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第二天一大早, 眾人吃過早飯後,準備前往南石城。


  寧非還特地關注了一下克雷,小孩的心情還算不錯, 表情輕鬆,對於接下來的旅程也十分期待。


  臨出發前他還和寧非嘀咕,說他那個大哥不知道長什麽樣子, 多大年紀,喜不喜歡射箭騎馬。不過不喜歡也沒關係,他在墨宗學房學到了不少東西, 能讀書識字,怎麽都能和大哥談得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把大哥帶去九淩湖。克雷覺得墨宗都是好人, 九淩湖新城是天下最厲害的地方, 大哥去了也一定能和大家相處得來。


  到時候他們兄弟一起學習一起玩耍,好好生活, 成家立業,以後互相也能有個依靠。


  寧鋸子對他這格外熱情的想法驚呆了。


  講真,克雷的父母是自由戀愛, 而且似乎感情非常好, 克雷一直是以此為榮的。


  他以為這孩子會本能地厭惡同父異母的兄長。畢竟兩人不是一個媽, 兄長的存在等於給他完美家庭黏上了黑泥,直接威脅他和他娘親的地位。


  搞不好人家的親媽才是原配,而克雷的親爹背叛了家庭,還隱瞞了婚史跑到變成欺騙異族少女,這要是放在上輩子, 妥妥的渣男確定無疑。


  但是克雷好像並不在意, 還興致勃勃地暢想著, 如何與異母兄長相處。


  這麽豁達嗎?

  他不好去問克雷本人,於是把自己的疑惑跟封大公子吐槽。


  封愷認真地聽完,想了想,跟寧非解釋道。


  “胡人的風俗與中原不同,年輕男女隻要看對眼就會在一起,不向天神拜祭結成夫妻,其實雙方其實是沒什麽拘束的。”


  “這期間生下的孩子,雙方可以決定怎麽養,部族也會幫忙。”


  “但是一旦結成夫婦,那名義上便不能再與別人恣意放縱。克雷的父母拜祭過天神,那孩子又比克雷年長,說不定是之前就生下,交給母親撫養的。”


  哦,這樣。


  寧非點頭,暗自感歎南石部族真是民風奔放。


  這樣說來,的確對克雷影響不大。人家的風俗就是這樣,能獨自養大一個孩子,那位女性也是很厲害了。


  四人翻身上馬,白克部這邊由赫蘭親自作陪,一行人朝著南石城奔去。


  馬跑得很快,晌午之前就趕到了南石城。


  白克與南石是兄弟部族,聽說是白克少族長到訪,守門族人不敢怠慢,連忙引著人去了老族長的住處。


  “圖罕阿伯,我帶來了遠到而來的客人!”


  一邁進木屋大門,赫蘭就迫不及待地開口獻寶。


  他引著幾人走到正堂,笑著對當中高坐的老人說道。


  “猜猜我發現了什麽?這小子他像不像我的兄弟葉蘇力?”


  南石首領圖罕是個很和藹的老頭,赫蘭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聽他這樣說也沒想太多。


  “這都是哪裏來的客人啊?”


  “中原來的,是被洪水衝進坨坨河的行腳商人。”


  赫蘭先給圖罕講了一遍飛船從天而降的稀奇事,然後又把克雷推到老頭麵前。


  “快看看,像不像?”


  圖罕笑著捋了捋胡子。


  他知道赫蘭與自家三子關係好,葉蘇力失蹤之後,赫蘭一直在不停尋找,一有機會就與人打探,對兄弟的事十分上心。


  他眯起眼睛,對著小孩打量了半響,然後點頭。


  “像,真的像,和葉蘇力小時候一模一樣,你從哪裏找到的這孩子?”


  “這就是葉蘇力的兒子呀!”


  赫蘭大笑,伸手推了推一臉緊張的克雷。


  “快,克雷,這是你阿爺圖罕,快過去行禮呀。”


  克雷聞言,僵硬地走到老頭近前,正要行阿爸教過的叩拜大禮。


  沒料到卻被老頭伸出的拐杖攔住了動作。


  “等等。”


  圖罕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眼神轉為審視。


  “你說他是葉蘇力的兒子?”


  “是啊!”


  赫蘭重重點頭。


  圖罕卻是搖頭。


  “可是塞牧說過,全家隻剩他一個人了,他可沒說還有個弟弟。”


  “啊?”


  赫蘭抓了抓頭。


  塞牧是一年前被海麗妲姐姐找到的孩子,說是葉蘇力的兒子,一直和海麗妲居住。


  因為葉蘇力的兩個哥哥都死在戰場,沒有後人。塞牧是海麗妲的夫家找到的,與海麗妲的感情很好,圖罕大伯要顧著部族大事,便把孫子托付女兒照顧。


  但是克雷……


  “是不是塞牧記錯了?”


  赫蘭抓了抓頭。


  “我驗看過這孩子的玉牌,我阿爸還送了他祝福之玉,這的確是葉蘇力的親生兒子,。”


  說著,他又推了推克雷。


  “他有葉蘇力的信物的,克雷快拿出來給你阿爺看看!”


