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雲梯帶來的困境

  一大早，摘星城的守軍便吹響了發現敵情的號角，而在方翎準備登上扶風城城頭觀戰時，卻發現顧明棠已經早早地等在了那裡。


  手中捧著一盞清茶，顧明棠曖昧地看了一眼方翎的大黑眼圈，笑道：「年輕人以後的日子還長，記得稍微節制一些。」


  方翎咧了咧嘴沒有吱聲，自己昨晚是在和賈詡商討今後扶風城的發展計劃，可不是把精力用在了公輸瑜身上，只是跟顧明棠這個老不修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方翎遠遠望著對岸密密匝匝的千餘名回鶻步卒，今天他們的那台攻城車倒是沒有出現，但卻有整整二十架雲梯正被大群步卒簇擁著，緩緩靠近摘星城城頭。


  與方翎從前在古裝劇中見過的加長加粗的大號竹梯不同，這個時代的雲梯還秉承著最古老的設計方式，採用結實木料製成的基座上固定著一段長約三丈的木梯，木梯頂端是兩個用來固定在城沿上的軟鉤，總的來說，這些雲梯的造型看上去有些類似於方翎記憶中的消防車，而安裝在基座下的六個包鐵轂輪也足以讓整架雲梯在草原上以接近常人行走的速度前行。


  而等到這二十架雲梯進入摘星城城牆一里範圍后，城頭上早已經上弦完畢的二十架八牛弩弓弦一開，長槍般的弩箭帶著凌厲的破空聲猛地射出，只是這些重型床弩攻擊時聲勢頗為驚人，但取得的戰果卻讓不盡如人意。


  八牛弩強大的力量足以把一根弩槍射出三百步，而在這個距離內，鋒利的弩槍足以刺入尺許厚的磚牆，只是它在用來對付雲梯時，效果卻並不是非常出色。


  作為赤雲帝國的老對手，回鶻人也對八牛弩這種城防利器頗為了解，那二十架雲梯在最容易被選為攻擊目標的基座上加裝了一大塊形如蛋殼的拱形鐵板，弩槍射在上面很容易被那形狀特殊的鐵板彈開，而雲梯上部的木梯部分由於橫杆間的空隙，也有極大的幾率使弩槍落空，再加上那些操縱八牛弩的民兵經驗不足，全部二十根弩槍中只有三根成功命中目標，而其中真正被重創失去作用的雲梯更是一台都沒有。


  眼看著二十架雲梯在回鶻步卒的推動下距離城牆越來越近，城頭上一眾守城士卒顯然有些慌亂，昨天投入戰場的幾架雲梯只是為了牽制城頭守軍，為攻擊城門的攻城車減輕壓力，而今天超過一千五百名回鶻步卒全軍壓上，帶來的壓力可不是昨天能比的。


  城頭上，典韋偏過頭打量著顯得有些手忙腳亂的民兵們，不由暗嘆一聲，這些民兵的心理素質終究還是個不小的短板，在這種生死搏殺的戰場上，慌亂恐懼之類的情緒只會讓人死得更快。


  「每四架八牛弩分為一組，每組攻擊一架雲梯，所有弩手聽我號令！」


  典韋中氣十足的大喝聲傳遍整個城頭，圍繞在二十架床弩旁的民兵們眼神一清，身體雖然還有些哆嗦，但絞軸校準的動作終究是沒有那麼慌亂了。


  而相比之下，指揮著那百多位弓箭手的黃忠面對的壓力倒是小了許多，不同於那些操縱床弩的新兵，在他麾下聽命的百多名弓箭手除了長安城訓練的射手戊甲等人之外，其餘也大多是從上次沙石口防衛戰中生存下來的老兵。


  眼看著那九架雲梯進入了城牆兩百步內，所有人同時從身後的箭囊中取出一支纏著油布的箭矢，在身旁的炭盆里點燃后，緩緩搭在了弓弦上。


  隨著黃忠一聲大喝，近兩百支火矢飛鳥投林般射向七八架較為靠前的雲梯。


  而受到密集的火矢攢射，那些雲梯的基座和木梯上頓時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火苗，只是簇擁在雲梯附近的回鶻步卒也是格外彪悍，他們無視了飛射而來的火矢，直接拋下手中的兵器盾牌，用事先準備好的潮濕棉被撲滅了基座上的火苗，而那三丈長的木梯在出戰前顯然被回鶻人用水浸潤過，火矢射在上面很快便會熄滅，偶爾幾支僥倖未熄的，也沒讓火勢在木梯上蔓延開來。


