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8 章
被恐嚇的封小弟一溜煙地跑了。
他其實是不太理解大哥的操作, 既然被拒絕,那還死皮賴臉留下來幹啥,都不要麵子的嗎?!
說什麽雨下的得大騎馬不方便……以前天上下雹他哥都能帶兵夜襲,這種雨水算什麽?!
不懂, 但是不敢問也不敢說。
不過看樣子小非哥是信了, 忙不迭地給他哥安排住處, 態度那叫一個殷勤。
全塢堡最寬敞的房子, 那自然就是寧矩子的小院了。
小院是有客房的, 與寧非的房間隻隔了一間小客廳,陳設和主臥幾乎沒什麽兩樣。
但封大公子卻選了與小院有段距離的主樓暫住。
身為封家的長子及未來家主, 封愷住主樓並不出格。主樓除了矩子居住以外,也是墨宗招待貴客的首選。畢竟以前的墨宗貧窮困窘,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房子就是主樓了,裏麵的家具配置也都算是妥當。
但自從水泥出現以後,主樓這種陰暗陳舊的木質建築就不怎麽受歡迎了。
尤其玻璃誕生後,塢堡裏的房子都換上了透明玻璃窗,既能保溫又不影響采光,再看主樓的小木板窗就更不順眼了。
寧非聽到封愷的請求時,其實也是怔愣了好半天的。
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有失落也有輕鬆,驚訝之餘還夾雜著一絲傷感。
他……他以為……暮野兄會要求住在他隔壁的房間。
不是說悅他之情不可能立刻移除麽?不是需要時間調適麽?沒有馬上離開難道不是想和他多相處一段時間?為啥選擇住那麽遠?
如……如果暮野兄要住他隔壁, 那他……也未必就會反對呀。
念頭一個個在腦子裏翻滾,寧鋸子的心百般不是滋味。無奈這樣的少年心事, 他也沒臉皮去跟別人說, 隻能憋在肚子裏慢慢消化。
“就按大公子的想法來吧。”
寧非揮了揮手。
“把裏麵的被褥都換新, 好好打掃一下, 務必不能怠慢人家。”
說這些話的時候, 他忽然覺得渾身乏力,興味索然。
昨天晚上熬了一整夜,對他的破體格已經造成了負擔,全靠著衝擊主線的興奮扛著。現在任務達標驟然放鬆,又遭遇了封愷的事,寧非的精神氣徹底消耗光了。
他倒在書房裏的軟塌上,像一張攤平的貓餅,一根指頭都不想動。
腦子裏想的卻全是封愷,尤其是他被拒絕時那逐漸暗淡的眼神,不知怎的總在眼前閃過,讓寧非越發無地自容。
他渣了,真的渣了。以前那樣百般討好,各種親近,還總說是古人的友情黏糊糊,其實黏糊的是他自己!
要是換個性別,這麽惦記這麽關心,那不是談戀愛還是什麽!?結果撩撥得人家上頭,又一臉錯愕地說都是誤會,迎風搖曳的小白蓮說得就是他寧鋸子這種了。
沒有當場翻臉,暮野兄可真是好涵養,想也知道暮野兄心裏肯定難受。
尷尬,丟臉,憤怒,卻又被大雨困在塢堡,人家選擇遠遠住去主樓太正常不過,怕是煩透了他,根本不想再沾他一丁點邊了。
想到這裏,寧鋸子的心就又開始翻騰,頭痛耳鳴,各種不舒服。
他在軟榻上折騰了一會兒,到底還是精神不濟,伴隨著雨聲沉沉地睡去。
這一覺,寧非睡得十分不踏實,仿佛被夢魘纏繞一般,掙紮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中。
夢裏,依稀看到個哭泣的女人,臉色蒼白容顏姣好,一臉絕望地看著他。
有那麽幾次他想醒來,想要努力睜開眼,無奈身體似乎並不受控製,疲憊的浪花翻湧拍打身體,再卷著他進入到新的睡意之中。
但是不安心,很沒有安全感,好像冥冥中有什麽危險即將到來,而他卻不能反抗。
“克雷,矩子在嗎?”
耳邊忽然聽到萍花的聲音,語氣急促,帶著哭腔。
怎麽了?萍花小姐姐為什麽哭?她在急什麽?
“噓——”
克雷伸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矩子昨天一晚上沒休息,現在剛剛睡著。”
“噢……那可怎麽辦啊?”
萍花急道,不停地踮起腳,朝著門裏張望。
“塢堡裏的養豬場出事了!今天豬也不知受了什麽驚,一個個不吃不喝就想撞出豬欄。一個個都碰的頭破血流也不停下啊!”
“再這樣下去,我怕豬都要自己撞死自己了!”
一聽說豬場出事,克雷也很緊張。
半大的小少年想了想,試探著找出了一個理由。
“是不是昨天晚上見了那群耗子搬家,給驚著了?”
“耗子搬家?”
萍花睜大了眼。
“啥耗子搬家?”
