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啊(34)
黑白琴鍵, 清亮的音樂自少年指間流淌而出。
骨節分明的手指, 指甲修剪整齊, 緩緩奏動美妙音符。
甜蜜而溫馨的曲調, 縈繞房間每個角落。
鋼琴放置的地方,正好對著窗戶, 落地窗外, 夕陽籠罩高樓。
房間裏暖白的燈光照下來,少年唇線微抿, 溫暖的眼眸,燦若星辰。
他彈琴的樣子與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截然不同, 認真內斂,仿佛將所有的感情全都投入在琴聲裏, 琴鍵就是他施展魔法的工具。
像是被他的琴聲鎖住,溫歡一眨不眨地凝視齊照。
略顯青澀的技巧, 過於自信的改編,所有的不完美加在一起,卻成了一次完美的演奏。
不,不對,不能稱之為完美,還缺那麽一點點。
缺她。
溫歡拿起小提琴,拉動琴弦, 義無反顧, 追隨齊照的旋律。
提琴和鋼琴交織的瞬間, 像兩條山穀清泉匯成一股江河, 相依相伴,奔向大海。
兩個人的配合,天衣無縫,完全聽不出是第一次合奏。
起先是她跟上他的步調,而後是他襯托她。
漸漸的,小提琴成為主旋律,鋼琴溫柔伴奏。
齊照所有的音樂天賦,都展現在這次的配合中。
她一個變奏,他立即降調,完全不用任何交流,仿佛心有靈犀,他做她琴弦邊一隻飛蟲,空氣震動,下一秒他就知道她要奏什麽。
他不看琴鍵,他心裏再無琴譜,隻有她。
二重奏結束的時候,溫歡第一眼看向齊照。
兩個人含笑對視。
室內所有人,包括經理和服務生,一雙手拍得發紅。
秦宣感慨:“現在的小年輕不得了。”
齊照抓著溫歡的手腕,朝竇老爺子那邊走去。
“外公,我們的二重奏怎麽樣,好聽吧!”齊照眉梢眼角全是笑容,吃了蜜一樣,笑得又甜又得意。
竇老爺子鼓掌:“好聽。”
齊照笑著偷瞄溫歡:“能不好聽嗎,有我的天才幹妹妹和我合奏,再爛的技巧都能被她帶上天。”
溫歡不太好意思,拍了拍他胳膊。
竇老爺子看向平板屏幕:“老太婆你怎麽哭了?跟個小姑娘家家似的。”
竇老太太擦眼淚:“沒哭,就是覺得好聽。”
竇老爺子瞪向齊照:“快,哄哄你外婆,我說話她不聽,你說的她才聽。”
齊照俯腰:“外婆,改天我帶溫歡妹妹去您那,再給您表演一段。”
竇老太太表示:“現在就要聽,我還沒聽夠。”
齊照有心無力,小聲嘟嚷:“我就練了這麽一首曲子。”
竇老太太試探問:“我最近愛聽小提琴,你讓小姑娘單獨拉一段給我聽?”
“她今天拉了兩首曲子,我怕她累。”齊照輕聲解釋,牽著溫歡的手沒有放開,指腹不自覺覆上她的橈骨莖突,一邊輕柔摩挲,一邊回答竇老太太。
他的動作弄得她癢,身體不癢,心裏癢。
溫歡軟著聲說:“齊……齊哥哥,我不累,我可以為外婆再演奏一曲。”
她喊外婆喊得順口,齊照臉上笑意更濃。
為了表示對竇老太太的敬意,溫歡選擇表演小提琴家們的職業試金石。
帕格尼尼第24號隨想曲。
齊照聽完,才知道她剛才躲在屏風後演奏隨想曲no.5確實是為了遷就他。
演奏完畢,竇老太太直接變迷妹:“秦老師,小姑娘拉得好好聽。”
秦宣不敢出聲。
哪裏是好聽。
簡直就是神仙式的演奏。
他有預感,以後不用再去竇家演奏,竇老太太的追星對象可能要換人了。
果不其然,竇老太太招呼竇老爺子:“老頭子,你快點求小姑娘給我簽名,讓她安排檔期,來我們家現場演奏。”
竇老爺子:“你矜持點,別嚇壞人家。”
竇老太太撅嘴:“我不管,你今天搞不定這事,就別進家門了。”
竇老爺子咳了咳:“老太婆,怎麽說話的。”
兩老拌嘴,齊照及時救場,悄悄拿過平板,躲在角落和竇老太太說話:“外婆,現在她要學習,您千萬不能拿您那套瘋狂的追星準則對她,她會不習慣的。”
竇老太太鼓起腮幫子。
齊照垂下視線,傻傻笑:“您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聽歡妹妹演奏,說不定還能天天聽。”
竇老太太眼珠圓溜一轉,立馬明白齊照的意思。
大概以為聲音沒有外放,竇老太太悄聲說:“阿照,這小姑娘又有才又漂亮,你追得上嗎,要外婆讚助你砸錢嗎?”
