫不開幹係。
陸少郎君被毀了一條腿,麵子被扔在地上反複橫跺,難免有不識相的人要落井下石,以為陸家真不行了。
現在陸備親自坐鎮鼎豐城,幾十艘戰船密密麻麻停泊在青牛江口,江北哪還有人膽敢造次?!
於是,江北再一次洗牌。
賀嶽氏的嫡係在鼎豐城被司馬燁殺了個精光,剩下的旁支都不成器,左思右想還是投了南郡。
他們向陸備繳納了一筆"軍供",並為船隊開放了仙勻城,允許陸家戰船在仙勻城補給休整,必要的時候,賀嶽家剩餘的戰船也可以配合陸家一起出海。
如此一來,陸備的船隊可以沿著海岸線,從南江口一路順暢到達塘子口以南,距離烏知河的入海口白鷺港不過半日的距離。
仙勻城是戰略要地,擁有天下最優良的海灣,陸備得了仙勻城,無異於如虎添翼一樣。
但也有不想屈服的。
比如小氣鬼彭家,他們就舍不得陸備獅子大開口要出的軍供。
那麽一大筆錢呢,比之前供給光統帝的西海步還要貴!獻供西海布至少還能撈個皇親當當,給陸備算什麽?那可是個愛玩兔子的,總不能把自家的兒郎送過去吧?!
彭家遣特使秘密前往定安成。
彭家的大總管田德勝是“寧村作坊”的貴賓客戶,憑借著批量且穩定購置西海細布的良好信譽,大總管與作坊的掌櫃梅大娘建立了良好的合作關係。現在“寧村作坊”脫下了“西海”的馬甲,露出墨宗的真容,直叫彭家新任家主喜得一蹦三尺高!
墨宗啊,墨宗啊!這可是與封家關係最密切的墨宗啊!
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什麽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前任家主心疼購置細布的銀錢,殊不知給家族搭上了一條救命線,大總管這次是立了一大功!
“快去,快去定安城。”
新家主對大總管念叨。
“墨宗不是死人了麽?這等大白事咱們不能幹看著,得差人去吊唁。”
“你速去準備一些喪儀,越豐厚越好,然後帶著三郎一起去定安城。”
“倒時候機靈點,讓那個胡女掌櫃給引薦一些說得上話的,咱們彭家能不能過得安穩,就看你們這一遭了!”
大總管連連點頭,心中簡直要樂開花。
他原本因為貴賓卡吃回扣事發,眼看著就就要被上任家主處置。萬萬沒想到時來運轉,老家主死在鼎豐城不說,天下又換了光景,他這個回扣吃得反而成了功勞。
天下竟有這樣的好事?
大總管樂的隻揪胡子。
他就說他這人運道好,當初若不是走了關係探聽到細布的消息,哪有他今天的富貴風光!?
這一切,都是命啊!
