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啊(50)
一封信攥在手裏。
不再是單薄白紙。
而是剝肉削骨的刀子。
血字猙獰, 活了一般, 將她雙手纏繞。
溫歡恍惚間看到自己雙手皆是紅色。
腥紅溫熱的血, 剛從身體裏流出來, 猶似冒著熱氣,一點一滴順著她的指縫往下掉落。
窗戶外有誰敲了敲玻璃, 齊照歪嘴笑, 精致俊朗的五官完美承住板寸頭的考驗。
他又敲了下玻璃,目光瞥向她藏在課桌裏的手。
溫歡迅速將信夾進書裏。
騰出空的手拿芒果汁。
齊照懶洋洋從走廊晃進教室, 半側身體坐下,一隻手接芒果飲料, 一隻手點了點她的手臂,隨口問:“剛剛在看什麽看得那麽專注?”
溫歡翻開書本:“沒什麽。”
賀州回頭:“剛剛有人給小歡歡送情書。”
溫歡:“不是。”
她抬頭看齊照, 少年漂亮的眼睛瞬間充滿敵意,他往抽屜裏找:“情書?哪呢?”
安靜躺在書裏的信, 隔著薄薄幾層數學公式,墊在溫歡的右手手背下。
她看他找,幾乎將她課桌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出什麽來。
找到最後,倒是找出一顆草莓糖,剝開塞他自己嘴裏,舌尖壓著糖, 眉頭緊蹙, 目光在她臉上掃一圈。
溫歡:“真沒情書。“
齊照嚼糖, 咬得蹦嘎脆, 哼哼兩聲,伸手去抓賀州衣領:“賀州你怎麽又騙人?”
賀州:“我沒騙人啊。”
齊照:“上周你說有人要向溫歡示愛不也是騙我嗎?”
賀州解釋:“別人聽見你要過來,不跑難道還留在那裏挨揍?”
他趴過來,語氣正經:“齊照,不是我說你,你也太霸道了,歡歡又不是你女朋友,你憑什麽占著茅坑不拉屎?”
齊照拿書甩他臉,自動忽略前幾句:“誰是茅坑,賀州你會不會說話?”
賀州自行掌嘴,討好衝溫歡笑:“小歡歡我語文不好,你別介意。”
溫歡又翻一頁書,從左往右,假裝複習之前的知識。藏在右邊書頁裏的信又多覆一層紙,心不在焉:“沒事。”
賀州得到寬恕,轉頭應付齊照:“雖然我比喻用得不太好,但詞能達意就行。”
齊照罵了句:“傻缺。”
賀州翹嘴巴:“齊照你怎麽又罵我?罵就算了,不能換個詞新鮮點的嗎?”
齊照想了想:“傻冒。”
溫歡假裝看書。
右手捏住書頁,聽齊照和賀州有一句沒一句閑聊,起先是互罵,後來偏到十萬八千裏外,說起吃夜宵的事。
齊照語氣驕傲:“她點的夜宵我都喜歡。“
賀州摳細節:“你們兩個經常一起吃夜宵?”
兩個人同住的事並未公開。
除了趙顥,就隻有薛早和陸哲之知道。
齊照斂神,說謊:“沒有。”
他目光掠過溫歡,她眼神略顯呆滯,吹彈可破的肌膚比平時更白,甚至不見血色。
女孩子修長白皙的手指指甲修剪整齊,右手食指橫在數學書組合式公式,無意識往裏摳,指甲都泛白。
齊照愣了愣,抬手止住她近乎自虐的動作,憂心忡忡問:“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嗎?”
溫歡回過神,看到書本上摳出的窟窿眼。
隻差一點,就要摳破藏在下麵的信。
她猛地合上書本,齊照捧著她的右手食指輕輕吹氣。
沉重的心情暫時收起,少年俊朗的麵龐放大眼前,吹氣的動作溫柔細致,像他剛吃過的草莓糖,又甜又治愈。
她沒回答,他也就沒再繼續問。
溫歡重新將手指遞他嘴邊,軟聲求:“你再吹吹。”
齊照吹得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
抬眸看她水潤雙眸,秋波瀲灩,含了春日笑意。
他心裏也隨之開花。
收不收情書又怎樣?