藍牙音箱被撓心撓肺的竇老爺子打開,他本意隻是想聽竇老太太說了些什麽,沒成想,聽到這麽一句。
聲音飄蕩房間,所有人都聽見了,刷刷看向齊照和溫歡。
齊照跺跺腳:“外婆!”
溫歡羞紅臉,睫毛微顫。
不一會。
女孩子聲如蚊呐說:“我……我不用錢。”
齊照抿嘴笑,低下頭小聲哄她:“別理我外婆,她和我外公兩個老不羞的。”
溫歡點點頭。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早該退出聊天的竇老太太遠程視頻加入飯局。
吃完,齊照走出包廂去結賬。
剛巧遇到在另一包廂吃完飯的謝愷。
齊照在謝愷的注視下,熟練完成溫歡簽名的偽造工作。
謝愷:“我將卡給小可愛讚助你,是為了看你搖尾巴求她要錢花,不是為了讓你偽造簽名亂花錢。”
齊照嘻嘻笑:“誰讓她聽我話呢。”
謝愷伸手搶卡:“那你還我。”
“不還。”齊照厚臉皮將卡放進錢包,囂張地捏捏謝愷的臉:“謝謝哥,麽麽噠。”
謝愷懶得理他,轉過身接電話:“嗯,行,沒事,不用取消,晚上流星我照看,野營的帳篷別拆。”
齊照聽到流星兩個字,眼睛發光。
流星啊。
聽起來好浪漫的樣子。
明天上午不用上課,今夜正好帶小結巴做點浪漫事。
齊照纏上去:“你約了誰看流星?”
謝愷收起手機,沒好氣地說:“你管我。”
齊照:“是上次那個看起來很窮但其實很富有的個性學姐嗎?淮市有這一號人物,我怎麽不認識?”
“她父母在國外,家業全在那邊。”謝愷推開他:“你問這個幹什麽?”
齊照向謝愷飛媚眼,摟過他肩膀,甜蜜蜜地喊:“哥。”
謝愷一臉冷漠:“有屁快放。”
齊照:“反正你也約不到人,幹脆把野營帳篷讓給我和小結巴吧。”
謝愷:“誰說我約不到人?我改約了廚神。”
“廚神?”齊照皺眉:“是誰?”
“陸哲之,我現在準備去接他。”
齊照傷心:“好哇,你現在不要我了,看流星都不帶我。”
謝愷鄙夷臉:“你會做菜嗎?除了花錢,你還會什麽?我要你何用。”
齊照內心遭受一萬點暴擊。
在齊照的死纏爛打下,謝愷同意讓出一個帳篷。
齊照算盤打得很好。
總共兩個帳篷,小結巴怕黑,他不能放她一個人睡,所以他得和小結巴一個帳篷。
剩下一個帳篷就留給謝愷和陸哲之。
深夜看完流星,他可以給小結巴講故事哄她睡。
陌生的地方,小結巴肯定會害怕,說不定會主動往他懷裏鑽。
到時候,就可以實現抱在一起睡的願望啦。
理想很飽滿。
現實很骨感。
和竇老爺子一行人告別後,齊照帶著溫歡直奔營地。
等到了營地,齊照看到帳篷旁邊正在收拾東西的薛早,笑容逐漸僵硬。
薛早抬眸望見溫歡,立刻奔過去:“歡歡。”
薛早的擁抱熱情洋溢,溫歡輕輕回抱住她:“早早,你……你怎麽也在這?”
