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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鳳皇心

  阿蠻想著便將哥哥阿竹當時講完鳳國的所說的話說了出來。


  公子小白輕輕的將阿蠻放在披風外麵的手放入披風下,才開口說:“清河公主便是鳳皇的長姐,鳳皇是鳳國唯一的王子。但是就像阿蠻說的,山河破碎,國不複國,家不有家,這作為一國皇室的清河公主和鳳皇命運也是宛如浮草,飄零於世!燕王李超生性暴戾,喜好美色,而這清河公主和鳳皇都是世間少有的美色,他又豈能放過?所以紛紛納入自己的府邸。直到後來先帝召所有諸侯王進長安城,燕王李超便帶著他們兩姊弟入了長安。在後來燕王病死,新帝誅殺燕王舊部,鳳皇才得以脫身,流落長安,有了自由身。”


  阿蠻想不到那個有些邪魅傲嬌笑容、有著如花似玉麵龐的美男子竟然有如此悲痛的過往。一個年不滿十歲的男童、皇族,本應該是棲息在父母的羽翼下享受父母寵愛,享受無上榮寵的時候,而他卻早已嚐遍世間種種心酸苦楚。為人禁臠,這種仇恨與屈辱,這種生不如死的煎熬,若非親身經曆,誰又能理解個中深入骨髓的惡痛。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已經如此的沉重,在生與死之間,他必須做一個選擇。阿蠻相信大多數人一定會選擇死亡,因為死是一種極為容易的活法。但身負國恨家仇,身負複國大業,生與死的選擇,與他,太艱難了。他最終選擇了最為艱難的活,複仇,屈辱,絕望,無助支撐了他生存的希望。他人生的災難由此開始,他仇恨的種子由此埋下。


  “那他姐姐清河公主呢?”阿蠻一邊接過公子小白遞給自己的白色手絹,邊有些淒涼的問。其實在她心裏大概已經猜到了結局。生著艱難,而死容易。


  “清河公主是和燕王一同死去的,在燕王過世沒有幾分鍾,她便咽了氣。大概是那幾年的非人的生活對她摧殘的厲害!”公子小白嘲諷而又心疼的說了一句,接著又道:“燕王雖死,但誰又能記得起南邊那個以采玉販珠為生的鳳國了呢!自古以來,強權便是一切,至於弱小的麽就隻能隨著曆史而消逝。”


  不知為什麽,阿蠻聽了鳳皇的故事後,堅信這燕王就算再暴戾殘忍,對鳳皇他們兩姊弟也是好的,隻是他是高高在上的王,任性而為的皇者,擁有摧毀一切的力量與勇氣。所以他摧毀了他們賴以為生的家園,屠戮了他們的兄弟姐妹,覆滅了他們欣欣向榮的國家,在他與他們之間埋下了家仇國恨的鴻溝。


  阿蠻進了公子小白的院子,才想起自己應該回去跟姐姐和痞子哥哥說一聲,免得叫他們擔心。於是,提上裙子便要往外衝。公子小白一把抓住了她,問:“這麽晚了,你到哪裏去?”


  “我去跟家裏人說一聲,說我沒事啦,免得讓他們白白擔憂!”阿蠻被拉到了公子小白的懷裏,麵上有些羞意有些著急。


  “我已經讓白衣去報信了,你不用擔心了!”公子小白將阿蠻輕輕的放開,淡然的說。當然他並沒有告訴阿蠻的是其實就在她出宮門的那一刻,宮牆邊上一個小乞丐偷偷瞄了幾眼便轉身跑了。大晚上的,哪裏會有乞丐還在乞討呢?再說了,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乞丐會乞討到皇城腳下吧!這不是硬生生的打皇帝的臉麽,那乞丐要麽就是活得不耐煩找死要麽就是在探聽消息了。顯然,小乞丐屬於後者,公子小白知道這人是誰派來的,他轉了轉他手上的白玉扳指,並沒有多說些什麽。


  大概是今天經曆了太多的事情,又聽了鳳皇這淒慘異常的故事,所以阿蠻顯得很困,在沐浴之後,便很快的進入了夢鄉。


  在昏昏沉沉中,阿蠻悠然轉醒,聽到自己房門外大殿中有兩個男子的聲音,具體說些什麽她並沒有聽清,不過似乎正在激烈的爭執,一個要去做一件事,一個則強烈反對。阿蠻還沒有睡飽,心中有些怒氣,迷迷糊糊中起了身直接打開了房門,向那兩個爭執的男子大喊:“大清早的,你們吵什麽吵?”


