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棺中美人
不知為何，阿蠻口中便輕輕的誦出了這句詩。
公子小白並沒有回些什麽，隻是靜靜的站在與她更近的地方，默默的陪著她看那滿院子的梅花。
從青竹林中回到長安後，阿蠻都是躲在公子小白處，幾乎沒有出過這大院子一步。期間有好幾次若男帶著姐姐的意思來是要想讓她回那邊吃頓飯或者是關於“胭脂”的事情，可阿蠻總害怕著自己一出去便會遇見那個冰一樣的男子。尤其想著他送了自己帖子，還專程讓那貓臉王爺給自己提過醒，自己卻還是沒有去赴約。想來，他心裏一定正氣的緊，絕不會輕易的饒了自己。
一日，阿蠻懶懶的起了身，想著過兩日便是過年了，所以心情格外的好。走出殿門看著門外仍舊下著的雪花，她輕輕的笑了。正要往回裏走的時候，見著白衣慌慌張張、腳步淩亂的往著這邊來，阿蠻有些奇怪，想著這白衣可是從小便在公子小白身邊的，一向穩重，怎麽會如此的失態呢！
“哈，白衣姐姐，難得看你一副愁眉緊鎖的樣子，你這是怎麽啦？”阿蠻斜靠在門框上邪邪的笑著看著急急往這邊走的白衣。
白衣看著還如此悠閑逗自己的女子，心內歎了口氣。今日公子外出有事，沒想到這淮北王府便派了人前來要人。自己正焦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她自己卻還是這麽的悠閑安然，當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
“阿蠻姑娘，這淮北王府派了人來接你入府說是王爺與你有約。可如今公子出去辦事，又沒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推脫，這可怎麽辦啊？”白衣看著阿蠻眼睛裏滿滿的擔憂。
阿蠻一聽到這個消息，那渾身的氣勢便都焉了下去，看著白衣無奈的說：“看來我這次真的是要去了，他們將陣仗擺的這麽大，不就是逼著我現身麽！我要是再不如他們的願，恐怕他們就得來問我的罪了！”
“可是阿蠻姑娘若是去了，豈不是羊入狼口麽？若是公子歸來定是要著急的！白衣不能讓姑娘在自己的手裏出了事。”白衣焦急的看著阿蠻，急得快要哭了。
阿蠻拉著白衣的手安慰她道：“白衣姐姐不必為我著急，想來到底是我沒有赴約，違背了王爺的心意。其實也就是賞花，你我又何須害怕呢！\"雖然如此說著，可她心裏到底還是沒底，不知這淮北王爺究竟在想些什麽。
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放心，白衣還是放了阿蠻出去，坐上了淮北王府的馬車。她在心裏暗暗的祈禱不要出什麽事情，畢竟她知道阿蠻姑娘在公子小白的心中占著什麽分量。現在便隻能望著公子早些回來拿主意和祈著阿蠻姑娘多福了。
阿蠻一路上都在想著也不知淮北王那冷麵冷心的究竟在想些什麽，也不知道這貓臉王爺那花花腸子究竟是動了也沒動。不過一切都是妄想，畢竟一切都還沒有個明晰的真相。
馬車果然直接便送了阿蠻去上次所到的梅園，這次的梅園似乎與上次的一模一樣，但似乎又有了些不同。阿蠻緊緊的攢著自己紅梅披風的衣角，愣愣的看著這滿園的紅梅怒放，心裏在想著上次與這次究竟有些什麽不同。
“想什麽呢？”冷麵王爺李承乾神不知鬼不覺，像個影子一般來到了阿蠻的身邊，看阿蠻一臉沉思的樣子，便問了出來。
阿蠻轉了頭看著麵前依舊是一身黑的冷麵男子，口裏便不由自主的小聲嘀咕了：“難道你就隻有這麽一件衣服麽，天天穿天天穿也不怕惹人笑話！”
“什麽？”
