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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腥風十裏

  而李秉佑更是特意在送去豐盛的嫁妝以示對這樁婚事的重視,並再次派去大周最有名的女廚膳膳,讓烏孫國王與惜君公主都感念不已。新烏孫國王昆須在繼位不久後,便封惜君公主為左夫人,封西突厥汗王的小女兒為右夫人,封已經為自己誕育幾位孩兒的原配夫人為大閼氏。因為大閼氏溫柔嫻雅,又頗有草原兒女的豪爽,所以惜君公主在烏孫國過得倒也不差。此番西突厥的進犯,烏孫國自然也是反抗,而大周自然也沒有置之不理。


  如此一來,西突厥反而陷入了三麵是敵的境地,居然是一步也不敢動搖了。


  天下的局勢如此,而阿蠻與無憂則正從鳳國的鳳山下了來,遊山玩水,已經快要達到南國的邊境了。而風雨雷電四位叔叔則因為局勢解憂,都又回到了阿竹的身邊。此時留下的便是無用、相思和白衣。


  無憂見阿蠻這幾日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笑容,輕輕拉了她的手,看著窗外的南方美景,輕輕道:“阿蠻,你是在想你哥哥麽?”


  阿蠻點了點頭,說:“對,但也不對。我想阿狸嫁去東突厥自然也有她的道理,既然她願意將哥哥與她的這段情放下,既然她放得下,我自然是很開心的。隻是,心裏麵難免也有些擔心哥哥,我想他這個人平生最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若是阿狸一生隻守在車師國內,哥哥也就是相思罷了。可若她屬於了別人,我真害怕他會發瘋!”


  “阿蠻,你哥哥沒有你想象的那麽脆弱,他如今是執掌天下最為神秘的青林竹派的竹公子,沒有那麽容易便被動了心神的!”無憂握著阿蠻的手更加的緊了,那裏麵有一絲溫暖,更有一絲包容。


  “我知道!”阿蠻輕聲的說。


  無憂輕點了下頭,才問:“你在天山的時候都聽到了!你都聽到了些什麽,有沒有聽到我對你說的?”


  阿蠻一把將手從無憂的手裏躲了出來,看著他,道:“我睡在水晶棺中的時候確實聽到了許多,該聽的我聽了,不該聽的我也聽了。你們幾個呢,該說的也說了,不該說的也說了!怎樣,你想要聽些什麽?”


  良久,見無憂並沒有回答她什麽,她心裏又想到了那次受傷的緣由,又想到了那個白發蒼蒼、唇紅如厲鬼的三喜公公。又想到了他憤怒詰問自己的那些話語。她歎息一聲,道:“奇怪,當日我見到三喜公公的時候,居然隻是被他身上濃濃的悲傷和哀愁所感染,對於即將要來的危險卻是絲毫沒有預防!可見,人身處險境的時候也許並沒有那麽的害怕的!反而,頭腦更加清晰,想的更加明白。”


  無憂輕聲歎息:“也就是你這麽全無心肝兒,惹得我們其餘的人都恨不能恨,急不能急!阿蠻,流年易逝,芳華易盡,幾多惆悵,幾多惘然,隻因剪不斷,理還斷。若是你一直放不下對過去的追尋,便永遠也不能去追尋眼前的幸福!”


  “我隻是有些固執罷了!無憂,你說當年我父親在宮中該是如何的煎熬!麵對賞識自己的明主,麵對恩遇自己的小主子,還有麵對爺爺給他身上的那些枷鎖,哪一個不是將他逼得走投無路,那一條又不是將他往死裏去推呢?”阿蠻想三喜恨爹爹是有理由的,可是爹爹的沒一步走得又是何嚐的艱難,又有誰能夠理解呢?

