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再次重逢
這片樹林是荒原上唯一的一片林子,也是野狼們唯一棲身之地,野狼都是夜晚才會出來覓食。
野狼的聲音不停的傳來,靠在老婦人懷中的孩子忽然睜開了眼睛,他不知道這是狼叫的聲音,無知懵懂的眼睛看著雲洛情。
雲洛情不免有些擔心,荒原上的野狼最是凶狠,現在他們下有北冥精騎,上有荒原野狼,兩邊都是十分強勁的敵人,而他們有攻擊力的不過二十來個兄弟,其餘的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孩子和傷員,如果狼群和北冥鐵騎同時攻擊,後果不堪設想。
雲洛情叫來張遠和幾個沒有受傷的白虎堂兄弟,吩咐了幾句,交代大家做好準備,她親自帶著幾個人去查看情況。
睡夢中的難民們大都被野狼的嚎叫聲吵醒,嚇得臉色發白。
狼懼怕火光,所以在雲洛情的吩咐下,他們又燃起了幾堆大火,開始狼群還有些懼怕,後退了一些,但很快這裏便聚集了更多的狼,狼群似乎聞到了隊伍中有血腥味,越加的表現出凶悍來,露出白森森的尖牙,而且狼多勢眾,它們也沒有了先前那般畏懼。
雲洛情在樹林裏發現了鬆樹,樹幹上有不少鬆脂,那是最好的易燃物,她馬上吩咐人去砍有鬆脂的鬆樹。
雲洛情以火光逼退狼群,占據了最高處,然後把看來的鬆樹從山坡上滾下去,狼群嗅了嗅鬆樹,沒有一點威脅,嚎叫之聲更甚,就在狼群預備撲上來之時,雲洛情接過弓箭,把硝石和硫磺一道射出去,“轟!”一聲響起,排前的狼被炸死,鬆樹上的鬆脂遇火迅速燃燒起來,把狼群隔絕在了火牆之外。
狼群的威脅解決了,所有人又都安心下來,雲洛情從山頭上下來,之前看著雲洛情的小孩跑了上來,站在雲洛情麵前抬頭看著她:“是不是狼群都被你們趕跑了?”
這個孩子應該隻有六七歲的年紀,他身形很瘦,像是營養不良造成的發育不良,雲洛情蹲身下來,微微笑道:“是啊,狼群被趕跑了,不用怕。”
“奶奶以前經常帶著我去拜菩薩,奶奶說菩薩會保護我們,你是菩薩嗎?”小孩晶亮的眼睛看著雲洛情。
雲洛情看著小孩,無論是在二十一世紀還是在點蒼大陸,有多少條命是送在她手上,她怎麽會是菩薩呢?
“我不是菩薩。”雲洛情說。
“那你是菩薩派來的嗎?奶奶說隻有菩薩才會救苦救難的。”小孩不放棄的問道。
雲洛情繼續笑笑:“是啊,我是菩薩派來的。”
小孩終於笑了,跑回老婦人的懷中,大聲的宣告:“奶奶,他說他是菩薩派來保護我們的,他們也是神仙嗎?……”
聽著如此稚嫩的聲音和荒誕的說辭,雲洛情隻覺得鼻子發酸,這樣稚嫩的童真不該受到戰爭和殺戮的戕害。
雲洛情坐在火堆邊,眼睛盯著火苗,沉默了良久,青衣拿來披風蓋在她身上,輕聲說道:“小姐是在擔心聿太子殿下嗎?”
雲洛情搖了搖頭,眉心皺著一個深深的“川”字:“我總覺得襲擊我們的這些北冥精騎有些奇怪,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對於澹台聿她說不擔心是假的,隻是她對澹台聿一直有那樣的信心。
“小姐是覺得,東爵與北冥一向和平共處,又對北冥與西楚的開戰保持中立態度,北冥沒有理由在攻打西楚的同時還派兵攪擾東爵?”
“你說的隻是其中一點,你忘了我曾在北冥做了幾個月的丞相兼太傅,對北冥的軍隊編製也有不少了解,據我所知,北冥的精騎是在血隱衛的編製中的,血隱衛裏麵的人都非泛泛之輩,而且他們每個人頸上都有刺青。”雲洛情皺眉說道。
“小姐是說冰城裏殺了太守公子的那位雪兒姑娘?”青衣猛然想起來。
“不錯,雪兒就是血隱衛,所以她頸上有刺青,而我仔細看過攻擊我們的這些精騎士兵的屍體,他們身上都沒有這種刺青。”一個念頭在雲洛情心頭隱隱顯現出來:“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根本就不是北冥人。”
“什麽!他們不是北冥人會是什麽人?”青衣都被這一猜測震驚到了。
“修羅人。”三個字從雲洛情口中吐出。
“可是修羅人為什麽要殺我們?而且還穿著北冥軍隊的軍服。”青衣更是想不明白了。
雲洛情沒再說話,雙眸盯著火苗。
片刻之後,青衣突然想明白了什麽,震驚道:“北冥皇派血隱衛在冰城殺修羅商隊,是為了讓修羅依附於北冥,現在修羅人又假裝成北冥精騎在東爵境內殺人,難道他們的目標並不是我們,也不是那些難民,而是隨機的殺一些東爵人?他們想引起東爵與北冥的戰事?”
雲洛情輕輕歎了口氣:“看來南宮樾和皇甫胤之間的嫌隙不小。”
入夜之後,精騎不敢貿然攻擊,雙方對峙的局麵平靜的過了一夜。
天亮之後,並沒有迎來溫暖的陽光,吐魯荒原上的天氣這幾日似乎尤其不好,灰沉沉的早晨絲毫沒有一絲生機,空氣裏彌漫著的血腥味經過了一夜,卻並沒有完全散去,鼻息之間仍然可以聞到。
雲洛情打了個盹,青衣已經匆忙來稟告道:“小姐不好了,北冥人攻上來了。”
“轟!轟!轟!”
