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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啊(7)

  他的琴聲輕盈利落, 技巧嫻熟, 恰到好處的感情流露與節奏把控, 水平已經到達令聞者聽一次便難以忘懷的程度。


  溫歡半邊身體靠在門上, 一隻手扶著門把手,眼神逐漸變化。


  是了。


  她想起來了。


  就是這個琴聲。


  難怪他說那句話, 又字沒用錯。


  她不止贏過他一次, 是兩次。


  要是沒記錯,兩年前的小提琴青少年國際賽, 她打敗他,奪取了那一屆的冠軍。


  他們確實見過。


  準確來說, 是他們的琴聲遇見過。


  她演出完畢就直接走人了,離開前他正好登場, 她隻在門邊背著身聽過一段。


  好是好。


  就是沒她好。


  房間內的曲子已經換成其他經典曲目,溫歡立即明白過來, 這是他的練琴時間。


  她站在門口聽了一會,繼而悄悄離開。


  直接下樓,書包放在客廳沙發上,背起就可以走。


  溫歡沒有再回薛早房間,而是等出了陸家別墅,才給她發微信告別。


  薛早發消息說想送她,溫歡隨意挑了個表情包發送, 關掉手機屏幕, 埋頭往前。


  沒有打車回去。


  用走的。


  燥熱的天, 夏風簌簌, 從額麵吹過,短暫的涼爽。


  淮市比南城熱得多。


  每年這種時候,南城才剛好到穿短袖的天,偶爾下雨,涼得需要套外套防寒。


  南城雨水多,她最喜歡在下雨天練琴。


  以雨聲做奏,以雷聲為伴,狂風暴雨拉一曲《土耳其進行曲》,細雨纏綿拉一曲《卡農D大調》,有時候蔣之香爽約不來看她,她房間裏就全是《野蜂飛舞》的曲調,從下午到夜晚,不曾間斷。


  溫歡低眸看自己的雙手。


  這樣一雙手,曾被她的音樂老師們誇讚過無數次。


  太久沒碰過琴弦,已經快要忘記曾經那種沉浸其中主宰旋律的滋味。


  直至今天,聽到陸哲之演奏。


  琴聲響起的瞬間,她腦海的第一反應,不是他拉的有多麽好,而是換做是她,她會怎麽變調調弦。


  從出生起,如果說有拚盡全力努力過的事,大概也隻有兩件了。


  一件是蔣之香的愛。


  一件是小提琴。


  第一件,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能走到一半就不想要了,但至少尚未丟棄。


  而第二件,她不會再拾起了。


  走回海邊別墅時,已經是夜晚九點。


  溫歡爬上最後一個坡,累得滿頭大汗,尚未站定,迎麵一個黑影衝過來。


  齊照氣喘籲籲,兩條濃眉擠成川字,語氣躁得不行:“我正要報警,以為你怎麽了。”


  他手裏捏著手機正在通話中,那頭喊:“同學,請問你到底怎麽回事,110不能隨便撥……”


  齊照掐斷,鼓著腮幫子緊盯溫歡。


  溫歡接住他的目光,睫毛顫了顫,訥訥道:“對……對不起嘛。”


  齊照原本焦躁的心情瞬間緩和,她這一把小嗓子軟著聲音輕描淡寫吐出幾個字,他腦子裏什麽情緒都沒有了。


  就隻剩下她水靈明亮的大眼睛。


  溫歡拿過手機開機,繼續安撫:“我……我這麽大個人,又不會丟,齊哥哥不用太著急。”


  齊照撅嘴:“誰著急了,我是怕我媽找我算賬,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她不得剁掉我啊,我還等著繼承她的千億家產,絕不能栽你身上。”


  溫歡跟在他身後往裏走,“我……我有那麽重要嗎?幹媽就你一個兒子,難道會因為我剝奪你的繼承權嗎?”


  齊照雙手扣著後腦勺,大大咧咧:“那可說不定。”


  溫歡提醒:“你……你還有齊叔叔。”


  齊照停下腳步,彎腰將臉湊過去:“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爸我媽的錢,我都要,畢竟,我唯一從他們身上繼承的優良基因,也就有錢這一個優點了。”


  溫歡被逗笑,踮起腳說:“你……你還有很多優點。”


  齊照豎起耳朵:“比如說?”


  溫歡:“說不出來的好。”


  齊照悶哼一聲,胡亂揉揉她的腦袋。


  大概是因為遠處海景的美麗,溫歡心情重新好起來。


  輕鬆愉悅,不會再想小提琴的事。


  等齊照將蛋糕捧出來時,溫歡更開心了。


  甚至在齊照問話時,撒了個小謊:“別……別人家的飯確實不好吃。”


  齊照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


  在陸家吃得太飽,溫歡嚐了兩口蛋糕,就丟在一旁,窩在沙發上看書。


  剛看一頁,身邊有人坐下。


  她偏頭看,齊照在膝蓋上鋪開餐巾,將茶幾上的蛋糕捧到膝上,拿起勺子,滿滿舀一勺,另一隻手捧著,遞到她嘴邊:“你繼續看你的書,張嘴就行,外麵沒吃飽,回家得吃飽了。”


  少年眉眼俊氣,神情認真嚴肅。


  客廳的燈光從他長長睫毛落下,細碎的光籠罩,他的眼睛像星星一樣閃耀。


  溫歡翻書的手略微停頓。


  片刻。


  她垂下眸繼續看書,張開雙唇,咬住他遞來的勺子。


  齊照一邊喂一邊說:“我是怕你餓壞了我媽心疼,不然我才懶得喂你。”