她溫柔的笑容隻給他看。
外麵那些人就算送上一千封一萬封情書,求得了她一個笑嗎?
自習課已經開始。
周圍安靜下來。
齊照漫不經心瞄一圈周圍,沒人看見,他將她手放胸膛,湊近她耳邊,暗啞的聲音像是從細砂磨過,故意逗她:“我的好妹妹,你再笑一個。”
溫歡推開他。
齊照摸摸心口她碰過的地方。
一張紙遞過來。
她在紙上畫了一個笑臉,文字標注:呐,一個笑,給你。
晚自習沒有任何端倪。
溫歡將自己的情緒藏好,直到回到別墅房間,她才卸掉臉上的笑容,將夾在書包裏的信拿出來。
不敢再看一遍,直接撕碎。
一點點撕,撕得粉碎,怕被人發現,沒有扔垃圾桶,直接丟進馬桶衝掉。
房間燈全打開。
溫歡躺在床上,盯著水晶吊燈。
心裏安靜至極。
安靜太過,像是身體的應急機製已自覺啟動,直接麻痹所有神經。
很久以前,收到不堪入目的謾罵信後,她就喜歡盯著燈光發呆,假裝自己是空氣中浮起的一顆灰塵。
做人不好。
做貓做狗也不好。
灰飛煙滅最好。
但現在。
溫歡抬手遮住眼。
手指縫隙漏光。
閃耀璀璨,像齊照的眼。
現在不做貓也不做狗。
灰飛煙滅也不要。
她想做他唇邊吸入的第一口氧氣。
所以不要哭。
不要傷心不要害怕。
一封信而已,不會傷到她。
夜裏天氣寒。
夢裏也寒。
溫歡抬頭看,南城二中的天空陰蒙蒙一片,陽光擋在烏雲外。
時值十月,金桂開遍校園。
從走廊出來,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尋著聲音望過去,聲音的主人早她一步。
轟隆一聲。
黑影墜在她麵前。
風自鼻尖吹過。
桂花的香氣和血腥味混雜。
濃烈得令人作嘔。
五步遠的地方,丁殷然了無聲息躺在那。
脖子折斷,麵目全非。
他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是她的名字。
而他帶走的唯一一件東西,是刻有她名字縮寫的琴。
她毫無知覺走過去,鞋底被血浸濕,覺得不太真實,彎腰推他,三個月來第一次和他說話:“丁殷然,你起來。”
他不動。
她沾了一手血,嗡嗡作響的耳朵忽然疏通,教學樓四麵八方的尖叫聲湧入大腦。
“有人跳樓自殺了!”
溫歡雙手垂在身側,血珠順著指尖往下滑。
低眸對上屍體。
他的眼珠子盯著她。
仿佛在說對不起。
早上醒來。
溫歡滿頭大汗。
埋藏已久的記憶解封。
她手腳皆軟,沒有力氣,躺在床上大口喘氣。
機械般地告訴自己,忘掉。
快忘掉。
卻忽然發現她發不出聲音。
溫歡試圖說話,顧不得舊夢有多可怕,急得快要哭出來。
不可以。
她不可以變回去。
她可以做個結巴但不能做個啞巴。
曾經兩個月無法發聲,度日如年。
她的生命中不需要再有這樣的日子。
有人敲門:“歡妹妹,你怎麽還不起床,今天不去上學了嗎?”
溫歡聽到齊照的聲音,想都沒想,下意識回應:“馬上好。”
她愣住。
隨即捂住喉嚨,一邊笑一邊揉眼淚。
原來還能說話。
原來沒有啞。
真好。
幸好。
去學校的路上,溫歡比平時話多。
不用他搭話,她主動和他聊。
說的話沒有意義,就隻是說話而已。
數窗外飛過的鳥,數路邊經過的樹,數一分鍾的六十秒。
齊照點評:“你今天像個小話嘮。”
她回頭問他:“我……我每天都要做話嘮,你會不會嫌煩?”