江北局勢暗潮洶湧,另一邊的邊城卻格外平靜。
尤其是位於關外的九淩城,儼然成了亂世中的一塊世外桃源地。
隻是今天一大早,城中的氣氛便有些不同尋常。
食間、商街,書坊,身著各色衣服的年輕人四處亂竄,有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有人躲到角落小心地交換些紙張,還有淡定的,捧著書本默默誦讀,神情格外嚴肅。
從外地過來的商賈看著十分稀奇。
如今天下大亂,也就南郡和邊城還消停些,有多餘的物質可供交換販售。
如今聚集在邊城的商賈越來越多,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被允許進入九淩城。這座遠在關外的城池,在商賈們口中被傳得神乎其神,乃是天下第一的神秘之地。
據說這是墨宗的所在,城中充滿了機關,稍不留神就會發動,不知殺掉了多少有歹心的細作。
據說這裏的墨宗弟子都不說業朝語,他們的話除了他們自己誰都聽不懂。他們晚上不睡覺,從早到晚集中在一起,進行神秘的作法儀式,禱祝不誠心的信徒還會被責罰。
據說墨宗是個女尊男卑的地方。許多不值錢的黃毛丫頭在城中橫行。不過誰家要是有了女兒,送去九淩湖養倒是占了便宜,不但給吃給喝,還能學點手藝貼補家用。
商賈是第一次進九淩城。
他原本是販運竹簡的商人,偶然間見到薄如蟬翼的《定安報》,驚為仙物。
靠著敏銳的商業嗅覺,這商賈開始在定安城中大肆購買報紙,然後翻幾倍販運回到外地,竟然還供不應求。
後來他想方設法在城中找到了門路,成為《定安報》的地區分銷商。
大半年的穩定銷售額,讓他在同級別的商賈中脫穎而出,不但提升了等級,還被邀請到九淩城印刷所直接提貨,經由烏知河航運走水路包郵,送至距離他最近的一處港口。
這可是超等級待遇了,走了這一遭,以後再遇到別的行商,他也能吹一波大的。
商賈十分得意,進九淩城的時候也格外珍惜。
這城果然神奇,處處都透著和普通城池不一樣的奇異之處,看得商賈眼花繚亂,什麽都覺得新鮮。
比如他知道那什麽“聚眾作法”隻是娃們讀書識字。
九淩城中有個叫做“九淩城學院”的地方,從啟蒙識字到術數計算,再到天象水文,無所不包,無所不教。
隻要受試合格,就能把自家的娃娃送去上學,學費不高,食宿實惠。隻要有天分肯努力,能學到想都不敢想的本事!
眼前這些穿著五紅六綠的少年少女們,都是九淩城學院的學生,每個入學的學生都會發一件款式相同,顏色一致的“校服”。
學生們按照衣服的顏色區分年級,每天早上他都能看到這些娃娃腳步匆匆,走去學院坊上課。
今天早上這麽躁動,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商賈坐在早餐攤子旁張望了好半天,實在不住好奇心,便伸手招呼夥計打探道。
“哎,哎,今天城裏是不是要發生什麽大事?”
夥計一愣,抓了抓頭。
“啊?客官這話從何說起?”
那商賈努了努嘴,點指了一下幾個生員聚集的角落。
“那個,他們都怎麽了,看著都有點不對勁啊。”
“噢,你說上學的啊。”
夥計恍然大悟。
“今天是大考日,這些生員今天都要考試。”
“您看這算什麽,發榜日才熱鬧呢。到時候學院會在坊前張榜,人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分數,到時候那些生員的爹娘也會來看榜,有些都是帶著竹條來的哩!”
“每年有吊榜尾的倒黴蛋,不通過就要被降級,被家裏滿街追著教訓,打得那叫一個熱鬧,您到時候還可以去學院坊瞧瞧。”
“噢。”
那商賈點了點頭,語氣頗有些不以為然。
“吊榜尾便吊榜尾嘛,大不了再讀一年便是了,何必當眾教子。”、
夥計一聽他這語氣就樂了。
外地來的客人不了解那種心情,事情沒輪到頭上怎麽說都輕鬆。可等家裏真出了一個扶不上牆的蠢貨,讓他在大庭廣眾下失了臉麵,怕他就不會這樣從容了。
這樣的家長,他這一年一不知見了多少。
活計想了想,便又隨口補充了一句。
“等大考過後便是分班,決定將來要學什麽本領。再之後是招生期,今年學院據說要擴招200名生員,客官若是有興趣,可以去看看熱鬧。”
“哦?”
他這句話,立刻吸引了商賈的注意。
“你說這學堂要招生?”
商賈瞪圓了眼。
“不是邊城的也能進來?”
聽他這樣問,活計點了點頭。
“自然可以,隻要能通過考試和資格審查,誰都可以來上學。”
“墨宗和大都護府要開天下學路,印製可供天下人識字學文的書籍,很快就會麵向天下販售。”
他從懷中摸出一本薄薄的紙冊,在商賈麵前晃了晃。
“喏,就是這個,我們九淩城的製定教材,一模一樣的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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