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登頂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願意發光的太陽。


  還沒有感受到真正的危險，充滿危險的黑夜便是過去，無限的光明自最奪目的地方向上升。


  墨文覺得很沒有道理。


  「相公，天亮了！」墨清的聲音中明顯有驚喜，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快意。


  雖然睡過了後半夜，但起初的危機，還是在她那並不成熟的心靈劃下刻痕，睡醒了也不曾忘記。


  只是，刻痕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淡薄。


  「天亮了。」墨文微笑，「太陽升起，便又是新的一天。」


  的確是新的一天，並且還有很多東西都是新的。


  新的一天，站在不知名的地點，不知道該往何處去，甚至都不知道能夠做些什麼。


  路似乎還是有的，只是不知道通向何方。


  跟隨楊年開走了不少時間，於黑夜裡前行到不知道的地方，徹底迷失了方向。


  眼中的樹，擋不住陽光。


  日出東方，那便是方向。


  「我們應該怎麼辦？」墨清細聲道，「究竟哪裡才是回去的方向？我們還能不能……」


  「可以。」墨文說道。


  說完話，他的右手抬了起來，身體也跟著站了起來。


  背對著一座山，他也像是一座山。


  一座並不特別高的高峰，一個站在山下的人，還有一種若即若離的冰涼感。


  站著，就有一種凌人。


  墨清覺得墨文好高好高，高到沒有辦法觸及。


  不知道東方是不是正確的方向。


  可知道那邊就是東方。


  背後還有一座山。


  山很高。


  如果站在山上，可以看得很遠。


  如果說哪裡最便於分辨方向，自然會是高處。


  樹很高。


  山更高。


  墨文和墨清轉了半個圈，找到一個可以上山的位置，往山而上。


  自夜晚楊年開與黑夜裡的眼睛消失，山周圍不再有任何野獸與猛獸，好像是被孤立出來的世外之地。


  墨文和墨清站在了山上。


  陽光很盛，充滿著力量。


  陽光下的空氣很乾凈，站在高處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在純凈的空氣里，可以看到二十七公裡外燃燒的蠟燭。


  墨文想起這樣一句話。


  他的視線真的很開闊。


  不僅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而且看得很清楚，甚至可以看到一些靠近都不一定可以看清的東西。


  站在高處，還有一種曠達，一種所有事物都只在腳下的暢快。


  登高而望。


  極目遠眺。


  神遊物外。


  「《讀者聯盟》成語接龍大賽第三日比賽正式開始。」


  「今日獲勝者，將獲得五點粉絲值。」


  「比賽為正式的成語接龍。」


  「現在開始。」


  墨文只覺得周圍有很多人，把虛無的白色都佔據。


  所有人都帶著朝聖者般的神態，在沒有邊際的世界等待《讀者聯盟》傳遞成語接龍大賽開始的信息。


  當「開始」被說出，無數人滿懷期待，卻又愣住。


  開始的確是開始了，可是怎麼開始？


  前兩天的成語接龍大賽，還有以哪個字為開頭，可今天的開始，和沒有開始差不多。


  墨文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外人。


  本來就不屬於這個世界。


  來到這個世界，尚未完全融入進去，也在白色茫茫的虛無世界里有著特殊。


  他站在《讀者聯盟》大門前。


  他看著眾人。


  雖說是黑壓壓的人群，所有人的面貌都特別模糊，可他看到了所有的人。


  或許是注意的角度不同吧，或許是在意的東西不同吧，或許是真的有那麼一些不同，也或許本質就不同。


  墨文看著有人消失，一絲聲音都沒有，也不曾有預兆。


  既不中央也不邊緣的身影消失了一個。


  有很少的人發現了，不明所以。


  有很多人沒有發現，依舊處在迷糊之中。


  墨文只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但看著依舊無措的眾人，什麼都不想說。


  其實也不是想與不想的事情，而是什麼都不願意改變。


  時間不斷流逝，不停有人消失。


  白色茫茫的世界依舊安靜，不知道是都不願打破《讀者聯盟》的安寧，還是被限制，說不出話來。


  「始料未及。」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安寧便被打破，而被打破的，不只是一個成語的安寧。


  接著，有低沉而嘈雜的議論聲繞在虛無之間。


  無非就是「這樣也可以？」和「我怎麼沒有想到？」這樣的話語，把話題稍稍轉移。


  「及鋒而試！」


  有人大聲喊道，聲音帶有睥睨的氣勢。


  成語被接下去了，卻又是斷了。


  墨文也不知道「試」要怎麼開頭，不覺得有這樣的成語。


  所以，有人消失了。


  消失的人多了，還留下的人便知曉，不回答便會失去繼續比賽的資格。


  只是如何評定，到相信《讀者聯盟》。


  沒有任何提示的比賽，那便不只是考察成語，還有觀察能力與分析能力。


  《讀者聯盟》需要記憶力好的人。


  《讀者聯盟》更需要完美的人。


  「始作俑者！」


  有人喊了一聲，接著又有一陣默然。


  「以『者』字開頭的成語，似乎……沒有什麼吧？」墨文輕聲呢喃，越想越覺得肯定。


  好像聽到了他的聲音，很多人都是眼睛一亮。


  「始亂終棄！」


  張開嘴巴的人有不少，但只有一個人發出了聲音。


  墨文看到了喊出聲音的人。


  一個認識的人。


  一個陌生人。


  天絕。


  墨文覺得天絕也看到了自己，但從天絕的目光中，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像是一面玻璃，這邊能看到那邊，可那邊卻看不到這邊。


  好不怪異，卻無所謂。


  「棄筆從戎！」


  墨文想到這樣一個成語，人群里便有人大聲喊了出來。


  「戎馬一生！」


  「生生世世！」


  「世風日下！」


  有人回答，但依舊有人在消失。


  墨文也覺得迷糊了，弄不明白這《讀者聯盟》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又把成語接龍大賽當成了什麼。


  「下不為例。」墨文說道，「例行公事，事事順心，心花怒放。」


  其實還想說，但又閉上嘴巴。


  閉著嘴巴，只是要壓抑想要奪口而出的成語，不想在這特殊的時間裡做出太特別的事情來。


  可是，已經說出了四個成語，已經引來不少目光注視。


  天絕的眼睛亮了，看到很想看到的人。


  墨漓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看到了一天沒見就有些想念與擔心的人。


  天地間多出一些聲音，在每個人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