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桃源庭落
阿蠻不知為何便想到了這句詩,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
“太平已為將軍定、紅顏也須苦邊疆。”公子小白亦輕輕喝了一杯酒,順帶著將這句話說了出來。他知道此時大周國的南邊當然是尤為安定的,西邊和北邊雖說是安定,可那也是因為大周國國富民強,且常年有陳三金、韓興和馮安世三位悍將鎮守,周邊各國自然是不敢造次。可是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這幾年中,西突厥逐漸的做大,常年幹擾西域各國;更糟糕的是,原先在西北草原上的北羌也逐漸的壯大,也對西域這塊肥肉看得很緊。戰爭,隨時都有可能會來!
戰爭,隨時都有可能會來!而自己和鳳國的機會也隨時會來!鳳皇幾乎是和公子小白同時想到這個問題,不過他想得多的還有關於自己和自己故國的那一層。他一想到這個時機,白玉杯子旁邊的那個銷魂的嘴唇便微微的向上揚起,那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阿姐,你怎麽了?整夜都魂不守舍的?”鳳皇看自己身邊的阿蠻似乎一個晚上都若有所思、話語很少,便開口問她。
阿蠻正在想自己的問題,猛然聽到鳳皇的呼喊,她手中的杯子微微傾斜了一下,將杯中的清酒灑落在了桌子上,更侵得整個屋子芳香滿腹!“啊!沒什麽,大概是我多想了!”阿蠻將杯中剩下的酒倒進自己的腹中,淡淡的說。
本來她還想喝一杯的,手中的杯子卻被公子小白奪了去,他溫柔的摸了摸阿蠻的頭部,說:“喝多了不好,早些睡吧!”其實他是想告訴她少些憂思的,可是話到嘴邊卻又改了口。他心裏有些愧疚,因為為了她他必須要隱瞞一些事情。
大概是多喝了兩杯,阿蠻確實也有些暈,她向兩人打了個招呼以後,便去睡了。隻流下兩個滿腹心事的男人。
兩個男人隻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誰也沒有開口,直到最後的一滴酒也被喝完。
鳳皇看了看已經空了的兩個白玉酒瓶,迎著月光,大笑而去。
公子小白朗朗迎著尾秋涼涼的風,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輕聲說:“阿竹,既然來了,便進來坐坐吧!”屋外似一陣風一般經過,便有一人立於公子小白身前。
第二日一早,阿蠻早早的便醒來了。朦朧中她似乎在睡夢中見到了自己的哥哥,哥哥還是像以往那樣對自己疼愛有加,靜靜的觀望著自己的睡顏,露出傻傻地笑。這夢是如此的真實,讓阿蠻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了。可一夢醒來,身邊並沒有自己一直想念的哥哥。
就在阿蠻梳妝完畢的時候,白衣輕輕推了門進來,將白粥準備好,並溫柔對阿蠻道:“公子小白今日恐怕得起得晚些,阿蠻姑娘恐怕得一個人吃了!”
阿蠻腦袋中還有些迷糊,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這是淮北王府派人送給阿蠻姑娘的信!”白衣將一封信交給阿蠻。阿蠻接過去看見信封上的字跡痛快淋漓,氣韻十分流暢,下筆如飛,隻是隱隱之間含著一些隱忍。阿蠻打開心,見信上隻有三個字:初雪見!
阿蠻將信折疊好再次放入信封中,開始和白粥。她想這定是淮北王李承乾對自己的邀約了,想來是想在初雪的時候與自己一起做個什麽。可是自己究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這淮北王老是一副滿腹心事的冷樣子,自己還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個什麽。
直到公子小白起床來到屋中,看見阿蠻對這一卷書兒很認真地發呆,阿蠻還在想這個問題。公子小白一邊喝著手中的暖茶,一邊往阿蠻身邊走去。公子小白輕輕的在阿蠻的腦袋上敲了敲,說:“發什麽呆呢?這麽認真!”
“唔,哦!我是在想這個!”阿蠻說著將那封信遞給公子小白。
公子小白在無聲中看完了信後,將信放下,又喝起了自己的暖茶。
阿蠻看公子小白鎮定自若的表情,問:“你覺得我該如何?”
“那就要看阿蠻的心了,若是阿蠻心中想去那自然就答應個‘是’,若是心中不想那我自然也有辦法讓阿蠻躲掉!”公子小白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阿蠻說。
阿蠻一聽公子小白這麽說,立馬便開心的笑了,也不再管什麽信了,開心的對公子小白說:“今日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嘛!”
“怎麽?”公子小白看阿蠻那張笑得如同長安城內的明月一般的眼睛,心裏立馬便明朗了。
阿蠻並沒有將自己所要去的地方說出,而是不滿的撅著嘴問:“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嘛?”
冬秋交接,天空格外的晴朗,屋中似乎也很是晴朗,兩個人,一個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一個是天真有趣的淘淘小女,顯得尤為的般配。
“去!怎麽不去?無憂當然是要為婦命所從!”公子小白笑得彎彎如意,阿蠻自然也是笑得圓圓如月。
阿蠻帶著公子小白在長安城中轉來轉去,一路上引來了不少人的觀看。大概是兩人都穿著白色服裝,披著白色狐狸披風,而且都極為美麗,所以格外的引人注目。公子小白雖然從小便在長安城內長大,但是長期呆在康平坊內,就算是出去也總有車驕代步,所以倒真沒有這麽自由自在的在長安城內閑步遊走。
公子小白看著自己身邊這個緊緊牽著自己衣袖的女子,她白皙的皮膚、圓圓的臉蛋、湛藍的眸子、漆黑的長發以及永遠充滿活力的身體,他不知不覺的笑了。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自己已經有很久很久沒有真心實意的笑過了。幸好有她出現, 因為有了她,小阿蠻,自己才能夠真正的從心裏感到開心。
終於到了目的地,阿蠻得意的看著這座剛剛修葺不久的院落,看著公子小白。公子小白看到宅門上大書“桃源”二字,心內不由得讚賞阿蠻的七竅玲瓏心。院落不大正適合普通夫婦居住,且距離“東麓書院”不遠,以後對於小兒的教養也是很有好處,不必學孟母三遷。院落裏幹幹淨淨,滿是合歡樹,真正的好意頭。院落隻有四間屋子,但是間間都是經過精心布置的,想必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公子小白決定戲弄一下阿蠻,便說:“怎麽,阿蠻帶我到這裏做什麽,難道是想和我過夫妻間的小日子了?”
