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尋子
八月底，知了嘰嘰喳喳，酷暑依舊未退，朱苗苗打算把程百易接過來。馬上就九月開學，無論大人間怎麽鬧，孩子總是要上幼兒園的。
打電話回家，卻被告知小易被程浩接走了。
這一周，朱苗苗基本上沒有與程浩聯係，回到家的時候，家裏亂糟糟的一團。沙發上全是髒衣服，地板和櫃子上布滿了灰塵，屋子裏有一股封閉太久的味道。她不禁疑惑，難道她走了以後，這屋子裏也沒有人住嗎？
她打通了程浩的電話。
程浩的聲音有些嘶啞：“律師函我已經收到了，我不同意。”
朱苗苗歎了一口氣：“程浩，不管你願不願意，離婚已經成定局。你是不是回我家把小易接來了？他現在在哪兒？”
“你能把小易藏起來，我就不能？”程浩的聲音驀的變冷，“朱苗苗，兒子歸我，我給你二十萬，我就同意離婚，要不然一切免談。當然，如果你耗得起，六個月之後再去法庭起訴我吧。”
第一次起訴離婚，如果對方拒絕，法院一般不會判定離婚。時隔六個月後才可以再次起訴，法官會根據情況判決。朱苗苗咬咬唇，她耗不了這麽久，她不想再與程浩有任何幹係。
朱苗苗撲在趙悅然的肩頭痛哭。
趙悅然拍著她的肩膀：“哭出來好一些，哭一場，過去的就過去了。以前我還覺得程浩是個好男人，你結婚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高興。哎，時間是個好東西，教你認清人心。苗苗，你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你看看我，跟你一樣的歲數，混到現在，沒有男人也沒有孩子，比你虧多了……”
“怎麽辦？”朱苗苗輕啜，“我爸媽根本不知道我和程浩已經鬧翻了，就毫不設防把小易送走了。我知道小易肯定在程浩老家，可是我該怎麽去把小易要回來？”
趙悅然勸道：“你現在把小易接回來有什麽意義？你和程浩還沒有離婚，就算離婚了，他依然是孩子的爸爸。你現在最需要的是一份穩定的工作，把小易接過來你有時間照顧嗎？還不如先讓他奶奶管著，等你們順利離了，孩子判給你，你名正言順的再去接過來不好嗎？”
“可是——”朱苗苗絕望的捂著臉，她舍不得啊。
從知道程浩背叛後，她就一直讓自己堅強，一直忍著不去流淚。可當得知兒子被接走藏起來，她如何再忍得住。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兒子，她沒日沒夜照料長大的小易，她不舍得跟他分開這麽久。
夏天的夜晚很短暫，華燈初上，剛閉上眼，黎明就來了。站在酒店房間的落地窗前，朱苗苗內心的思念像雜草一般的瘋長出來，她已經有十幾天沒有看到兒子了，她很想把他軟乎乎的身子摟在懷裏，她很想親一親兒子肉肉的小臉。
臨海的小鎮空氣裏都透著一股鹹濕的海水味兒，擁擠的汽車站人來人往，腥味混著汗味，令人聞著作嘔。汽車站門口擺滿了各色的鮮花，花瓣葉上落滿了灰塵，灰蒙蒙一片。朱苗苗站在馬路邊，攔了一輛車，朝程浩的老家而去。
來了很多次，她並不陌生。
程浩的家在一個老式小區，通過一道鐵閘門，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就到了程浩家樓下。位置不大，卻被這兒的居民擺滿了花草植物，盛夏的花開的極其繁茂，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幾個孩子突然從樓道口跑下來，追逐嬉鬧著，看到蝴蝶就忙著抓蝴蝶去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一步一步跟著下來，嘴裏念叨著：“這群混小子真鬧騰，一大把年紀了真折騰不起了……”蹣跚走下樓，看到朱苗苗，愣了幾秒鍾，笑起來，“喲，程家的媳婦回來了，你生的那個兒子真夠生龍活虎的，這幾天夜裏沒把小區的屋頂給掀翻……”
這是朱苗苗完全能預料到的事情，強笑道：“我先上樓去看看，這兩天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婦人笑道，“麻煩的是你婆婆，半條命都給折騰沒了。”
朱苗苗心裏一緊，在她老家的時候，有小狗崽陪著，小易不會鬧的太厲害。可是在這兒，他熟悉的隻有奶奶和爺爺，又沒有認識的玩伴和愛吃的零食，不鬧起來才怪。朱苗苗三步做兩步的爬上三樓，敲響了門。
門一開，就是孫英香的臉。
她堵著門，尖著嗓子：“你來幹什麽？”
朱苗苗伸手推門：“小易是不是在這兒，我來接他回去。”
孫英香幹脆出來，啪的一聲把門帶上，怒目看著朱苗苗：“你說接走就接走，你是誰啊？你不是要跟我們家浩浩離婚嗎？我告訴你，小易是我們程家的人，跟你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朱苗苗也怒火中燒：“小易是我生的，是我帶大的，你不過是他奶奶而已，你沒有任何權利做他的監護人。阿姨，咱們不要鬧了，你把小易給我，免得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兩人僵持著，樓道裏又有人上上下下，見婆媳兩在家門口爭吵，不由得都放慢了腳步看熱鬧。孫英香好麵子，程浩和她娘家侄兒的媳婦出軌的事情雖然沒有傳開，但已經讓她無比難堪，如果又發生別的事兒，她就別想住這兒了。於是，她扯起臉皮衝鄰裏笑了笑，拉著朱苗苗進了屋。
“媽媽！”一進門，程百易就撲了過來，哇哇大哭，“媽媽，你怎麽現在才來？媽媽，小易好想你……”
朱苗苗抱著程百易，也幾乎要哭出來。但成年人畢竟是成年人，這點克製還是有的，她摸了摸程百易的頭，哄道：“媽媽這不是來了嗎？乖啊，媽媽馬上就接你回去。”
孫英香扯住程百易的胳膊，將他從朱苗苗懷裏拽出來，箍在懷裏，怒道：“朱苗苗，不管你和程浩離不離婚，小易都是我們程家的人。我可是為了你著想，你離了婚帶個拖油瓶就沒人要了，沒小易拖累，說不定你還能嫁個初婚……”
“你閉嘴！”朱苗苗猛地低吼，從她和程浩要離婚以來，她這個前婆婆愈發的露出了猙獰的嘴臉，越來越為老不尊。父母離婚的事情，怎麽可以在三歲的小孩子麵前說？她之所以把小易送回老家，就是為了讓他避開這場混戰……可沒想到，還是把孩子扯進來了，一時之間，她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