  無憂複而將阿蠻的手再次捏在自己的手中,看著阿蠻,想著自己離開長安回南國見外祖父的那年,本應該是為自己踐行的宴會,可母親眼裏的卻似乎隻有父親。母親盈盈而起身,對著麵色有些沉重的父親拜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歌舞升平,三拜許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到底父親母親並沒有千歲常健,但卻真如梁上燕子=,歲歲相見了。


  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將一切原委都講給眼前的女子聽,以她執拗的性子、探知的欲求,她也一定會慢慢的將真相補湊上,而她的心也將一次又一次的流血,直至千瘡百孔、血流不止而死。他不想重複父親與母親的悲劇,也不想重複獨孤伯伯和獨孤伯母的悲傷,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現世安穩的人生,一雙人一雙鶴便足矣。


  “阿蠻,我曾經告知過你的那些事情從來沒有一句謊言,我的母親隻是一個南國被流放的皇女,而我的父親也隻是蜀中的一介書生。而他們與你的父母的相遇也是如我所講一般,是個意外。隻是後來發生的一切,他們四人都沒有預料到了罷!”無憂回想著遙遠的過去,想著當初的那些美好,不禁有些唏噓感慨。


  “我隻能這麽說,阿蠻,你的爺爺是一個真正的陰謀家。當年幾乎轟動四野的事情之中,十有八九都有他的參與。而所有的人,在你爺爺的眼中似乎都隻是棋子!”無憂也不知為何青林竹老公子為何這麽的無情,為何這般的冷漠,似乎世間萬物在他的眼裏都算不上什麽。


  阿蠻想起在水晶棺之中爺爺與哥哥的對話,心裏的那顆心也不由得慢慢往下墜落。可她心中越是害怕這個結果,似乎這個結果的開始便已經來了。她屏氣凝神,盯著窗外的南國美景,看著那山那水那美人,真正的惶恐似乎才開始到來。


  “你別被嚇著了,阿蠻!其實我想說的是你的爺爺是一個真正的陰謀家,而我的父親也正是真正的野心家。當年父親幫助先帝所做的樁樁件件也都是證明,到頭來隻不過是陰謀家利用了野心家,而野心家最終被利用了而已!”無憂想起以前的種種,心裏也不知該有些什麽情緒。其實他的母親本就是一國的皇女,如果父親真的想要權勢,和母親一同回到南國不就什麽都有了麽?歸根到底,父親都隻是想要證明自己而已,對於富貴權勢從來都當作是浮雲。


  “我想聽完整的故事!關於我父母親,你父母親還有我爺爺以及當時的賢太子一家的所有故事,我都想完完整整的聽一遍。瑣碎的故事我已經聽得太多了,我隻想再完整的聽一次,他們的完整版故事!”阿蠻已經聽了上一輩人太多的故事,隻是覺得裏麵千瘡百孔而又險象環生,更隱隱覺得裏麵似乎刻意的被隱藏了些不想讓自己知曉的東西。


  “王皇後如何上位,賢太子如何賢能,還有我父親白無瑕的事跡,以及當年的巫蠱之禍,阿蠻都已經聽了無數次了罷!我如今也不再綴言,隻是先帝當時極為寵愛新夫人,常常居住在湯泉宮,而皇後和太子雖然還受重視卻常常不得見。其中的緣由除了王皇後年老色衰、太子勢強之外,你爺爺的離間也在先帝的心裏種下了疑竇。我父親執法酷嚴,而太子的門人和與信陽公主的人卻三番五次的來觸黴頭,裏麵卻有許多你爺爺的功勞。另外,王皇後姐姐的兒子獨孤信當年為何膽大妄為私吞軍費,其中的緣由也多少有你爺爺的謀算。所以說當年讓先帝疑太子的人其實並不是我父親,也不是你爺爺,更不是那些阿貓阿狗,而是一連串的人一連串的事情如同多米骨牌效應一般形成的一個羅生門象。而這一係列的源頭便是你的爺爺。”大概是知道阿蠻心裏疑慮為何爺爺是源頭,當年長安城中的人就沒有絲毫的發覺麽?於是無憂又繼續解釋道:“不是長安城內的聰明人不多,反而就是當時聰明人太多,所以反而你爺爺隱藏的更好。當時長安城中有太多耀眼的人物,他們的光芒將長安照的太亮,所以沒有人發現在光亮之下的陰暗,更沒有人注意到隱藏在陰暗之中的人兒。更何況,你爺爺實在是煞費苦心,他的每一步棋下得都是小心翼翼,而每一個棋子都是早在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前便安插好了的,所以更沒有人感到有什麽不對勁。人人都隻是以為這隻是大周朝廷之中的權力之爭,而根本不知一場驚天陰謀已經慢慢籠罩在長安城的上空!”