齊照一征。
她很少露出這種神情。
半開玩笑半是真,他認得這種表情,是她心間藏事專用微表情。
齊照將耳朵送過去,既渴望又克製:“左邊耳朵聽膩再換右邊耳朵,兩隻耳朵輪流聽,應該不嫌煩。”
溫歡捂嘴笑,順勢捏捏他的耳朵,沒舍得下勁,揉了耳尖摩挲幾下。
他耳朵滾燙。
全身都躁。
歪腦袋假裝看窗外風景。
沒幾天,學校忽然有奇怪的謠言傳出來。
不堪入耳,全都是關於溫歡的。
貼吧論壇流言滿天飛。
沒一句好話。
作為學生會長,陸哲之第一個反應過來。
迅速讓人刪帖,及時將謠言壓下去,盡可能減小影響。
這種時候,需要的不是追根究底,而是避免事件發酵。
帖子在首頁飄了不到兩小時,就被全部刪掉。
發帖的ID也被禁掉。
學校裏還沒有什麽人看過帖子,並未引起太大波瀾。
陸哲之思前想後,去找溫歡。
“你得罪人了嗎?”
對麵沒有回應。
女孩子緊鎖眉頭,神情凝重。
走廊吵鬧。
陸哲之帶她往角落裏走:“不是有齊照罩著你嗎?我還以為有他在,沒人敢欺負你。”
停頓數秒,他朝二班教室看:“齊照人呢?”
溫歡細聲答:“上廁所。”
陸哲之站她對麵。
兩個人短暫沉默。
陸哲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彩印圖片,緩聲問:“我記得這個男生好像陪你參加過比賽?”
圖片上,是丁殷然笑著摟住她肩的照片。
這是他們最後一張合照。
金弦賽慶功宴,大家圍在一起。
她和丁殷然,以及她的老師和裁判們。
拍照摁下快門的時候,他伸手攬住她。
僅僅一瞬間的事,被相機記錄,永久保存。
多人大合照被剪成兩個人的合照。
這樣一張親密照po上去,很難不讓人猜想兩人之間的關係。
溫歡呼吸困難,視線從照片移開。
陸哲之不再繼續追問。
他慢條斯理撕開照片,撕掉丁殷然的半邊照,撕碎了揉成一團塞她手裏,眉眼冷然,無情無緒:“我已經拜托認識的人查發帖人的信息。”
溫歡捏著手裏的碎照片,拳頭攥緊,深呼吸一口,說:“我……我知道是誰,不用再查。”
陸哲之問:“是誰?”
溫歡:“是……是我過去認識的人。”
陸哲之唇角緊抿,最終沒將“需要我做什麽”這幾個字拋出來。
她的神情已經告訴他答案。
她不需要他做什麽。
“你想自己處理嗎?”
“嗯。”
陸哲之許久才開口:“小心點,讓齊照陪你一起。”
當天下午。
溫歡還沒想好怎麽說,齊照就已經得知帖子的事。
氣得五三都做不下,當即就要把躲在背後的人揪出來暴揍。
他沒敢在她麵前發火,壓著凶狠的模樣,一支筆直接折斷,差點剮進肉裏戳出血。
哪個龜孫子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瘋了嗎?
他挪開椅子到走廊打電話。
打給齊棟梁,幹淨利落。
有爹不用是王八。
才剛撥出去,有誰站他身後。
齊照回過頭,女孩子兩顆水葡萄似的眼怯怯望他,“齊……齊哥哥,可以先讓我試著處理嗎?”
他應該說不。
因為他擔心。
可是他說不出口。
他暫時還沒有學會拒絕她。
說起來他自己都覺得沒出息。
心急如焚卻還要裝作不操心最難,齊照沉思片刻,吐出一個“好”字。
他答應得輕巧,她再次確認。
齊照無奈,所有的擔驚受怕打落往肚子裏咽,忍住所有疑問,沒多問一句話,揉她前額碎發:“你先試試,hold不住還有我。”
六班教室。
晚自習過後,大家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教室裏沒幾個人。
六班班長從過道走,書包不小心碰倒什麽桌上的東西。。
英語書裏,幾張照片散落出來。
班長拾起照片,好奇問:“丁同學,你認識二班的溫歡?”