  而見弓箭手的火攻並沒有奏效，作為城防軍指揮官的典韋也並沒有在意，這沙駝部好歹是回鶻的大部落之一，雖然先前被呼延甲他們掏空了家底子，但在得到了那六大金帳部族援助后，實力卻不減反增，再加上那位指揮官的能力也頗為不俗，自然是沒那麼容易對付。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典韋見那九台雲梯距離城牆越來越近，眼睛微微一眯，大喝道：「八牛弩，射！」


  那二十架已經校準完畢的八牛弩旁，人高馬大的弩手猛地吐氣開聲，手中的木槌猛地砸向床弩的扳機，只聽「嘎啦」一聲，二十根弩槍閃電般飛射而出，幾乎在同一時間便命中了其中五架靠近的雲梯，木屑橫飛中，至少有三架雲梯或是因為基座受損，或是木梯斷折而失去效用，數十位已經爬上木梯，準備在第一時間登上城頭的回鶻步卒慘嚎著掉落地面摔得骨斷筋折。


  只是正站在其中一架雲梯基座上的沙駝梁如今倒是沒工夫理會他們，此刻剩下的十七台還能夠正常使用的雲梯已經搭上了摘星城的城頭。


  沒等那木梯頂端的軟鉤扣緊城磚的磚縫，已經爬到木梯頂端的回鶻步卒已經大聲嚎叫著跳上了城頭，一如定西軍等赤雲帝國軍團中設有的跳蕩這一兵種，回鶻的各大部落中也在攻城戰中承擔著類似職司的勇士，而在摘星城城頭上，迎接他們的是整整一百位被方翎從定西軍中借來精悍槍盾兵。


  無需過多的動作，一眾槍盾兵只是把大盾向城頭一擋，那十多個最先跳上城頭的士卒便慘嚎著掉下城頭。


  從高約丈五的城牆上掉下去，運氣好只是摔斷了胳膊腿子的，還有力氣翻滾掙扎一番，但大部分回鶻步卒掉下去就聽到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響，便再也沒有了一點動靜。


  只是這些回鶻跳蕩也著實彪悍，看也沒看墜落城下的族人依然前赴後繼地向城頭跳去，而跟在他們身後的手持長柄撓鉤的回鶻士卒則藉此機會勾住槍盾兵手中大盾的邊緣，猛力一拉，一旦下盤不穩，便很容易失去平衡隨著那些回鶻跳蕩一起墜下城頭。


  而眼看隨著七八位槍盾兵失足墜落，城頭陣地已經有了些不穩的跡象，典韋一聲大喝，幾十個守在柴灶旁的民兵端著青煙直冒的油鍋猛地潑向那十多架雲梯，只聽「嗞啦」的一聲脆響，城頭上頓時肉香四溢，一眾已經爬上雲梯的回鶻步卒慘嚎著墜下地面，而那些已經登上城頭的回鶻跳蕩則被緊急填補上來的槍盾兵一槍捅了個對穿。


  藉此機會，黃忠也同一眾弓箭手射出道道火矢，火焰眨眼間引燃了被熱油潑了個通透的雲梯，一眾緊接著爬上雲梯的回鶻步卒也顧不得登城，連忙找來濕棉被蓋滅了火焰，只是一共十七架雲梯中也至少有過半的數量因為火勢蔓延過快，變成了一根巨大的火把。


  眼看回鶻人的雲梯還剩下近半，典韋不由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這些已經是整個扶風城能找到的所有菜油了，只是可惜上回呼延甲他們用光了所有的燃燒彈，否則這十七架雲梯一架也別想剩下來。


  不過儘管已經用光了所有的火油菜油，他們也還儲備了些別的東西，同身後不遠處的黃忠對視一眼，徵詢他的意見，後者沉吟片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隨著典韋一聲令下，那些潑幹了菜油的大鍋被重新架在柴灶上，一眾民兵則快步將一壇壇色澤呈現詭異黃綠色的液體倒進鍋中，而隨著那些液體被漸漸加熱，一股極其可怕的味道漸漸瀰漫在了摘星城的城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