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迎頭痛擊
在經歷了最初的一陣驚訝后，作為一營校尉的張冷很快冷靜了下來。
回鶻人很強，這毫無疑問，即使那些是沒有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普通牧民也不可等閑視之。
作為一個馬背上的民族，每一個回鶻男兒成年後都是一個弓馬嫻熟的戰士，甚至整個莽荒回鶻部除了直屬於回鶻可汗骨力裴羅的王帳精騎以外，各大部族中沒有一兵一卒的常備軍，一旦有戰事發生，部落的首領們只要吹響牛角號，這些平日里熱情好客的牧民就會化身為餓狼般兇狠的回鶻精騎，躍馬揚刀，剽掠天下。
看了一眼那位呼吸有些急促的斥候，張冷低聲道：「那兩百回鶻人交給我們來解決，你和老二他們幾個繼續尋找附近的回鶻部落，一旦有所發現即刻回報。」
「是！」乾脆的應了一聲，那斥候麻利地跨上戰馬，飛快地退走了。
看了一眼面色有些沉重的張冷，典韋笑著說道：「兩百回鶻騎兵，以這一百玄甲軍精騎可以穩勝他們，但想毫髮無傷地打敗他們就很難了，如今扶風城經不起太大的損失，如果有什麼我能幫上的忙只管開口。」
一旁穿了一身最小號的皮甲卻依然顯得有些曠盪的納蘭笙也笑著附和道：「我也一樣。」
憨厚的臉上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笑容，張冷抱拳道：「既然如此，確實有些事情還需有勞兩位。」
……
晦暗的天空下，烏素台騎著一匹毛髮黑亮猶如緞子般的駿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作為蒼狼部落的首領，他的麾下擁有子民上千，控弦之士過百，雖然這種底層部落在整個回鶻部中數以千百計，但作為芸芸部落首領的一員，烏素台卻極為難得地擁有著一顆上進的心。
在回鶻精騎戰敗於定西軍之手的消息傳來后，烏素台立刻帶上族人和牛羊離開了原先那片位於幾大部族夾縫中的貧瘠領地，牧人逐水草而居，而誰不知道渭水流域的那片草場在關外也是一等一的豐美，只是因為有十餘萬定西軍在側，那些強大的回鶻部落不敢染指渭河，否則那麼大一塊肥肉又哪裡輪得到他們。
一路上烏素台就發現了起碼有十多個小部落同他一眼拖家帶口地向渭水流域趕去，所幸蒼狼部落原先的領地距離渭水流域最近，一行人邊趕路邊放牧，終於第一個趕到那裡，然而正當烏素台準備帶著族人渡過渭水前往那片夢中的草場時，赫然發現了在對岸築城的方翎。
烏素台的第一反應不是驚駭而是驚喜，南朝軟弱的皇帝不會讓一兵一卒輕易出關，而能在距離雁門關過百里的渭水邊築城的只可能是那些被遣送來屯邊的勛貴之子，在烏素台看來，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肥羊。
他們領地中的青壯可以充當放牧的奴隸，女子則可以為蒼狼部落繁衍更多的後代，至於那些屯邊勛貴本人更是極為值錢的肉票，他們身份尊貴的父母想來是不會吝嗇花費一點點錢糧來贖回自己的孩子的。
這是神靈賜予蒼狼部落騰飛的契機，烏素台毫不懷疑這點。
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穿著一身簡陋皮甲或者乾脆就是普通皮襖的族人們，為了以防萬一，烏素台將蒼狼部中所有能拿得起彎刀的族人全部召集了起來，畢竟南朝人雖然比不上他們回鶻勇士驍勇善戰，但那些勛貴們隨身攜帶的衛隊卻非常強大，自己帶去的族人不可避免的會有所損傷，但相比於豐厚的收穫，一切都是值得的。
「草原上最英勇的勇士們啊，渭水對面就是赤雲貴族的領地，讓我們搶走他們的女人，搶走他們的糧食，搶走他們所有的一切，只要是我們看上的就是我們的！」