  兩個男子同時轉過身來看著她,一個是公子小白,一個正是昨夜談論的鳳皇。阿蠻這才清醒,想起自己此時身上隻著白色中衣,更本是不能見人的。她懊惱一聲,急忙將門關上,躺回了床上。


  外麵那鳳皇邪魅的笑著,狷狂的對公子小白說:“這就是你看上的姑娘?也太平常了些吧?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純純粹粹是一小姑娘嘛!真沒想到你心儀的女子是這樣的!”這鳳皇顯然是故意的,故意大聲的笑著,故意大聲的嚷嚷,生怕是被窩裏的阿蠻聽不見。


  阿蠻哪裏還睡得著,急急忙忙的穿了衣裳,破門而出,氣憤憤的看著那美輪美奐像是一幅畫一般的鳳皇,想看看他看著自己在自己身前還能說出些什麽樣的渾話。


  這鳳皇也沒有讓阿蠻失望,他從頭到尾的打量了阿蠻一番,對著公子小白道:“你眼光真差,你看上的女子沒有容貌身材就算了,連品性也如此的壞。活脫脫的一個母夜叉、母老虎呐!怎麽,你以後娶她是打算將她供養起來呢還是天天受她的氣呀?無憂,女子最重要的並不是他們的容貌品行,而是身材,那樣睡著才舒服呀!”


  阿蠻目瞪口呆,又為他最後說的那句話給憋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公子小白輕輕的將自己身上的白虎裘衣解下披在阿蠻的身上,有些責備的說:“天冷,怎麽不多穿一件衣裳就出來?感染了風寒可不是玩的!”說完,又對對麵的鳳皇說道:“你就別在逗阿蠻了,阿蠻可聽不得你那些玩笑話!”


  “怎麽?害怕我把她帶壞?”鳳皇朝著公子小白邪魅的一笑,“你應該感謝我,等我將她調教好以後,舒服的可是你!”


  阿蠻被他這番口無遮攔的話語頓時震住了,愣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公子小白白了鳳皇一眼,說:“你別再逗阿蠻了,阿蠻可不想再聽你那些無聊的玩笑話了!”回過頭又安慰阿蠻:“阿蠻,你不必與鳳皇計較,他就是這個性子!”


  “哼,我才不會與他計較呢!”說完,她往前麵的軟榻走去,坐在上麵仔細的觀察著前麵的兩個人。兩個人都有著無雙的容顏,但又大不同。公子小白溫潤如玉,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如同鬆下之風,高而徐引。而這鳳皇體貌豔麗,柔美邪魅,纖妍潔白,形體俊美,肌膚如白玉般誘人,螓首膏發,自然娥眉,讓人過目不忘。真正是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鳳皇,妄為一生。鳳皇,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


  “你明明已經得到了自由身,為何又要卷入這洪流之中呢?”阿蠻盯著鳳皇盯得久了,不知不覺間話已經出了口。


  “子非魚,安知魚之誌?我如今已經走得太遠了,沒有了回頭的地步!”鳳皇緩緩的說著,似乎是在回答阿蠻的問題,又似乎是在給公子小白自己的回答,更像是在為自己暗暗的下決心。他回想起了自己的鳳山,想起了自己的鳳國,響起了自己的母皇,想起了自己的姐姐,更想起了自己的臣民。唯一沒有想起的便是過去的自己,那個幹淨、快樂、無慮的鳳皇。