  克雷的眼神有些暗淡,但他還是從脖子取下項鏈,捧到老頭麵前,兩隻大眼睛渴望地看著對方。


  圖罕被他看得心軟。


  赫蘭說的對,這孩子和葉蘇力小時候一模一樣,就連請求的表情都一樣。


  想起已經不在人世的三子,圖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然後接過了項鏈。


  這一看,老人渾濁的眼驀地瞪大了。


  他猛地抬起頭,視線定定地看著麵前的小孩。


  “你……你……”


  老頭隻說了兩個字,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你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看看。”


  一旁的赫蘭磕磕絆絆給寧非翻譯。一聽說南石族長要克雷脫衣服,寧矩子的眼神立刻犀利。


  他聯想到一些不好的犯罪行為,心中警鈴大作。


  “脫衣服?他想幹什麽?”


  說著,寧非就上前,將小孩護在身後。倒是封愷看出了什麽,搶先一步攔住了他的動作。


  “可能克雷身上有什麽標記,族長想要核對一下。”


  他這樣一說,寧非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當初遇到的克雷的時候,他曾經說起過他不但有玉牌,背後還有狼頭的標記,這是阿爸留給他的部族印記。


  小孩當時還要展示給自己看的,被他拒絕了。


  想必南石族長要看的就是這個。


  想通了關竅,寧鋸子的心反而安穩了。


  他們這是真金無懼火煉,正版不怕罰款。克雷是有作證的小孩,真的假不了。


  按捺住想護崽的衝動,寧鋸子站在一旁,密切關注事態進展。


  克雷似乎是知道阿爺想看什麽,脫下衣服就轉過身,露出背後的雪狼頭。


  這狼頭不是紋身,而是用一種特殊的草汁繪上去的,每個南石男性的身上都會有。


  但這草汁的配方家家不一樣,畫出來的效果也有明顯不同。配方傳男不傳女,克雷背後的雪狼頭,身為家長的圖罕如何會看錯!?

  “嚇!”


  圖罕倒吸一口涼氣。


  他將小孩拉到近前,細細打量著那枚狼頭。


  “是了!是了!是葉蘇力的手法!”


  圖罕喃喃地說道,渾濁的眼中逐漸充盈淚花。


  “是我們也山家的,他阿爸就喜歡外圈掛圓,一樣的……”


  他將小孩拉到身前,重新仔細打量了一番。


  “你叫克雷?”


  “克雷,克雷,大海的勇士,你阿爸給你起了一個好名字!”


  見此情景,一旁的赫蘭也長舒了一口氣。


  他就說他不會認錯好兄弟的崽,長那麽像,一看就是葉蘇力的種!


  “別顧著高興啊圖罕大伯,孩子還光著呢,別著涼了。”


  聽他這樣說,圖罕也回過了神。


  他抹了把臉,親手給孩子穿上衣服,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


  “嗨,看我,一高興就忘了。”


  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封愷和寧非。


  “這二位是……?”


  “這是我小非哥,另外一個是他的朋友。”


  克雷搶著給阿爺介紹。


  “小非哥是對我最好的人,阿爸阿母走了之後,是小非哥在石沱嶺撿回了我,給我吃穿還送我學本事,他是我的救命大恩人。”


  聽他這樣說,圖罕的臉上也露出感激的神色。


  “你們救了克雷,是我們也山家的大恩人,也是南石部的朋友!”


  “以後若有需要,但凡我們能做到的,我們一定全力以赴報答恩情!天神在上,南石人說話算話,不計生死!”


  然後,他又低下頭,愛憐地怕了拍克雷的肩膀。


  “孩子,這麽多年苦了你了。你阿爸被雍西關的業兵害死,這個仇阿爺早晚會替你們兄弟報的。”


  此話一出,原本還沉浸在喜悅中的克雷,猛地抬起了腦袋。


  “阿爺你搞錯了,阿爸是被西胡人害死的!”


  啊?

  老頭也被說愣了。


  他定定地看了克雷半響,微微皺眉。


  “怎麽是西胡人,明明是業朝邊軍!”


  “你還小,有些事可能記不清了。你哥哥回來的時候跟阿爺說得很清楚,他是親眼看到你們阿爸被業人邊軍砍死的,屍體還被放火燒掉,不會錯的。”


  “不對!”


  這下,克雷更著急了。


  他拚命搖頭,急得滿頭大汗,不明白阿爺怎麽會有這樣的誤會。


  他還有印象,阿爹是為了保護阿娘和他逃命,被石沱坡附近的胡騎殺死的。


  那天晚上,阿娘抱著他躲在山洞,山下火光衝天。第二日邊軍趕走了胡人,阿娘親手收斂的屍骨,怎麽能這樣顛倒黑白?!


  再說阿爸阿母隻有他一個兒子,哪裏來的親眼目擊的兄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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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舊沒有到曬鹽,要交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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