“啊，不是！我是在想王爺這梅園似乎與上次有了些變化，但具體的變化是什麽阿蠻一時半會兒還是想不出來。”阿蠻歪著頭，認真的想著。
淮北王慢慢的開始往前走，往那片紅得燦爛，紅得過於慘烈的梅花深處走去，冷冷的對著跟在自己身後的阿蠻說：“大概是上一次你來時，這裏的雪都是由人為機關所製作，而這次的雪則是真正的從天上漂下來的緣故吧！”
阿蠻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她看著這如同一片湖泊一樣大的園子，想著要讓這裏一年四季的白雪飄飄不知要花費多少的人力、物力、財力！有錢人就是好啊，有錢人就是美啊！這隨心所欲的想法大概也就隻有他這樣的人才能做到吧！難怪啊，人人都想著榮華富貴，想著名利勢力。
“又想什麽呢？”李承乾見走在身後的阿蠻久久的沒有回應，故停了下來回過頭去看她，誰知她又魂不守舍的走著，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的，眼看著馬上就要撞上自己了。
“啊！”阿蠻看著距離自己不到一寸的男子，頓時清醒了許多。她大大咧咧的笑了，說：“我這不是在害怕麽！不知道你這軍功卓著、英武不凡的淮北王爺究竟找我什麽事情，也不知道王爺這麽大張旗鼓的接我入府是為了什麽，更不知道這消息要是傳到長安城中那些愛慕你的閨閣小姐耳中的時候她們會怎麽樣的恨我！諾，大概就這麽多了！”
李承乾笑了笑，繼續朝前走，說：“半真半假！不過你不用擔心我招你入府就是為了讓你赴約的，至於為何這麽大張旗鼓麽自然是為了讓你不拒絕。要不，你又像上次那般找個借口不來或者幹脆又跑到什麽鄉下的地方，那我豈不是功虧一簣！”
哦！原來就這樣啊！你無聊就無聊唄，幹嘛一定要來招惹我呢？阿蠻在心裏輕輕的說著，嘴裏卻又問道：“王爺不會真的又是叫我來賞雪的吧？”
“一半的一半吧！”李承乾停在一株開得尤其美豔的紅梅前，輕輕觸摸了下它的花瓣，又說道：“這紅梅花開，也需要有人賞不是？七弟愛梨花，自然是不會陪我來的，我自然隻能請你陪我了，這是其一；這第二麽，便是我想帶你去看見東西！”至於是什麽東西，他卻是不說了。
阿蠻心想就算是那貓臉王爺喜愛梨花，不喜梅花，不能陪你一年四季、長年累月的賞梅。但是這長安城中可有千千萬萬的女子心心盼盼想要與你相伴呢，別說是賞梅這種美事了，哪怕是讓她們與你一同跳火坑恐怕也大有人在呢！不過這些話當然是隻能在心裏說說了，又怎麽能夠上得了台麵呢！
不過阿蠻也並沒有問他究竟要帶自己去看個什麽東西，因為她想著這第一件事應該是賞梅，第二件事才是去看東西。再說了，他要讓自己看的東西就算是自己再不願看也得看啊，誰讓他在這長安城中是權勢滔天的王爺，而自己卻是個無根無底的小民呢？
那血色的梅花，開得那樣倔強豔麗。它不屈不撓、執著高傲，敢與風雪爭鬥，感與風雨撕殺；但同時它又淡雅樸素、與世無爭，不與百花爭豔，不與萬芳齊放。它那骨子裏的執著，讓人寒徹心扉，它生命中的疏影清雅，讓人無地自容。
不知為何，阿蠻看著身邊這個靜靜的看著梅花，賞著梅花的男子並沒有絲毫的喜悅與欽佩，而是滿滿的憂傷。他那雙冷冽的眸子，在此時卻陷入了深深的過往之中，沒有冷，隻有哀；他那張平日裏死板沒有表情的臉，在此時也似乎在怔怔出神，麵上的寒冰融化，卻不是溫暖，而是憂傷。阿蠻並沒有著急著去安慰他，因為她知道有些傷隻有自己才能療，而有些坎隻有自己才能過。她隻是默默的陪著他，看著他，心裏輕輕的歎息，靜靜的追悔。
“走吧！”終於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他終於又恢複了神色，朝著更深處走去。越往深處，那風雪越大，越是迷人眼，越是步履艱難。