  阿蠻沒有回答,公子小白也沒有回答,畢竟家仇國恨之事一言難盡,三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


  鳳皇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姐姐清河公主去世之前的情景:他們姊弟、鳳國的仇人已經躺倒在了華麗的床榻之上,他那垂老的枯手威威嗖嗖的掛在床前。可是又有什麽用呢?山河破碎風飄絮,家國不複怎安身?姐姐也是奄奄一息的樣子,她拉著年僅十一歲的自己,滿麵的淚痕,鳳凰並沒有哭,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因為那死老頭死的並不是時候,姐姐和自己的計劃也都落了空。他知曉了誰是幕後的掌舵人,知道了他提前了燕王的死期,可是又有什麽用呢?一切都成了空,一切都又歸了零!而這次連姐姐也要離開自己了。從此這個世界上便真的隻有自己一個人了,所以他更不能哭。姐姐淚流著對自己說:“鳳兮凰兮,何時歸故國?鳳兮凰兮,何日複家園?”說完後又垂淚許久,才說:“我已垂死,生前五拜許五願:第一盼早歸故國;第二盼鳳皇身健永千歲;第三盼且圖永遠;第四盼永不分散;第五盼鳳山白玉翠寶永相存,做個大風車。”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義無反顧的獨自承擔起了整個鳳國的複興大業。他注定走的決絕。


  後來,當他隨著丹陽公主再次登上那至高的皇城,登山長安那青色的城牆時候,遙望著遠的不能再遠的南方故國時,烈馬也不能踏碎那些惆悵的過往與悲涼。他在血與淚之間堅強的成長,孤獨的背影沾滿蕭條的滄桑。他無視那些宮中宮女對自己的指指點點,忽略那些文武百官的議論紛紛,更嘲諷著長安城中流傳的歌謠“鳳皇鳳皇,止於長安,雌兮雄兮,飛入紫宮入陽宮”。他所有的一切都被人輕易的剝奪走了,包括自由、自尊、愛情等等。他隻剩下一個偉大的信念點燃著他的餘生,那邊是複仇複國。他利用自己的美麗蠱惑著身邊的人,利用著他們甚至是出賣著他們,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他絲毫不覺得對不起他們,心中也絲毫沒有愧疚,因為與自己所失去的相比,他們所失去的又算得了什麽呢?


  “天已經亮了,你該走了!”公子小白有些清冷的聲音喚醒了陷入過去的鳳皇,也叫醒了胡思亂想生拉硬拽來猜想一切事情的阿蠻。


  “是的,我該走了!”鳳皇對著公子小白邪魅的一笑,朝著殿外走去。那一抹身影在微白的光亮中顯得尤其的淒美!

  阿蠻歎了口氣,問身邊站著的公子小白:“你說,他會如願麽?”


  “但願吧!”公子小白輕輕的說了一句後,又說:“鳳皇心內怨憤太深,憂思太重,終究不太好!”


  阿蠻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了。等到了吃早餐的時候,阿蠻突然將自己昨夜所想的關於公子小白是一國王子的猜想一股腦兒的對他說了,邊說還邊例舉了自己這麽說的理由。


  公子小白安安靜靜的等她說完,而後將手中的白粥放下,問:“那阿蠻希望我是王子呢?還是就是單純的公子小白?”


  阿蠻想了一會兒,才說:“富貴如浮雲,權勢也終將過去。所以我倒不在意你究竟是單純的公子白衣呢還是小國王子,我在意的是你有沒有卷進這些世事,還有你抽離這些爭奪的意誌力!畢竟,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富貴榮寵、權力江山,都是尤其的吸引人。”


  “我記得你說過:富貴寵榮,不見得就好;塵緣將盡,也不見得就壞。所以我今生肯定是隻想尋一個可以伴我吹簫撫琴、吟詩作畫、登高遠遊、對酒當歌的秒人。除此之外,就別無他求了!”公子小白淡淡的說,既是對自己說,也是對阿蠻說。


  “可若有一天南國出現危機,真正需要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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