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 任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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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歷史上賈詡的生平和今日的言談,曹彰明確了賈詡的;立場,於是虛心地問道:「先生為何認為此事不該上表朝廷呢?」
賈詡答道:「伯賢曾經把楊家遷徙一事告之了朝廷,無論是詡,奉孝,文若,公達,都認為楊家大肆遷徙去向無非就是荊州和益州,也斷定他們事不可為,所以朝廷和曹公都沒有重視,如今益州變起,趙韙聯合大族反劉璋,楊家又得了生於斯長於斯,還在那裡頗有威名的甘寧之助,可說是天時,地利,人和皆占,比起劉璋和趙韙更得優勢,此乃蛟龍入海之勢,不但講實力,也講機緣,這叫因時成勢,根本無人可以預料,若讓伯賢再度上表朝廷楊家不日將掌控益州,不就等於告訴曹公楊太守時刻在關注益州動向嗎?吾等謀臣尚無法察覺楊家在益州有所作為,楊太守卻時時關注,從而第一時間知曉此事,豈非讓人舉得突兀?而且弘農尚在司隸,既不在雍州,也不在荊州,和益州雖近,卻還有段距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楊太守是刻意查探益州大勢,這各種因由上表了朝廷之後實在難以解釋啊。」
曹彰聽完賈詡的講解,深以為然,曹操是多疑的,楊家遷徙是發生在弘農境內,作為太守的楊奉知道並不出奇,但是如果楊奉把楊家在益州動向巨細無疑地報上朝廷之後就另當別論了。
這個時代交通落後,從弘農去查探益州必須要用專門的探子和商賈混入其中,這等於告訴了曹操楊奉在一開始就料定了楊家在益州有所作為,才會如此注意其動向,但是這原因根本無從解釋,因為沒人能夠預料趙韙會反,沒人知道楊家手下有甘寧,曹彰雖然了解後者,也是基於對歷史的了解,而沒有充分的因由,所以他讓楊奉關注益州動向,但是這事如果上表了朝廷,以曹操多疑的性格,必然會問個一清二楚,到時楊奉要拿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確實很難。
因為早在楊家遷徙的時候,楊奉沒有向朝廷提出觀察益州動向的申請,而且曹軍的謀臣也不認為楊家能夠在益州成事,所以並沒有注意,在這樣的前提下,楊奉暴露自己暗中監察益州的舉動,是極為不智的,等若他沒有得到朝廷命令就擅作主張,而且也說明他楊奉之前必然知道其中隱情,所以才會一直咬著楊家不放,這又可以治他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
楊奉本來就曾經和曹操為敵,實在經不起這等猜忌,他不是曹彰,這情況也不等同於官渡,在官渡兵凶戰危,曹彰可以說是迷信巫女之言行險一搏,猜測袁軍屯糧之地,然後推斷出地點在烏巢,那時是對袁軍的進逼無可奈何,才會死馬當活馬醫,但是楊奉的情況卻是在曹軍眾人都認為楊家事不可為的情況下依然咬住其不放,從而了解了益州的動向,這其中的意味就不一樣了。
曹彰是曹操的兒子,一心為曹家著想,迷信之下行險一搏是可以理解,而楊奉上表朝廷說楊家遷徙之後,沒有告之自己認為楊家會在益州大有作為,而選擇暗中監視,現在又來和朝廷說楊家在益州動向如何,這等若是他楊奉自相矛盾之舉,難以解釋清楚,而且以他降將的身份,這種舉動就可以有很多種猜測了,這於楊奉不利!
賈詡的眼光精準獨到,從這一點看來,他是在為楊奉著想,但是從本質看來,他是在為曹彰謀划,楊奉如果因為這件事受猜忌,大不了就是回許都領俸祿,也不會有什麼性命之危,畢竟曹操雖然多疑,卻有容人之量,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要了楊奉性命,頂多就是削了他的實權,然後好生供養起來,這對楊奉而言,不過是從一方太守變回了都城閑官,俸祿一分不少,還落個清閑,沒有大礙。
但是對於曹彰來說,損失就大了,楊奉是他用七彎八繞的辦法保下來的,先求了獻帝,后請示曹操,難得的是楊奉承了這個人情,站在了曹彰的這邊,如果楊奉被削,他曹彰對雍州和益州的情況就兩眼一抹黑,不知其東南西北了,曹彰幾經歷練,這其中關鍵也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了解了賈詡的良苦用心。
於是他問道:「那麼先生認為此事吾等應當如何應變呢?」
賈詡笑道:「簡單,任其自然便是!」
曹彰聞言沉默一陣,突然笑道:「妙極!正該如此!」
楊彥奇道:「如此豈非讓楊家坐大?」
曹彰笑道:「現在楊家已經入了益州,這情形已經不可逆轉,而且我軍根本不具備入益州的戰略條件,動之無益,不如不動,而且他坐大之後對我軍也沒壞處。」
賈詡大笑道:「三公子果然是明白人!伯賢,袁紹新敗,折了數十萬人在河南,如今已經是苟延殘喘,這代表著天下已經有了新局面,經世之族已經由強轉弱,支持和依附袁家以妄想得到最大利益的世族也會由明轉暗,若沒有楊家的鋌而走險,清除世族就要從內政著手,如此一來就是千頭萬緒,短期內難見成效,但是楊家現在繼袁紹之後跳了出來,給了世族念想,那些聽了三族論之後依然妄想操縱國器的世族必然也會有所動作,這就有跡可尋了,我軍就可以借勢清除之!」
賈詡又一次顯示出他超凡的政治眼光,歷史也證明了他的猜測,如果按照原來的走向,袁紹敗亡之後世族確實由明轉暗,滲入到了曹軍權利內部,然後把寶壓在了曹丕身上,接著便又東山再起,曹操用畢生之力從內政著手清除世族,卻只小有成效,可見其難度。
但是現在楊家明目張胆地跳了出來,必然會使那些心懷異志的世族本因為袁紹敗亡而想韜光養晦的想法再度熄滅,從而轉向支持楊家,因為楊家佔了益州之後有人有地,必然會成為那些想在亂世中擴大自己家族利益的世族之首,在如此情況之下,各地心懷異志的世族都會有所動作,這就是賈詡說的有跡可尋,現在曹軍有軍屯,根本不需要世族支撐,而且軍事實力大漲,對境內那些不成氣候又妄想操縱國器的世族必然可以輕易擊破,怕的不是他們反,而是怕他們不敢反。
曹彰笑道:「楊家佔據益州后,會給那不安於現狀的世族再一次念想,只是憑藉他們支持的盜匪和幾個壯丁,我曹軍何足懼載?正好一舉除之!三族論已出,楊家在起兵佔據一方已經不佔道理,等若公然對抗朝廷,這種時候還有哪個不長眼的世族明裡暗裡的支持他們,那無異於找死!」
賈詡說道:「正好藉此再一次打壓世族的氣焰!所以讓楊家佔了益州有何不可?正好給我軍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再一次打擊世族!」
楊彥嘆道:「明白了,楊修雖然有大才,卻是鋒芒太露,不識時務,如此強勢佔據益州,也不足以和我軍抗衡,只是把世族更早推向敗亡罷了!」
鋒芒太露!不正是士人對這個短命天才的認知么?曹彰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