克雷想了想。
“就昨天半夜你們土豆的時候,我不是在塢堡裏看豬嘛,我就看到西大牆那邊有成群的耗子到處亂竄,沒頭蒼蠅似的,可能是那時候把豬驚了。”
“這幾天也不知道怎麽了,井裏的水總有股子味道,豬都不愛喝。”
他話音未落,就見寧非從屋裏衝了出來。
他伸手抓住克雷和萍花就往門外拉,一邊拉還一邊喊。
“快走,不要呆在屋子裏,可能要地動了!”
井水異味,這是地下水異常。耗子搬家,豬碰欄杆,這是動物異常。
兩個疊加起來,很可能就是地震發生的前兆了!
兩人一聽說要地動,哪還用得著拉扯,反而架起寧非朝城外跑。
東牆外就是官道,那邊地勢空曠平坦,就算地動也不怕被山石砸死。
“你們先走,一邊走一邊通知大家,我去主樓那邊敲鍾。”
寧非甩開兩人的胳膊,轉頭向城中心跑去。克雷和萍花也想跟上,卻被他推開,讓二人盡快出城去九淩湖,通知大家找個空曠的地方躲避災難。
寧非自己則是去找柳老頭和哈斯勒。
昨夜搶收土豆,牛背山穀地和九淩湖大田都距離塢堡有段距離,是以收回來的土豆全部拉進九淩湖的糧倉,收工後大家也就地在九淩湖休整,隻有寧非帶著柳老頭等幾個人回到塢堡值守。
三人分頭行動。
雨又開始下大了。細細密密的雨簾鋪天蓋地,世界一片模糊。
柳老頭和哈斯勒就在新食間閑聊,聽矩子說要有地震,馬上和食間雜工一起撤出了房子,朝著東門跑去。
柳老頭見矩子不跟上,急得直拍大腿。
“矩子你咋還往回走呢?”
“封大公子還在主樓!”
寧非朝老頭揮了揮手,示意哈斯勒帶老爺子先走。
“大公子有照夜馬,馬跑起來很快就能出城,你們不要浪費時間,盡快走!”
說著,他就朝著主樓跑去。
耳邊不知何處傳來了狗叫。
先是一隻,而後是一群,如同催命符一般,推著寧非的腳步不斷加速。
他本來就不擅長運動,身子骨也不算結實,這次可真是把吃奶的力氣都拿出來了。
肺火燒火燎的疼,主樓的木質簷柱已經出現在視野中。寧非腳步踉蹌,全憑著一股信念才堅持到門口,撲到封愷的房門前用力拍打。
“快,快……走!地……地動啊!”
下一刻,門忽然被打開了。
寧非毫無防備,已經透支的身體無法保持平衡,便隨著房門一並朝房裏倒去。他已經做好了臉部著地的準備,卻冷不防被抱入了一個帶著薄荷氣息的懷抱。
“地……動了要。”
被抱住的一瞬間,寧非還不忘傳遞出最關鍵的訊息。此刻他完全沒有任何旖旎的想法,隻想盡快將暮野兄拉出主樓,去安全地帶躲避天災。
“會地動?”
封愷的臉色也很不好。
牛背山距離定安城不算遠,若真有地動,那定安城多半也要遭受波及。
“我先送你去城外,然後我回定安城。”
話還沒說完,腳下的地麵忽然一陣劇烈搖晃!耳邊響起了轟轟悶響,由遠及近,饒是強悍如封愷,也無法在抱著寧非的情況下保持平衡。
“你快走!別管我!這房子不抗震!”
寧非一邊說一邊推他。
封愷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兩手托起少年,抱娃娃一樣的將他抱起來,穩定在懷中保持平衡。
“放下我!我能走!”
寧非吼道。
“別逞強!以為我沒看到你腳軟得撐不住?放下你就走不了了!”
封愷冷哼一聲。
“想讓我扔下你?不可能。”
他說這話的時候,大地的晃動似乎平穩了些。趁著這個機會,封愷毫不猶豫,抱著寧非就朝門外跑。
寧非不敢動。這時候的掙紮和推辭沒有任何意義,隻會給暮野兄徒增負擔。
他現在就當自己是帶麵粉,是扛是抱都隨意了。
然而他們剛剛衝到門前,第二波地震再度襲來。
這次不但比之前的要劇烈很多,而且晃動的方向也似乎發生了改變。
主樓年久失修,因為前一波地震而搖搖欲墜的廊柱,這次終於扛不住地震波的再度衝擊,在封寧二人即將逃出生天的前一刻倒塌,徹底堵住了二人的去路!
“找狹小有支撐的空間!”
寧非一邊吼,一邊掃視全場,試圖找到一個相對抗壓的結構。
“那邊!去缺德聖人的供桌下麵,那桌子夠大,還能承壓……”
話還沒說完,又一波地動襲來。
主樓的牆晃了幾晃,隻比廊柱多掙紮了不到一分鍾,然後轟然崩潰,鋪天蓋地木料朝二人砸了下去。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