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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未央宮冷

  無憂閣中,阿竹慢慢的喝著眼前的冒著幽幽熱氣的暖茶,向對麵的無憂輕輕的開口道:“阿蠻已經消失了有三日三夜了吧?”


  無憂輕輕的點頭,沒有多說話。


  “你不擔心阿姐麽?”鳳皇也喝著眼前紅玉杯中的美酒,盯著無憂問。


  無憂輕輕的笑了,道:“今日那人到底是著急了,現了身,也讓我們傷了身。我想她現在也是病急亂投醫,不會傷阿蠻的。”


  “怎麽,你就不想早些接我妹妹回來?”阿竹的眼中雖然帶著笑,可那笑中卻帶著冰冷的殺氣,放佛無憂的一個不慎就會讓他血濺當場一般。


  無憂淡淡的一笑,說:“阿竹,你還是這麽的護她。不過這次讓她吃些苦頭也行,免得她以後再吃了虧也沒人再幫她。沒有人能夠隨時隨地的護住她的,她也應該學會自己保護好自己了!”


  鳳皇噗嗤一笑,“你這是在生她的氣吧?我可是記得當時聽聞我阿姐不見了的時候,某個人怒氣衝衝直鬧到了皇帝夜宿的長樂宮,不知那人可是你呀?還有後麵發布軒轅令將長安城內所有線人都動員找人的那位,應該也不是你吧?哦,對了,還有與謝賢聯合起來一同逼著某人動用皇家力量來尋人的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你囉?我想也不會是,堂堂的無憂公子,在長安城中是春風得意,平日裏最是閑淡悠悠的,一副不理紅塵煩憂的嫡仙人。怎麽可能這麽做呢?絕對不會!”


  無憂知道鳳皇是在編排自己,也沒有理他。隻是輕輕歎氣,說:“其實,我想著這時就算我要接她回來,她也不會願意的。”


  “你是說,她故意要留在那裏,故意讓我們受威脅?”阿竹看著無憂,眼睛裏有太多的東西,但轉瞬即逝,隻空留一片狠厲。


  鳳皇將手中的杯子放下,邪邪的笑容中隻空留了一絲狠,他開口道:“你們這話倒也對,阿姐是個熱心腸的人,她與誰都能說上幾句話。但往往這麽說上幾句話,便將那個人真正的當成了自己人。這李辰俊與阿姐認識的時間太長,即便是她真的知道這李辰俊曾經三番五次的想要對她下死手。如今見了他落魄,她還是會心軟,會想著要幫他的。”


  阿竹將手中的杯子輕輕一彈,那翠綠色的杯子便生生的被釘在殿中的金花木柱上,那杯子在金花木柱上不停的轉了幾圈以後,終於停了下來,像是生在了木柱中一般。他眉眼一抬,開口道:“阿蠻想要救他,可到底是我們一手將他從高位上推下去的。不斬草除根,難道要等他春風吹又生麽?”


  無憂輕輕的捏著手中的白色玉杯,看著裏麵淡淡的沒有顏色的暖茶,眼中風雲變幻,緩緩開口:“我們是除不了他的。難道你們以為李秉佑不想要殺他麽?當然是想的。可他為何隻是瞞著天下人隻將他囚禁,而沒有徹底的將他趕盡殺絕呢?因為他有必須不殺他的理由。”


  “難道是為了堵天下的悠悠之口麽?李秉佑不像是這麽優柔寡斷的人嗬!”鳳皇此時已經是大周新朝的驃騎將軍,應該尊稱李秉佑為陛下的。可到底他心裏還是改不過來,所以在私下裏說話的時候還是如此的隨意。


  阿竹捏著手上那串無憂送給阿蠻戴著的相思紅豆手釧,心中隱隱有一個傳聞從心頭升起,問:“我無意之中曾經聽過一個傳聞,說是大周先皇在離去之前曾經留下了兩道遺旨,就是為了防其中一人登基後引發血案。後來又聽說大周新登基的陛下體恤皇太後娘娘,將皇太後從長信宮搬到了更為豪華富麗的萬壽宮中。如此看來,這些傳言也並不是空穴來風嘛!”