  青山依舊,紅顏何在?可憐青山,朦朧雙眸。當年母親總南國走的時候正是她最失意的時候,她最親愛的父王不但不維護她這個皇太女,讓那個來曆不明的季倓變法圖強,還將自己趕出了朝政中樞。在一怒之下,她遠走他鄉,沒想到最終回歸家鄉故國的方式卻是以骨灰而來。青山夕陽無限好,可憐故人已黃昏,這大概就是當年外祖父的悲傷吧!


  此情此景皆如同前生一般,而此言此語則如同過往,阿蠻的心突突的跳著,有些迷亂,難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追尋這不解的宿命麽?而似乎早在很久之前,很多人的宿命似乎就注定要產生交集了的,是麽?

  “難道說當初在青天白日裏帶長劍入龍華門長驅直入的女子,相思的母親,當年有名的女俠客昆侖逍遙曲淩仙子,以及後麵在被捕入獄、揭發獨孤一家的蘭陵大俠客朱一刀,也是我爺爺安排的人麽?”阿蠻想起當初相思為了救李辰俊而將自己私自扣押之夜對自己講過的關於她父母親的事情,她曾經說過她父母離開昆侖進而慘烈遇害的原因便是他們被曾經的主人召喚,要去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當時隻是當聽故事一般聽著,而如今想來卻是冷汗涔涔,心驚不已。


  眼見得無憂慢慢的點下了頭,阿蠻腦中轟隆一聲詐響,似乎一切的事情,似乎一切的前因後果都已然在自己的腦中速速展開。是了,當年的逍遙曲淩仙子為何能夠在守衛森嚴的皇城長發披麵,長驅直入,在被發覺之後又棄劍而逃,大笑逐風?為何當年先帝禁嚴皇城,嚴令追捕誤蘭陵大俠客朱一刀都不得,而犯事獨孤信的父親一出手卻立馬將其捕獲?而朱一刀身為死囚,其上書朝廷的奏章為何能夠避過當時執掌朝廷的獨孤敬,避開賢太子的耳目,而直達天聽,直接到達先帝的手中呢?當時斷斷續續、這個人講一些那個人補充一句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可如今想來卻是驚恐!這似乎是一張已經張開大口的大鯊魚,要將它所要捕捉的小魚小蝦都慢慢的誘引入了它的大口,而因為她一直沒有閉嘴,所以那些小魚小蝦倒覺得格外的安全舒適,根本沒有預料到已經來到的危險。


  這一切,難道真的是爺爺所做的?爺爺當年這麽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阿蠻直覺得細細思來,驚恐至極。


  似乎是想要將阿蠻一切的猜想都落實,無憂看向遠處的那座青山,慢悠悠的開口:“你心中所疑慮的一切,都是你爺爺安排下的計策。青林竹派曆來隻有一個主人,便是青林竹公子,自青林竹被春秋劍癡孔周創立以來,向來便極為隱秘而強大,其門中人遍布朝堂武林,無孔不入,無縫不有,但其又因為極為低調,所以在曆朝曆代之中很難有人真正的找尋到它的足跡。不說當年,當今武林之中的人物中又又有哪個不是唯青林竹派的命令是從呢?”


  注解:


  膳膳,原型膳族,是唐朝丞相段文昌的府中女廚,烹調技藝十分精湛,對於原料、火候、調味的掌握,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被稱作是唐朝的一代女廚。而段文昌的兒子編撰的《酉陽雜俎》記載的吃食則都是膳祖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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