  溫歡隻是吃,不說話。


  他喂多少,她吃多少。


  胃都要撐壞。


  吃完後躺在沙發上歇氣,慢悠悠地舔舐嘴角奶油,剛好碰到少年捏著紙巾的手。


  他指腹滾燙,隔著薄薄抽紙,從她雙唇拂過。


  她舌尖的奶油渡到他的手指側邊。


  空氣潮熱安靜。


  快速道完晚安,溫歡急急忙忙合起書起身上樓。


  拖鞋踩在木質樓梯的聲音逐漸遠去。


  客廳沙發,齊照怔怔看了很久,直到女孩子徹底從視野中消失。


  半晌。


  他抬起手,沒舍得擦掉,小心翼翼舔掉從她嘴邊沾到的奶油。


  手都要舔紅。


  找機會再喂一次好了。


  反正他臉皮厚,哥哥喂妹妹吃東西,沒什麽好害羞的。


  被喂蛋糕的溫歡,這一夜連做夢都在吃蛋糕。


  起先是夢見自己在拉小提琴,快樂的事變了味,做夢都胸悶。


  還好不太愉悅的場景很快更換,齊照出現在她夢裏。


  他笑臉盈盈地喊她溫歡妹妹,反手掏出就是兩個大蛋糕。


  喂著喂著,他忽然將奶油蹭到她臉上,一邊舔一邊說:“齊哥哥替你擦擦。”


  溫歡從夢裏驚醒,開了燈,臉頰滾燙。


  外麵天還沒亮。


  恰逢蔣之香打視頻電話來。


  溫歡晃晃腦袋趕走惺忪睡意,按下通話鍵。


  那邊是傍晚,蔣之香穿著泳衣,濕漉卷發垂在腦後,千嬌百媚。


  溫歡看一眼便移不開目光。


  老這個詞,向來和蔣之香搭不上關係,她看上去就像從未生育過的妙齡少女。


  上帝一定欠了蔣之香什麽,不然怎麽會額外厚待她。


  “歡歡,剛起床嗎?”


  “嗯。”


  “臉怎麽那麽紅?夢見什麽害羞的事情了嗎?”


  溫歡捧著臉,下巴擱在微曲的膝蓋,手機置於前方:“沒……沒有。”


  蔣之香前傾身體,眼睛微眯,像隻慵懶的波斯貓,笑道:“歡歡是有喜歡的人了嗎?媽媽在你這個年齡,已經交過好幾個男朋友了呢。”


  溫歡咬唇,輕聲說:“我……我不交男朋友。”


  “如果是女朋友,也可以告訴媽媽,媽媽不是沒試過。”


  溫歡臉更燙,小聲抗議:“媽媽。”


  蔣之香笑起來,聲音更媚:“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明白,戀愛是個好消遣,有喜歡的人,是件美好的事。”


  溫歡急起來:“我隻喜歡我自己。”


  蔣之香一愣,問:“那媽媽呢?”


  溫歡猶豫,剛要答,屏幕那頭冒出另一個人。


  不是上次那個年輕的小提琴家。


  蔣之香舉著手機介紹:“ Nathan,這是我女兒Emma。”


  她用英文又說一遍,名字卻用了中文的發音。


  從蔣之香流暢變換的美式口音,溫歡迅速明白,這次的新歡是個美國人。


  “Nathan是名遊泳健將,你真該看看他遊泳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條魚。”蔣之香語氣遺憾:“歡歡,要是由Nathan做你的遊泳老師,你肯定能學會遊泳,下次你來媽媽這,就能和媽媽一起去海邊衝浪。”


  視頻通話並未持續太長時間。


  蔣之香站起來走到泳池邊時,溫歡意識到該掛電話了,說了下次見,沒有立刻掛斷。


  手機被蔣之香丟在一旁,大概以為通話已經由溫歡這邊掐掉。


  溫歡瞪大眼,膽戰心驚盯著屏幕邊角若隱若現的畫麵。


  她呼吸都停止,全身肌膚都羞成珊瑚粉,顫抖關掉手機,一頭倒進枕頭。


  無法再睡著,一閉眼全是蔣之香掛在男人脖子上兩條細細白白的手。


  說不出的美。


  溫歡委屈地想,難怪那麽多男人都愛她,縱使被無情拋棄,也至死不渝。


  真傻。


  都是一群傻子。


  內心暗自腹誹別人對蔣之香的討好殷勤,溫歡發誓自己絕對不會這樣。


  結果沒過兩天,她卻開始學遊泳。


  學校周五放半天假,溫歡推掉了薛早那邊的補課請求,直接回到海邊別墅。


  換了新買的泳裝,打算再次挑戰她學了無數次卻沒有一次學會的遊泳技能。


  泳池邊沿擱著觸手可及的遊泳圈以備不時之需,她將iPad放到泳池前方,點開遊泳教學視頻。


  隔壁房間裏。


  早該出門的齊照翻箱倒櫃,總算找到上次從謝愷那裏搶來的跑車鑰匙。


  換好衣服準備出發,聽見外麵傳來的動靜。


  好像有人在泳池裏?


  是小結巴嗎?

  可她不是不會遊泳嗎?

  齊照拉開窗門走出去,視線落到泳池,深深吸進一口氣。


  陽光下,女孩子穿著白色露背泳衣,象牙般皮膚,烏發紅唇,坐在泳池邊,腳尖碰碰水,不敢往下沉,盯住水底,像是要赴死,神情稚氣天真,眉眼間有種別樣的清麗嫵媚。


  齊照慌張地眨眼。


  第一次意識到性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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