齊照走過去將兩個人分開,橫在中間,叉腰問:“對啊,你為什麽在這裏?”
薛早將嘴一抿,笑得人畜無害,壓根不看齊照,望著溫歡:“謝哥哥來接哥哥,讓哥哥準備晚餐食物,無意間提到歡歡你今晚也會去看流星,正好我也想看流星,所以就跟來了。”
齊照臉黑,奔著謝愷去:“謝王八!”
齊照一走,薛早挽住溫歡,指著不遠處和謝愷扭打的齊照,說:“歡歡,齊照同學對你占有欲比我強多了,壓根就超出哥哥對妹妹的程度了,你為什麽隻說我,不說他?”
溫歡呼吸混亂,紅著臉將話題重點轉移:“我……我哪有說你。”
“算了,反正你說什麽我都愛聽。”薛早不再糾結,拉著溫歡往帳篷裏去:“歡歡,你看,我特意布置的愛心帳篷,保準你夜晚睡得暖和踏實。”
另一邊,剛被齊照折磨一番的謝愷有氣無力,趴在陸哲之後背:“陸同學,為什麽你都不幫忙?眼睜睜看他咬我。”
陸哲之看了看謝愷胳膊上的牙印,拿來醫藥箱,沾了碘酒消毒,清除齊照留下的口水,耐心纏上繃帶。
做完一切,陸哲之繼續擇菜,聲音淡漠,冷峻的臉毫無神情變化:“其實我覺得齊照沒說錯,你的確不該帶早早來。”
謝愷抽張板凳坐他身邊,拿起青菜葉子擇:“她一口一個謝哥哥,我能拒絕嗎?小妹妹而已,想看流星就讓她看嘛。”
陸哲之微啟薄唇:“她想看的,可不是流星。”
謝愷捧住臉,語氣誇張:“天呐,你妹妹不會是看上我了吧,我的心隻有一顆,給了別人就給不了她了,你快勸勸她。”
陸哲之被逗笑,起身去架鍋:“你很安全,不用擔心。”
天色漸濃。
薛早在帳篷裏辛勤勞作,溫歡找一圈,沒找到齊照。
走到正在做飯的陸哲之麵前,看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她自然而然幫忙打下手。
兩個人很安靜,誰也沒和對方搭話。
直到陸哲之主動打破沉默,他伸手:“鹽。”
溫歡手忙腳亂將調料盒遞過去。
他餘光瞥她。
女孩子被煙熏得直眨眼,水葡萄似的眼蒙上一層霧氣。
顧盼流轉,如秋水寶珠。
陸哲之不動聲色,將脖頸上掛著的幹淨毛巾丟過去:“到後麵去,我這裏快好了。”
溫歡拿了毛巾捂嘴鼻:“沒……沒事,你炒完它,我順便把菜端過去。”
陸哲之繼續炒菜。
加了鹽,進行最後的大火翻炒。
溫歡在旁邊看著,感歎他的炒菜技術好厲害。
忽然一筷子遞到嘴角,抬眸跌入陸哲之黑邃的眼,他聲線清冷,不帶任何情緒:“你嚐下,看味道淡不淡?”
她沒有想太多,張嘴咬一口,評價:“恰……恰到好處,不鹹不淡。”
陸哲之拿筷子重新夾了菜,皺眉:“我吃怎麽有點淡。”
溫歡:“那……那你再加點鹽?”
“算了。”陸哲之放下筷子,將菜盛出鍋,放到餐盤裏遞過去:“你端過去吧。”
溫歡一轉身,差點撞到人。
齊照兩腮鼓滿,悶聲問:“剛才他喂你吃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