丁源餘接過他手裏的照片,笑容意味不明:“豈止認識,她以前和我一個學校。”
班長指了指照片的人,語氣羨慕:“這個是你吧?你們看起來好像很親密的樣子。”
丁源餘:“這個是我哥哥。”停頓,他勾唇笑:“誒,你們想不想知道溫歡過去的事?”
“想啊。”班長八卦心熊熊燃起,周圍僅剩的幾個人也湊過來。
溫歡走進六班教室的時候,丁源餘正和人說:“……你隨便找個南城二中的人問,大家都知道,她就是個婊|子。”
班長看到教室後麵多出的一抹身影,立刻拉過其他幾個人走開。
丁源餘轉身。
日光燈下,女孩子漂亮的麵孔蒙起淡淡光暈,幹淨明亮的眼睛,像水洗過後的黑玉石。她仰頭看他,脖頸細長,一掐就斷的脆弱美感。
丁源餘神情未變,臉上依舊掛著笑,冷幽幽盯著她。
溫歡下意思想要往後退半步,抬腿沒有落地,懸在半空,重新往前。
“還不夠嗎?”
丁源餘嗤笑:“夠什麽?”
溫歡深呼吸,一字一字說:“收起……收起你過去那一套,這裏是淮中,不是你丁源餘的南城二中。”
丁源餘往教室外麵掃幾眼,語氣諷刺:“跟在你後麵的那個高個子男生呢?不讓他對付我?他舍得你親自上陣?溫歡,看來你也不比從前,從前至少還有個丁殷然願意為你去死,但現在連個為你打架的都沒有。”
他提到丁殷然的名字,溫歡肩膀一抖。
他們站在教室燈光按鈕牆壁前,教室沒有其他人,丁源餘伸手關掉燈。
黑暗撲麵而來。
溫歡跑出兩步,被人一把拉回去推牆上。
教室一片漆黑,丁源餘神情猙獰,猶似地獄裏的惡魔。
他惡狠狠地貼過去:“你在這裏過得很瀟灑是不是?聽說你又能重新拉琴了?拉琴的時候,會想起我哥哥嗎?”
溫歡一言不發。
丁源餘扼住她的下巴:“怎麽,又被嚇啞了?”
溫歡閉上眼。
丁源餘冷笑,手緩緩往下滑,停在她的脖頸間。
大拇指輕輕搭上,一張一合,猛然掐緊。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齊照的男生?看他的時候,眼睛都閃著光,你從來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我哥哥,哥哥知道的話,會很傷心吧。”
他眼睛發紅緊盯她,手裏的力道越來越重。溫歡掙紮,發出嗚咽聲。
像一隻待宰的羔羊,她在他指間無力喘息。
丁源餘想到過去她被人塞進櫃子裏,也是這樣閉著眼,明明已經瑟瑟發抖,眉眼間卻滿是倔強,不肯開口求饒。
他要讓她萬劫不複沒錯。
這件事隻能由他親手來做,她的痛苦隻能他來給,其他人不能插手。
這是她欠丁殷然的,他替他討回。
女孩子嘴唇蠕動,似有話要說。
他鬆開她,聽到她的聲音輕細,語氣堅決:“你……你離開這裏。”
丁源餘像是聽到什麽笑話,笑意癲狂:“我不會離開,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一輩子都別想擺脫我。”
她眼裏逼出淚:“你變態。”
他重新抬手。
溫歡:“你滾開!”
丁源餘將她拽回,笑:“你放心,我不會動你,我哥哥那麽喜歡你,我怎麽舍得掐死你,讓你痛苦的方式有很多種。”
“丁源餘,這裏……這裏是淮市,你以為你是誰?”
丁源餘笑意更濃:“瞧瞧你,說話結巴成這樣,威脅我?”
溫歡哭腔哽咽,退到牆角,退無可退,第一次求他:“我求你,你……你離開這裏。”
丁源餘猛地抓住她,女孩子瘦弱的肩頭顫顫發抖。
他聲音暗啞,一字字緩緩說:“再求一次,像我哥哥求你那樣,求我。”
溫歡搖頭:“你……你什麽都不知道。”
丁源餘:“我不知道什麽?我不知道我哥哥是為你死的?我不知道他是在你麵前跳樓的?你在躲什麽?你有什麽好躲的?我哥哥死了你很高興是不是?”