爆炸聲響起,他們身後也傳來了廝殺衝擊的聲音,原來一部分鐵騎趁夜摸進了林子裏。
人們拿起了自己身側的武器反抗,這時,厚重的雲層中裂開了一條縫隙,陽光突兀的照在雲洛情臉上,明晃晃的陽光刺得雲洛情睜不開眼睛,她一手擋住陽光,頓時鮮紅的血濺到她的腳邊,老婦人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她前方,士兵高舉著大刀朝她撲來。
迅速拔下腿上的魚腸匕,身形如狸貓一般急速掠過撲來的士兵身側,士兵手中的大刀落地,屍體狠狠砸在地上,脖子上一條細小得幾不可見的傷口,鮮血逐漸噴出來。
青衣寸步不離雲洛情,卻聽雲洛情瞬時吩咐她:“去保護老人和孩子。”
“小姐!”
“快去!”
硝石和硫磺很快用完了,北冥精騎以排山倒海之勢瘋狂湧來,雲洛情帶領的隊伍在片刻之內被精騎的強勢衝擊撞得人仰馬翻,難民全都慌亂起來。
這是一個真正的噩夢,北冥精騎在火藥的轟炸之下依然還有兩千多人,短兵相接,戰刀之下,老人、孩子沒有一個被放過的,三歲的小女孩站在母親的屍體旁嚎啕大哭,剛剛發出聲音,又一把大刀揮過去,小女孩的屍體趴在了母親的身上;年邁的老婦人用自己的身體擋著伸向小孩的大刀,被攔腰砍成了兩截……
雲洛情親身經曆過很多戰爭,但都沒有這一幕來得讓她咬牙切齒。
士兵們似乎都知道雲洛情是這群人的主心骨,於是主攻雲洛情,張遠剛剛殺了一個士兵,回頭看見雲洛情被士兵圍困,腳尖踢起一把長劍握在手中,立刻以輕功飛到北冥精騎的包圍圈中,與雲洛情同一戰線。
張遠把剛剛撿起來的長劍遞給雲洛情,雲洛情接過,士兵頓時攻擊過來。
即便雲洛情再高的武功也抵不過一批又一批的攻擊,在她拚命殺光攻擊她的士兵之時,回頭看見張遠胸前插著一把大刀,左臂已經不見了。
“張遠!”雲洛情迅速上前扶住:“挺住!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一定要挺住!”
“莊主……對不起……不能跟你到……朔城……了……”張遠說完這句話就斷氣了,他走得太匆忙,沒有等到莊主說的話實現。
就在張遠閉上眼睛那一刻,荒原的邊際上出現一道青灰色的影子,大地震動起來,狂風越加刮得厲害,嗜血的殺戮在戰刀和長槍下繼續上演,那道青灰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在移動,近了,才看清那不是什麽影子,是軍隊,像颶風一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軍隊。
這時候沒有人來得及關注這批軍隊是敵是友,唯一隻想手中的兵器刺進敵人的身體,保住性命。
一匹白色戰馬速度極快,如同一隻獵豹衝進樹林。
雲洛情已經殺紅了眼,鮮血濺在她白色的袖袍上,濺在她清麗的臉龐,她麵無表情,斬殺一個個屠戮百姓的士兵,她的腳下堆起一層屍體,鮮血匯成溪流,從山坡上流向低處,戰爭的殺戮是一頭發了瘋的猛獸,它張著血盆大口咆哮而來,沒有人能躲避它的吞噬,雲洛情漸漸失去了感覺,她心裏沒有害怕,甚至不感覺到疲憊,整個人都麻木了,僵硬了,冰冷了。
突然有一道力量抓住了雲洛情揮劍的手,憑著她的身手,一個回旋踢用手中的魚腸匕絕對能殺掉敵人,她身體利索的回旋,魚腸匕刺向那人的咽喉。
然而那個人不閃不避,銀白色的暗紋錦袍,眉目如畫,薄唇緊抿,清眸注視著她的臉,坦然站在她麵前,魚腸匕在那人咽喉之間突然停住,雲洛情看著眼前的這張臉,一時之間忘記了反應,身後揮來的大刀被人打落,士兵被當胸一劍,倒地身亡,墨歌出現在其身後。
青衣負傷被幾個士兵圍攻,無力之際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利落的解決掉敵人,轉身攙扶青衣。
“崧冽!”青衣一驚,抬頭看到不遠處的銀白色身影,頓時怔住了:“姑爺來了。”
敵人的血濺在銀白色的繡龍金絲靴旁邊,修長白皙的手指撫上雲洛情的臉,為她拭去血跡,他開口說:“別怕,別擔心。”
厚重的雲層被狂風帶走了,藍藍的天空飄著幾多雲彩,陽光照在了樹林裏,廝殺聲漸漸遠去。
這一日,是西楚慶曆一一八九年六月十九日,包圍了朔城一月之久的北冥十三萬軍隊,以摧枯拉朽之勢被聿太子帶領的七萬人攻破防守,北冥大敗,退回國境。隨後西楚太子帶領一萬精銳衝過虎峽關,一路直奔吐魯荒原,突襲東爵剩餘的兩千北冥精騎盡數被滅,被俘虜者於當夜咬碎牙齒內藏的毒自殺而亡。
最後活著的西楚難民不過一百人,從虎峽關到西楚朔城,迅速恢複了平靜,難民隨著聿太子的大軍回到朔城,那一日,朔城城門大開,城內所有的百姓夾道歡迎,朔城被防守的猶如一隻鐵桶,北冥再無攻擊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