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皇家賜宴

  皇帝賜宴在各種意義上都不好吃。


  從前皇權鼎盛時，每當官家賜宴，臣子必稽首俯伏而食之，那造型和牲口吃飯時沒什麼區別，所幸之後歷代帝王奉行仁政，臣子們少挨了些折騰，但吃飯時也必須謹守禮制不可過量，總之是相當彆扭。


  而如今官家厲行節儉，據說有時熬夜批閱奏章連口羊肉湯都不捨得喝，皇家的賜宴估計也好不到哪去，至少肯定比不上姨娘王嬙精心烹調的好菜。


  看著方翎一臉苦色，王嬙輕笑一聲：「快去吧，莫要讓官家久等。」


  點頭應了一聲，方翎給典韋和公輸瑜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好好約束手下的逐日軍騎士不要鬧出狀況，自己則重新跨上戰馬，跟著那傳旨太監一路飛奔向宮城。


  沿途百姓一眼就能看出那位身穿大紅錦袍的太監出身禁宮，一路上都很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方翎跟在後面不到一刻鐘時間便已經趕到了宮城外。


  眼前黑黢黢的宏偉宮牆看上去比起赤龍城的城牆似乎還要高上一些，城頭上的一個個金甲禁衛在烈日的暴晒下頂著沉重的鎧甲，如同鐵鑄般一動不動，這些出身殿前司的禁衛個個都是帝國禁軍中百里挑一的好手，方翎還記得從前和父親方藍一起進宮赴元夕宴是曾經聽他提起過，禁衛軍即使是最普通的士卒都有超凡七八品的實力。


  下意識的，方翎開始盤算如果是莽荒人想攻下這座宮城該用些什麼手段，強攻和圍城肯定是不成了，據說這宮城的地窖里儲備著足夠三萬大軍吃上半年的糧食，即使赤龍城被攻陷，也能依靠著這座堅城堅守到各地援兵趕來勤王，不過如果是由他主攻事情就簡單多了，這世上沒有一包火藥炸不塌的堅城，如果有，那就多來幾包。


  思緒翻飛的方翎直到那位傳旨太監目光詭異地打量了他許久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道：「這位公公，咱們是不是先進去再說？」


  「公子有所不知，西平侯如今正在路上，咱們還是等等他為好。」


  方翎微微頷首，所幸沒讓他等多久，不遠處的一條大街上，顧明棠也同一個身穿大紅錦袍的太監策馬而來，方翎同他交換了個眼色，兩人將戰馬交給宮城旁的禁衛，跟著兩個太監走進了宮城。


  每年元夕宮中都會賜宴款待京中豪門，方翎也不是第一次進入宮城，況且帝國歷代帝王都例行節儉，不提宮城的規模，僅僅在華麗的程度上，這座宮城遠遜於他前世見過的紫禁城，百無聊賴之下方翎開始研究帶路太監走路的姿勢。


  這些在禁宮中廝混的的公公走路時都夾著兩腿長袍下擺都紋絲不動，從前方翎在電視上看到過最接近這種走法的是日本藝伎的小碎步，只是他們走路的速度極快，邁著小碎步，腳面再被袍子遮住，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地上漂一般，看得方翎和頭一回進宮的顧明棠嘖嘖稱奇。


  進入前殿後帶路的由兩個太監變成了一隊俏麗的宮女，一行人一路向文德殿走去，那裡是皇帝每天上朝下朝期間休息的宮殿，賜宴的場所位於文德殿而非用於大型慶典的紫宸殿已經說明這次的賜宴規模不大，而除了主人家之外，很可能只有自己和顧明棠兩個客人了。


  眼看著身旁的方翎皺著眉頭，顧明棠低聲笑道：「怎麼的，剛才在城門口給太子難看的時候那麼霸氣，現在見人家爹的時候知道怕了？」


  方翎看了一眼帶路的宮女們，聳了聳肩道：「官家又不會吃了我有什麼好怕的，只是可惜了我姨娘特意給我做的一桌子菜，今天從天沒亮就開始趕路，如今兩三個時辰過去可是餓得狠了。」


  顧明棠聞言頓時滿臉的無語：「皇家賜宴你還真準備填飽肚子嗎，待會可悠著點，如果把官家哄開心了說不準太子和石繼言那一票人也能收斂一些。」


  方翎點了點頭，只是說實話他對這個倒不是很樂觀，趙宸一個太子之所以能連連對他出手甚至直接扳倒了顧明棠這位定西軍統帥如果說他背後沒有皇帝的支持顯然是不可能的，而對於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磨刀石方翎雖然滿心不爽，但現在完全沒有跟皇家叫板本錢的時候，有氣也得暫時忍著，不過父親方藍畢竟是軍方大佬，皇帝想讓自己安心當個稱職的磨刀石少不得也要付出些代價。


  跟隨著帶路的宮女，方翎和顧明棠很快在文德殿中見到了皇帝。


  由於今天沒有朝會，趙禎只是穿了身赭紅色的官袍，方翎和顧明棠都是有爵位在身的勛貴，見了他也只需要躬身行禮。


  趙禎坦然受了兩人一禮，一旁滿頭白髮的大太監郭淮連忙招呼著侍衛搬上來兩張條案，很快又有幾位宮女將他們的午飯端了上來。


  見多了從前那些領導派頭的方翎一看倒是真的有些驚訝，誰能想到堂堂帝國之主一頓午飯竟然會吃這些東西。


  一盤青菜，一隻煮雞蛋和一碗白米飯，而主菜則是一碗飄著淡淡油花的羊肉湯，雖說羊肉向來被士大夫階層奉為上味價值不菲，但這頓飯充其量也只是尋常殷實人家的伙食標準，而看趙禎和郭淮的神情，這樣的飯菜顯然已經是這位帝王的常態了。


  見方翎和顧明棠都有些發愣，從兩人進來就始終笑眯眯如同一位鄰家大叔模樣的趙禎笑道：「怎麼，不合口味？如今陳州大旱百姓衣食無著，朕身為一國之主還需以身作則，只可惜你們倆先前獻上的紅薯如今還需幾個月才能收穫，真正大面積種植恐怕還需要數年時間，否則倒也不至於弄到這種地步了。」


  「官家天心仁厚是社稷之福。」


  兩人一起在坐席上微微躬身，顧明棠倒是真心實意地躬身行禮，但方翎卻從趙禎的一番話里品出了些不一樣的意思。


  陳州大旱附近州府的糧草自然要運去那裡賑災，甚至因為這事皇帝本人都開始粗茶淡飯了，而自己如果再為了山陰城的戰事開口要糧，是不是就有些不好張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