跟在烏素台身後的蒼狼部戰士們頓時發出一連串尖銳的嚎叫聲，他們千里迢迢地從故地遷徙到渭水流域就是為了能讓部落更加的繁榮強大，一如首領所言，搶走那些孱弱的南朝人的一切，欣賞他們哭泣時的醜陋模樣，最後再一刀殺死他們，這世上沒有比這些更讓人感到快意的事了。
正當一行人的氣氛越發高漲時，正在馬隊最前方領路的烏素台忽然發現前方的草原上驀然出現了閃出一片幽深的黑影，緊接著就是一陣沉悶的蹄聲遠遠的傳來。
烏素台心中一驚，這片黑影卻是一群身穿黑色甲胄的騎兵，如今天色昏暗，看不清對方的來路，但那不過數十騎卻有如此沉重的蹄聲顯然是一群人馬皆披甲的重裝騎兵。
「硬點子來了，所有人弓箭準備！」
烏素台大喝一聲，連忙從背後取下一把短弓。
草原上的好漢精善騎射，蒼狼部落的這些族人中，即使是那些剛剛能拿起彎刀的少年人也有一手不錯的箭術，在雙方接戰前倒是可以依靠弓箭消耗一下對方的有生力量。
一眾蒼狼部族人聞言不敢怠慢，眼看著與那群明顯來者不善的黑甲重騎距離越來越近，連忙張弓搭箭，就等對方衝進兩百步內再用手中的利箭跟他們好好打個招呼。
而就在這時，只見對方為首一員騎將手中馬槊一揮，那數十黑甲重騎飛快地四散開來組成了兩排形如雁翅的陣型，隨著那騎將一聲長喝，第一排騎兵同時手中端起手中黑色勁弩，只聽那弩機「嘎」的一聲脆響，數十根黑色弩矢冷電般的向烏素台等人暴射而來。
「這是赤雲精銳騎兵！」
身為蒼狼部落族長，烏素台也是個弓馬嫻熟的後天高手，但在險而又險地拔刀劈飛了一根射向他面門的弩矢后，他的手腕也被震得一陣生疼。
烏素台很清楚這種射程達到四百步以上的強弩只有赤雲帝國有數的幾支精騎才有配備，但那些來屯邊的小貴族身邊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強軍隨身，這就好像回鶻可汗會把王帳精騎派來給蒼狼部這些的小部落保駕護航一樣不可思議。
耳邊傳來族人們的慘叫讓烏素台心中不由一陣抽痛，剛才起碼有二十多個族人被射落馬下，或許箭傷還不足以致命，只是一旦落馬緊隨其後的戰馬就會輕鬆將他們踏成一灘肉泥，一下損失了一成的青壯，這已經讓小小的蒼狼部落傷筋動骨了。
然而還沒等烏素台心疼，對方騎將手中的馬槊再揮，組成第一排雁翅陣的數十黑甲騎兵同時輕勒馬韁，第二排騎兵則速度不變，飛快從第一排的數十騎兵中穿過，接著又是一輪強弩的射擊。
敵騎飛快地變陣讓一眾沒有接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牧民一陣眼暈，不過儘管付出了三十多個族人的代價，但那些黑甲騎士已經進入了他們弓箭的射程之內。
牧民們忍住心中的懼意，眼睛微眯，正要放箭之時，對方騎將再度輕喝一聲，那兩排雁翅陣猶如大雁斂翼一般飛快地收起，形成了一個煞氣衝天的鋒矢陣，眼看著人馬皆披重甲的數十黑甲騎兵同時舉起了盾牌，一眾正要放箭的牧民動作不由微微一窒，這一箭還有射出去的必要嗎？
狠狠咬了咬牙，烏素台手指一松，鐵箭「嘟」的一聲釘在了為首那名騎將的盾牌上，似乎是被他的這一箭驚醒，一眾蒼狼部的牧民給自己壯膽一般，大喝著射出了手中的利箭。
看也沒看那一根根飛蛇的箭矢，一眾黑甲騎兵緩緩伏低身形，用得勝鉤上掛著的騎槍換下了手中的勁弩。
長近八尺的騎槍對手中三尺上下的彎刀，這場騎兵的交鋒似乎在還沒開始前就已經有了結果，更不要說還有一個手持雙戟的大漢和一個身材纖細的少年人正各領十騎從斜刺里奔襲而來，直插向蒼狼部騎兵的后腰。
「轟」的一聲，一眾黑甲重騎和身穿皮甲的牧民們已經撞在了一起，望著大片飄飛的血花，烏素台心中不由生出一抹淡淡的悔意，這一次遷徙來渭水的決定他終究是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