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寧非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
他從床上起身, 披著衣服去開門,入眼便是三老驚惶的麵孔。
“矩子,定安城有變!”
謝增搶先說道。
寧非皺眉,心中驀地閃過一抹不祥的預感。
他定了定神, 先把三人讓進前廳, 然後才詳細詢問了情況。
得知張二柱失蹤, 寧矩子當機立斷, 決定立刻前往定安城。
朱雀大街上的店鋪一直運營的不錯, 張二柱又是自己要求去的,現在莫名其妙人沒了, 寧非怕他遭遇不測。
“先別和張家二老講,萬一二柱沒事, 沒的平白讓人擔心。”
他一邊說一邊穿衣服,吩咐謝增去安排車馬。
雖然覺得情況不對,但寧非的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幸,希望二柱隻是偷跑出去玩樂,忘了回店鋪。
正準備出發,門口又有人來報,說封家人已經到了城門口,還拉著兩輛馬車,請求進城與矩子詳談。
寧非皺眉。
“來的是誰?”
“是封大公子。”
聽到這個回答, 寧矩子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
暮野兄深夜來訪,還拉著東西, 多半是和張二柱失蹤的事有關了。
那馬車裏拉著的……
定了定神, 寧矩子帶人迎了出去, 果然看到一身黑色便服的高大青年。
封愷的臉色也很不好, 見寧非出來馬上拱手, 然後走到他身旁,俯身與他耳語了幾句。
“當真?”
寧非臉色黑得可怕,他轉頭看向封愷帶來的馬車。
“屍體找到了?”
封愷點頭。
“在後山的山神廟附近發現的。有人看到張二柱三更前上了後山,我讓人去搜,然後發現了一個
新掘過的墳包。”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聲音越發壓低了一些。
“找到的時候,人早就涼了,後心一刀幹淨利落,是個熟手幹的。”
寧非點頭,手攥得死緊,咬著牙問道。
“為什麽殺他?可是與人結仇?”
封愷搖頭。
“我問過你店裏的夥計,都說張二柱平素都在店裏,並沒和任何人結下仇怨。”
“倒是今日午後有人聽到他與你家女掌櫃發生爭吵,一氣之下出了門,不過晚飯後張二柱便回來
了,手中還拎著一個豆腐盒子,誰都不給看。”
豆腐盒子?
寧非皺眉,看向封愷的目光中滿是疑惑。
封愷也不準備賣關子了,直接解開謎底。
“你家夥計與對麵豆腐坊的女兒有情,那豆腐盒子便是這鄭家豆腐坊的,他家女兒今夜也不在
家。”
哦,孤男寡女,夜黑風高,殺人棄屍。
但為什麽?因為私相授受?
許是看出他的猜測,封愷搖頭。
“非也。”
“鄭家女兒可沒死。十二郎在沙嶺河的一塊隱蔽的灘塗上發現了她,她正要劃船順流而下,進入
暘江水道。”
“這女人是個死士,受傷落船還口含噴針,已然被十二郎射死了。”
聽到這話,寧非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知道死士是什麽,但他想不明白對付一個張二柱為什麽要用上死士。
除非……
“看來非弟是想明白了。”
封愷輕聲道。
“我深夜到訪,也是因為此事非同小可,怕是有人在針對貴宗。”
“我已然令人抓捕姓鄭的一家,那家的婦人和長女都咬毒自盡,隻剩一個男人被敲掉了牙齒,便
在那馬車之中。”
說著,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馬車。
“非弟可要親自去審問一下?”
自然。
寧非點頭。
封愷便命人將馬車趕了過來,從裏麵拎出一個萎頓不堪的男人,直接扔在地上。
那男人鼻青臉腫,滿嘴是血,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混著還未幹涸的血跡。
他一看到封愷就麵露驚恐,下意識地向後退卻,仿佛看到了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誰派你來的?”
寧非冷聲問道。
男人剛想搖頭,卻冷不丁看到一道冰冷的視線,本能地打了個哆嗦。
“絲……噓……哈……”
他牙齒被打掉,說話吐字並不清楚,寧非也是聽了半天才聽明白他說的是薛家。
“閶洲薛還是衡壽薛?”
“哈……呼……”
實在聽不懂,寧非索性換了個方式提問。
“衡壽?是你就點頭。”
然後他看到那男人點了點頭。
“和你一起的那三個女人,也是衡壽薛家派來的?”
男人還是點頭,但有過瞬間的遲疑。
封愷一腳把他踢到一邊,馬靴直接踩上他的脖頸,一字一頓。
“說實話。”
男人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憋紅,拚了命的揮手比劃,嘴裏不停地發出“嗬嗬”的聲音。
“給他找張樺樹皮。”
寧非對身後吩咐道,然後轉而看向封愷腳下的男人。
“會寫字吧?”