阿蠻正興致勃勃的讓公子小白觀看自己的傑作,想要得到他一句讚美。猛然聽到他這麽說,心裏不是很爽,白了他一眼,決定不理睬他。
公子小白見阿蠻當真不理自己,自顧自的往那已經快要凋敝的合歡樹走去,急急的追了過去,用誆小孩的語氣道:“好啦,我的小阿蠻,我知道錯啦!這是你送給你姐姐和痞子哥哥的新婚禮物,是也不是?不過,送便送了,你為何要先帶我過來呀?”
阿蠻見公子小白已經鬆了口,於是便厚著臉皮嬉笑著臉使勁的將自己往身邊人旁邊瞎湊,笑眯眯的開口道:“這個確實是我送給姐姐和痞子哥哥的新婚禮物。不過嘛,現在還有點點的小麻煩!”
“什麽麻煩?”公子小白見阿蠻那張笑得如同麻花一般的臉,知道準沒有好事。
阿蠻扭捏了幾下,才磨磨唧唧的開口:“就是,就是,這個買這個院落的,那個,……”阿蠻做了一個錢的手勢,想著公子小白一定會明白。
公子小白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假意憤憤然的說:“哦,原來阿蠻是想拿我當冤大頭,專門來給你付這院落的銀子的啊!”
阿蠻猛點頭,立馬又猛搖頭,她著急的解釋說:“世人都隻知道這大周國要嫁公主到烏孫國去了,卻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世上又要多一個平凡的美嫁娘!公主的嫁妝自是有皇室人員準備,可姐姐的嫁妝又由誰準備呢?奶奶生前一直囑咐我要愛姐姐,要照顧好她,所以我絕對不能讓姐姐委屈的做新嫁娘!我就是姐姐的娘家,我一定會給姐姐一個畢生難忘的新婚之禮的!這可是女子一生中最為重要最為幸福的一天,隻有這一天這個女子是被嗬護、被照顧的,過了這天,她就要變成照顧夫君、照料孩兒、守候家園的人了!可是,現在最最主要的問題是我身上銀子不夠,胭脂坊中又抽不出多餘的銀兩,所以我就想著我認識的人中公子小白可是最最有錢的人了,為人又豪爽大方,肯定會對我傾囊相助的!公子小白,你說是也不是?”
阿蠻說的話,前半段豪言壯語、情真意切,後半段麽就顯得有些誇詡和求人的意味在裏頭了。
公子小白看著眼前這個跳脫如白兔的女孩子,心裏不由的感慨:人人都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天真爛漫,沒有心機,活得灑脫逍遙,卻不知她在心裏最看重情義,所以才事事都為別人所想,事事都先別人所先。今生遇見她的人也不知是在佛祖前修了幾世的緣分才遇上了她。
“你的意思是讓我借給你一些銀子?”公子小白故意有些詫異的看著阿蠻問。
阿蠻像是雞啄小米一般的點頭,見公子小白似乎有些為難的樣子,立馬著急的說:“你放心,隻要我一回到北疆,就一定拿銀子還給你,或者金子也行!你既然認識我哥哥,就知道我家裏還是很有錢的,一定不會賴賬不還的!”
公子小白故意有些沉重的搖了搖頭,說:“這恐怕不行,要是你一回到北疆就再也不回來了怎麽辦?要是到時候你死不賴帳怎麽辦?不可不可!”
“我不會的!真的!”阿蠻有些泄氣的說:“哎,看來我隻能把我的金鑲玉狐狸賣掉了!”
“為什麽不賣你的玉鞋呢?”公子小白揶揄的問。
阿蠻垂頭喪氣的說:“玉鞋是給姐姐的嫁鞋,是要和她親自珍繡的大紅嫁衣相匹配的,當然不能賣了。咦,不過,似乎我已經將我的金鑲玉狐狸當了呀,好像現在在你那裏!”說著說著阿蠻指著公子小白,眼睛裏露了絕望。
“虧你還記得,你這話要是讓車師國的那位聽見,不知要多傷心呢!”公子小白心內其實是高興的,因為這說明阿蠻根本沒有將那個人放在心上。他走上前揉了揉阿蠻的頭發,俏皮的說:“辦法倒是有一個,隻是不知你願不願意?”
“願意,當然願意!”阿蠻想都不想便答應了,興奮中抓住了公子小白的手。
“我要你在這合歡樹下給我許下三個願望,至於是什麽,我暫時還沒想好。等我想好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情絕對是你能夠做到的事情,並且絕不會違背你的初願!怎麽樣?”公子小白說完,靜靜的看著她。
阿蠻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原來就這麽小的事兒啊,當然是一口便應了下來。
滿院子的合歡,清香氣味傳遍每一個角落,合歡花落在兩人的身上,點點翠英,格外的美麗。陽光繽紛中,兩人朗朗而笑,相伴著一起去看這世間最為美好的事物,滿是欣喜。合歡花在笑,合歡樹也在笑,笑這世間的癡情人兒,笑著世間無數的錦繡良緣。
“但願長無別,合形作一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