阿蠻覺得自己的臉上辣辣的被斜著吹過的風雪刺得很疼，腳步也越來越難邁開。但是她依舊熬著，咬著牙前進。也沒有向在她身前的那個人求救。就這麽死死的熬了快大半個時辰，風雪突然便停了，眼前出現了一個讓阿蠻覺得無比詫異的地方。與剛剛的冰雪兩重天不同，這是一個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地方。阿蠻並凍得通紅的臉一下子便感覺到了來自春天的溫暖，癢癢的，很讓人不適應，想要去抓撓，但為了自己的如花似玉，阿蠻還是極力的忍住了。兩人行過之處，一串又一串的蝴蝶翩躚起舞，撲扇著它們五彩繽紛的翅膀，撲棱撲棱的向兩個闖入這個世界的陌生人行禮。山泉嘩啦嘩啦的流著，像是精通音律一般叮咚叮咚的敲著歡快的旋律，向兩人訴說著他們的歡樂。還有那茂密的小叢林，青綠青綠的，很是可愛。當然那些不知名兒、花花綠綠的野花也是格外的奪目。不過很快，阿蠻便被中間的一個東西吸引住了眼光。
那是一具完完全全透明的水晶冰石棺材，上麵有一排排的梅花默默的點綴著，裏麵似乎是躺了一個人，一個美女，一個身穿紅色梅花嫁衣的美女。阿蠻突然的有些害怕，朝後退了一步，手不小心碰到了一朵小花，蟄得她趕緊將手收回。原來這花的溫度竟然比冰還要寒冷，差點將阿蠻的手指也給凍掉。原來剛剛那種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情景隻不過是自己的幻境，不過是自己看著這裏麵的景色便以為的溫暖。卻沒想到這裏竟然是比外麵的冰天雪地還要酷冷的地方。
“你不用怕，她是我的王妃！”李承乾看著阿蠻微微有些發抖的樣子，輕輕的安慰她。事實上他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來看她了，約莫著是有四年的光陰了吧！這四年的時光裏自己竟然像是忘記了她的存在一般過著日子。就像是這個女子似乎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一般的將她忘懷，將她從自己的記憶中強行的剔除，這大約也是愛之深，責之切的緣故了。
“紅塵笑，癡情兒，一目空，最可笑。此生未了心憂憂，隻換得半生逍遙。梅花醉，紅顏碎，兩相空，情絲斷。醒時笑對人往往，心字已成半壇灰。可笑癡兒怨女半生情都付於殘垣斷壁中！過往匆匆，往事如風，曲終人散，終有時。今生今世，往生往世，來生來世，生生世世，終別離！”
她最後的話語放佛還響在自己耳邊，她的淚水仿佛就流在自己的手掌上，可終究是她已經不再了。
“王妃，一直在這麽？”阿蠻還是不敢接近那個透明的水晶冰石棺材，她隻是遠遠的看著，遙想著她當年的風姿。見淮北王爺點了點頭。阿蠻心中又輕輕的歎息了一聲，想著這淮北王也真是一個倔強的人。紅顏已逝，彼岸花開，又何必徒增傷心呢！
“人人都說當年的淮北王爺對晉國公家的小女一見傾心，卻不知這一見鍾情的背後也總有來自深層次的緣由！隻是世人都愛做夢，都愛做紅塵美夢，所以才不願去深究。人人都隻願相信這美好的開端，卻不想去承受那悲傷的結局！”李承乾的眼光幽幽的看著麵前的這具水晶棺木，想著自己也許真的如自己部下所說的那般瘋魔了。才會固執的將這個心中無他，算計沉沉的女子放在自己的身邊，才會在她即便離去之後仍舊的不放手。
“紅塵癡傻，何必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