  無憂手中的白色杯子在瞬間便在他手中變為粉漬,混著無色的茶水消失殆盡。“若是沒有泰留下的懿旨,你們當真以為李秉佑能夠留李辰俊這麽久?若是沒有泰的相助,你們當真以為李秉佑能夠那麽輕鬆的便得到這大周朝臣的擁護?若沒有泰的布局,你們當真以為李承乾會那麽乖乖的便按兵不動?隻是如今這天下早已經成為了他人的,大周的朝政也安好,這便是泰生前最後的願望了。”


  三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無憂才又輕輕的開口:“無論李秉佑怎樣的去找,他都不會找到他想要找的東西的。他現在所做的,不過都是白費力氣的事兒。”


  鳳皇與阿竹的眼睛同時亮了一下,如同彗星一般短暫。阿竹道:“怎麽,你這個他昔日的舊友還不知他安排了些什麽?”


  無憂見兩個人都狐疑的看著自己,知道兩人都不信自己的話。他們定是以為自己在推脫,不想要將泰交與自己的事情說與他們聽。可他們又哪裏知道,泰生性機敏,為人又極為謹慎,怎肯將所有的事情都全權交由自己。若不是到了這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又怎肯將自己最為看重最為珍惜的人牽入這機關算盡的權謀之中呢?

  “我想明日的時候,阿蠻就會自己回來了。我先進去了,你們自便。”說完後,無憂掀起衣衫,往內走了。


  “不知道竹公子在想些什麽?”鳳皇邪邪的笑著,看著眼前這個喜愛翠衣、一臉深沉的男子,很想通過他的眼睛神態看出些什麽,可到底還是什麽都沒有看出。


  阿竹輕輕的笑了笑,道:“我聽聞如今南國的駙馬爺十有八九恐怕就是驃騎將軍當年那個大你不過十歲的叔叔鳳禹了。也不知鳳皇此時聽了這個消息之後,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鳳皇心內掀起萬千波濤,可表麵卻是依舊的雲淡風清,“哦?是麽?沒想到我三叔竟還有這樣的本事?這麽快就坐穩了南國駙馬之位?”他裝得是那麽的自然,放佛一點兒也不在意。可是隻有他知道他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多麽的驚心動魄,那夜他盯著自己身邊已經有了身孕的綠珠很久很久,終於還是沒能下得去手。那是他的妻子,她肚中懷著的是自己的孩兒,她更是阿姐親自指定的鳳家兒媳。一切的一切都告訴自己,自己不能對身邊的女子下手。第二日他依舊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般,依舊是一個愛護妻兒的好男子。


  “哼,鳳皇,你就不必再裝了。我就不相信你安插在南國的人在這一年中不會時時向你上報說南國國主姬無悔身邊多了一個絕美無雙的男子。而那個男子便是當年鳳國消失的那個皇子,據說是你的三叔鳳禹?”阿竹輕輕淺淺的說著,卻說得鳳皇心頭滴血。


  鳳皇輕輕笑了笑,開口道:“竹公子這麽說,還真是高看我了。想當年鳳國被昔日的大周燕王所滅,山河破碎,國不複國,家不再家。當時我還年幼,自當是沒有什麽能力,隻能如這浮萍一般隨著我的長姐清河公主飄零於世間,自然也是無暇顧及我的三皇叔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卻又聽聞了他的消息,真是令人心喜啊!”


  阿竹看著鳳皇此時冷靜有加,知道他心裏正是翻江倒海、如烈火炙烤。輕輕的笑了,說:“當年鳳國遭到大周燕王滅國,眾人都隻道是燕王驍勇擅戰,鳳國男子手無縛雞之力,女子就算是再怎麽善戰能攻也不能抵擋大周燕王的鐵騎。可你我心中都明白,這鳳國的王宮、鳳民的家都建在險峻異常的鳳山之上,四處又有八方天險,除非是山上的人自動打開這鳳國大門,否則任他是神仙還是龜蛇也是不能登上這鳳山,攻入這鳳宮的。依你說當年這鳳宮的門究竟是有人故意打開的,還是不是呢?”