溫歡尖叫:“我沒有!”
丁源餘咄咄逼人:“你就有!你是凶手,是罪人,你的手上沾滿了我哥哥的血。”
溫歡喘不過氣。
丁源餘聲音低沉:“好戲剛剛開始,我不會放過你。”
冬夜的風似利刃,刀刀冷寒。
溫歡擦幹眼淚,係好圍巾,層層包裹。細長的脖子連同手指留下的紅印一起藏進米白色圍脖。
齊照從車裏探出腦袋,“薛早怎麽這麽黏人,你找她拿本書而已,怎麽一去就是半小時?”
溫歡沒說話,假裝默認。
他打開車門,出來接她,拿過她肩上的書包,手背貼了貼她的臉:“都凍僵了。”
溫歡拉過他的手腕,半明半暗的光裏,她特意埋低腦袋。
齊照低頭看,她連忙貼他肩膀,擋住他的視線,喉嚨有些沙啞:“回家吧。”
學校大門口的路燈下。
丁源餘眯起眼,視線跟隨前方兩人依偎的身影,雙手攥成拳頭。
第二天早上升旗儀式。
副校長將對上個月學校取得的各種成績進行通報。
作為一個稱職的優秀班主任,趙顥不放過任何彰顯二班班級榮譽的機會。
上次月考齊照進步很大,趙顥跑到教導主任那裏為齊照爭取了個人進步獎。
齊照嘴裏說著不要,但身體很誠實,主動準備好發言稿。畢竟,這次的學生發言,會有溫歡。
他想和她一起。
副校長發言之後,就是學生代表講話。
副校長仍在侃侃而談。
溫歡去上廁所,齊照陪著一塊。
他在廁所外等,半側著身體靠牆,低眸檢查發言稿。
有人走過來,視野內一雙籃球鞋,齊照頭也沒抬,指著另一邊:“男廁所在那邊。”
“上廁所都要跟著,你這麽寶貝她?”
齊照雙眉緊蹙,丁源餘站他麵前。
齊照不耐煩:“有事?”
丁源餘:“現在沒事,等會有事。”
“你腦子有病?”
丁源餘笑:“管好你的小婊|子,她最擅長勾引人。”
齊照周身氣壓瞬間降低。
丁源餘插兜走遠,齊照往前要追,溫歡從廁所出來:“齊哥哥?”
廣播裏副校長自以為幽默地講冷笑話活躍氣氛。
從長廊走回發言台,兩個人在台下等候。
口若懸河的副校長總算意識到時間的寶貴,開始收尾致辭。
溫歡側頭看。
齊照太陽穴青筋爆出,似有怒意。
溫歡:“怎麽了?”
“沒怎麽。”齊照伸手撥弄她鬆開的圍脖,極力隱忍自己的情緒。
等發言結束再說。
那種髒話,沒必要往她耳裏送。
副校長:“下麵歡迎我們的學生代表。”
輪到溫歡。
卻有人提前一步,搶在她前頭。
丁源餘走到台上,慢悠悠拿起話筒:“大家好,我是三年六班丁源餘。”
時間放緩。
溫歡伸手掖圍脖的動作止住。
耳邊是丁源餘瘋狂的聲音。
眼裏是齊照逐漸變化的神情。
丁源餘吐出第一個字的時候,齊照正好撩開鬆塌的圍巾,看到溫歡脖子上的掐印。
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昨天夜晚。
她不是去找薛早。
脖子上鮮紅的指印,就是她的處理成果。
廣播裏丁源餘的聲音越來越大:“在這裏我想告訴大家一個真相,你們親愛的溫校花,其實是個人盡可夫的婊|子,年輕雖小,私生活極度混亂,是個男人就能上……”
剩下半句沒說完。
取而代之是話筒掉落的聲音以及拳頭打落牙齒的聲音。
溫歡血液凝固。
視野內。
發言台一片混亂。
人高馬大的少年雙眼發紅,脖子梗青筋,發瘋一樣將丁源餘踩在地上,拳打腳踢:“信不信我他媽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