那人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頭。
“很好。”
寧非看向封愷,封愷抬起大長腿,把中年男人踢的滾了兩滾。
“聽他的話,把問你的都寫下來。”
男人忙不迭點頭,抓起扔到麵前的毛筆,老老實實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出來。
他出身“細作班”,隻是裏麵最底層的“襯伴”,並不被主家看中。
細作班的主家到底是誰他也不清楚,雖然是薛家在養著他們,可男人總覺得,薛家並不能完全控
製班子裏的“大角”,“大角”似乎另有主家。
比如這一次,是衡壽薛家的三少爺挑了他們出來,主要任務是來定安城抓住西海商鋪的主人。
他們沒見過那人,薛三少爺隻說是個年輕的小子,身形瘦弱,要他們想辦法趁那人來巡店的時候
將人擄走。
此次“大角”是“鄭二娘”,他的主要作用就是給那三個女人打掩護。
二娘很厲害,她成功地搭上了那家的小管事,探聽到了些有用的東西,殺了那小管事就回去複命
了,留下他收拾的屍體。
可男人聽到,“鄭二娘”當時說的可是去南郡,並非恒壽城。
其實他也一直覺得奇怪,薛三公子在他們到定安城沒多久就和老爺一起死在銀州,按說他們就該
撤回去等候新主的指示。
但“大角”卻沒有動身的意思,依舊讓他們按部就班地盯著西海商鋪,完全不理恒壽的變故。
就像今天晚上的行動,本來說好了要套話,結果不知道為什麽“大角”下了殺手。結果他剛一回
家兵丁就找上門,“大娘”和“劉氏”當場就咬毒自盡了。他也想有樣學樣,但卻被眼前那個黑
衣煞星直接敲碎了一口牙,又踢斷了一條腿和一隻胳膊,赴死的底氣瞬間就散得一幹二淨。
怕了……是真的怕了,他不想死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看著滿滿幾張紙的供詞,寧非的眉頭越皺越緊。
若這人沒撒謊,那張二柱死的就有點意思了。
男人說張二柱把寧村作坊的底細泄露給了女細作,坦誠墨宗有了新矩子,新矩子造出了陌刀和水
泥,未來還要在九淩湖附近建設新的城市,幾乎毫無保留。
女細作是薛三派過來的,薛家之前有擄走墨宗鐵匠坊的前科,現在薛三想要依樣畫葫蘆對他下
手,他一點都不驚訝。
但南郡……什麽回事?
一聽到南郡,他立刻就想到原身的身世。
寧三川的老家也是在南郡,他從南郡把原身帶出來,這個女細作也要回南郡複命……
寧非看向封愷,對方向他使個了眼色,示意有話要聊,要矩子找個僻靜的地方。
於是兩人又回了寧非的小客廳。
寧非關好門,坐到封愷麵前:“暮野兄,可是知道南郡的事?”
封愷點頭。
“隻能說略知一二。”
“南郡隻有兩家,陸家在岐江城,崔家在鳴鹿灣,二姓都是百年門閥,聯合把持著南江古水道,
安享魚米之鄉的富庶。”
“兩姓之中,陸家比崔家要更得勢。崔家代代與陸家聯姻,兩家親緣盤根錯節,同進同出,雖然
族中幾代無人出仕,但天子都要忌憚三分。當年本朝元祖和大德聖人要廣開學路,便是這陸氏登
高一呼,在朝中處處製肘,二人不得不退而懷柔。”
說到這裏,封愷頓了頓,唇角微彎,但笑意不達眼底。
“這陸崔二姓,也是世家係譜第一等的家族,代代蟄伏,可不是件好事呢。”
寧非自聽到“崔”字,腦中就閃過一抹亮光。
他從懷中摸出樺樹皮本子,模仿著墨玉佩上的那個符文。
“暮野兄可認得這個字?”
封愷隻看了一眼便點頭。
“這是崔,鼎文的變種寫法,非弟為何問起這個?”
果然是崔。
玉佩上刻了崔字,是不是意味著他其實是崔家的人?
但也不一定,暮野兄說崔家和陸家世代聯姻,所以這玉佩也可能是原身母親的。
不管是哪種,那女細作可能是發現了原身的身世,而她的主家和薛家一樣,對原身和原身所在的
墨宗不懷好意,虎視眈眈,甚至開始對墨宗下手。
經過張二柱這件事,寧非從未如此清醒地認識到世道殘酷。他忽然發現,墨宗這樣一盤散沙、全
靠自覺的管理模式,根本不適用!
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不是你乖乖苟在塞外就能平靜的活下去的,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
己,就得做好隨時被人算計的準備!
這個狗屎一樣的時代,殺人的不單單是小冰河期和戰爭,還有人的貪欲。
可他,想活下去,他必須帶著墨宗,盡可能的活下去。
想到這裏,寧非抬起頭,平靜地注視著對麵的男人。
“暮野兄。”
寧矩子的聲音毫無起伏,也沒有絲毫情緒,仿佛隻是再問一件再小不過的小事。
“你想稱霸天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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