  一直隱隱忍著的鳳皇輕輕一捏,快到嘴邊的那個血紅色酒杯便飛灰湮滅了。一地的血紅色也分不清究竟是杯中的酒還是鳳皇自己的血。他輕輕揩了揩灑在身上的血紅色,冷冷開口:“切,既然竹公子已經將當年鳳國被滅的真相查得一清二楚,為何當年見到我和我姐姐清河公主的時候不說,而要在這個時候說呢?”


  阿竹輕輕一笑,開口道:“當年鳳國的清河公主美得驚心動魄,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見過,便讓人見之不忘。當年,若可一睹其芳容,願折壽十年;若更一親芳澤,願終身守齋。她的風華絕代,真是讓人癡情如廝。”阿竹突然轉了口風,語氣也變得冷意森森,“可是當年的你們隻是兩隻沒了家的禁臠,就算是再怎樣的風華絕代,也改變不了這一事實。就算是告訴你們又能如何呢,隻能徒增悲傷,徒增無用的悲歎!”


  鳳皇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冷冷地笑著:“阿姐曾經告訴過我,她的哥哥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溫暖的男子,就像是太陽一般。可惜,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很久很久的以前,我便已經見過了她口中的哥哥,可惜我所見到的卻是一個冷酷如霜,狠厲如狼的竹公子。”說完後,他卻又疏忽笑了,仿佛剛剛那個冷冷的他是個假人,他又以那種心不在焉的邪笑對著眼前的人,開口道:“那麽此刻竹公子為何又要告訴我這個事實呢?就算是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阿竹盯著地上那抹血紅色的汙漬,良久才開口:“我認為,你現在得知這個真相正是時候!”


  當年鳳國一夕被滅,讓鳳國的子民都失去了祭奠祖宗的宗堂靈位。但是大多數的人都以為是大周燕王的罪過,卻不知真正的罪魁禍首乃是他們自己尊敬侍奉的皇室成員,當年的三皇爺鳳禹。鳳國尊崇皇女,皇子的地位自然也就被弱化,等將皇子下嫁之後便隻能依靠著妻家生活。當年在南國做了將近六年的三皇子鳳禹自然是不服,心中自然也就有了異想。隻可惜,他終究是為了他人做嫁衣,生生將大鳳國的江山都統統葬送了。


  當年自己在丹陽公主府中的時候,得知整個事實的真相時,真恨不得變成野獸,將鳳禹那個畜生撕得麵目全身,撕得條條成片,送他去阿鼻地獄,去贖他今生犯下的錯誤。


  人人都道他選擇李秉佑當大周的主子是為了自身的利益,當然更多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可就連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從心底裏對李辰俊那張臉感到厭惡。因為那張臉實在是像極了畫像裏的那個男子,自己的三叔鳳禹。其實麵貌是不像的,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卻像是從李辰俊的臉上深深剜下放入鳳禹的眼眶之中一般。那雙眼,是貓的眼睛,每每見了它都讓人覺得不適。貓的目光貪婪陰險,卻長著一張笑臉;牙齒犀利尖刻,卻長著一嘴迷惑人的誠善胡須。


  這樣的人,讓鳳皇看著惡心,就像生生吞下了活蚯蚓一般令人惡心。


  “竹公子既然已經提了出來,想必是想好了一筆穩賺不賠的好生意了?”鳳皇嘴上笑著,眼裏卻是冷冷的開口,“如若這樣,鳳皇當然也是不會推辭的。畢竟這種生意哪個人都願意去分一杯羹的,不是麽?“


  阿竹亦虛虛的笑了一下,不再搭話。不過兩人都知道,這筆交易就這麽說定了。


  月色更加的深沉了,在白雪的映照下,顯得整個大地都是那麽的聖潔肅穆,將滿滿的血腥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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