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秋獵圖
阿蠻點了點頭,又抹了抹自己左手壁上的相思紅豆,發現絲毫不能將其褪下。
自那以後,很快便到了秋日的時候,鬱鬱蔥蔥的林木都暫時的凋敝了,露出了最為質樸的顏色。阿蠻時常的對著那串相思紅豆發呆,想著一些關於自己父母親和公子小白父母親以前在長安的事情。她心裏明白後來一定是發生了些什麽變故,要不然哥哥和自己也不會回到塞外爺爺的身邊,而應該在這繁華的長安城中長大;若沒有變故,哥哥也不會整日的醉情於山水之間,而從不過問政事;若沒有變故,公子小白也定不會成為康樂坊的主人,而應該有另一種人生。但她又實在是不敢深思,畢竟真相往往都是最傷人的。
勝男見阿蠻時時對著那手上的紅珠釧發呆,想著大概是她也有些長大了,也有了女兒的心思。勝男知道那手釧是誰送的,所以也並沒有過多的過問。她覺得若是阿蠻與公子小白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又何嚐不好呢!
過了幾日,以前替淮北王李承乾傳話的那個紅衣姑娘又來了,說是淮北王邀請阿蠻三日後一同去秋獵。勝男還記得阿蠻上次從淮北王府中出來時整整病了好幾日,自然有些不放心,忙勸阿蠻裝病不去。可這狩獵是阿蠻最愛的一項活動了,以前在塞外的時候她便經常和哥哥一起騎著烈馬到各處去狩獵,那是人生中最快意肆然、瀟灑無憂的日子了。阿蠻覺得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去的。
等穿上自己最愛的騎服,當然這大紅色錦繡騎裝其實是公子小白親自為她準備的,來到淮北王府,再跟著一同到了西山圍獵場後,阿蠻驚呆了。原來這淮北王所說的一同騎獵竟然是陪同皇帝秋獵。浩浩蕩蕩、烏壓壓一片,哪裏還有什麽獵物可打,估計著是早有人將那些圈養的動物全都一股腦兒扔進了這圍獵場中,供皇帝開心罷!阿蠻一早的興致勃勃早就沒有了,不過她發現這圍獵的人員中除了自己以外,各家的千金也都穿著豔麗的騎裝跟隨在自家人之中,鶯鶯燕燕,這哪裏是來打獵的,分明就是來比美和挑選夫婿的嘛!
阿蠻在離皇帝最近的一對人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女子,身穿一身淨白旗裝,幹淨利落,與其餘女子相比有一種說不上的高遠氣質。身邊的淮北王發現阿蠻視線一直盯著謝小妹,便開口問:“認識?”阿蠻點了點頭卻不準備解釋,幸好這冷麵王爺倒也沒有多問。
等了好半天,總算是等來了大周國的皇帝,他也是一身明黃色龍袍旗裝,看著很是英武明達。當今大周國的皇帝才二十一歲,正是年富力強、青春有為的時刻,倒也不難想這官宦家的女兒們都有那許多的心思了。皇帝一來,所有人都下馬叩拜,直到皇帝喊平聲,大家才都起了來,騎上了馬兒。皇帝一馬當前,沿著大道緩緩的騎馬前行,到淮北王跟前的時候勒了馬說了句:“承乾來了!”並順帶著看了阿蠻一眼,再次前行。淮北王恭恭敬敬的拱手送走了皇帝,接著才勒馬跟著前去。阿蠻也踏馬前行。
“哇,這誰啊,長得這麽好看!”阿蠻聽到了熟悉的很久以前聽過的聲音,剛要回頭,便看見一身花花綠綠顏色的一個人和一匹馬正與自己平行,閃花了阿蠻的雙眼。原來這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的貓臉王爺。
阿蠻嘟了嘟自己的小嘴,並不想搭理這個如同貓一樣的王爺。她用力勒了勒韁繩,讓馬兒趕快的追上了走在前麵的淮北王。這淮北王雖然總是冷著個臉子,但總算不是那麽的聒噪煩人,哪像那個貓臉王爺整日裏笑嘻嘻的一張臉滿肚子的壞水就等著別人鬧笑話!
“二哥,這姑娘還真有些脾氣哈,夠硬氣!”貓臉王爺也快步上前,走到了淮北王的右邊。
“七弟,別鬧了!這是阿蠻姑娘,你以前在天香樓見過的!”淮北王冷冷的說。
“啊!”逸安王李辰俊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原來就是在天香樓唱情歌給二哥聽,卻又.……”他被淮北王狠狠的瞪了一眼,後麵那半截話硬是沒有說出來。他若無其事的住了口又若無其事的開了口,逗阿蠻:“怎麽,阿蠻到底是想通了,還是決定跟著我二哥?”
“我有未婚夫婿了!”
“什麽?”淮北王和逸安王幾乎同時驚訝的問,他們被阿蠻這安定自然的神情給嚇住了。阿蠻看他倆都驚訝的看著自己,忙為自己解釋:“這是我家裏從小給我定的親,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淮北王聽了這話後便沒了言語,又開始了他那冷冰冰沉默的常態。逸安王爺“啊!啊?啊!”的自己嘀咕了幾聲後,才說:“那這麽說你也算是半個有夫之婦了?”見阿蠻並沒有理他,他又接著問:“那誰是你那未婚夫婿呢?對你好麽?”阿蠻還是不理。
幸好在這個時候到了圍獵的休息地點,皇帝以及貴胄重臣極其子眷都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淮北王、逸安王以及阿蠻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皇帝首先拔弓發出了開始的箭令,接著那些騎馬子弟便都往圍獵的山中去了。阿蠻見皇帝隻是在和周圍的大臣說話喝酒吃菜,淮北王也隻在喝酒,逸安王則躺在一大群侍女之中,葡萄美酒的被伺候著,頓時覺得毫無意趣,就想趕緊結束趕緊離開。因為自己是坐在淮北王身後的副席上的,免不了要受到許多不必要的妒恨的眼光。阿蠻想要是這些女子知道自己已經被許配給人,對她們絲毫沒有威脅,那目光應該柔和許多。
就在阿蠻百無聊奈,隻能吃麵前的水果,猛喝麵前的美酒時,一位近臨的女子手持酒杯微笑著朝他們這邊走來。阿蠻以為這女子一定是傾慕這冷麵王爺的人,要跑來向淮北王敬酒之類,應該與自己沒有什麽大關係。於是也就沒有在意。沒想到這女子向冷麵王爺行了一個禮後,便坐在了阿蠻的身邊。阿蠻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前,不解的看著她。
“姑娘,我乃清河崔浩之女崔雪柳,不知妹妹是?”這姑娘如同春日花朵般的麵容,給阿蠻有些陰鬱的天空投下了滿滿的陽光。她白嫩靈秀的麵頰泛著紅暈,一雙澄澈的黑色眸子,遍布著淡淡的喜悅,嬌小的嘴唇金抿著。
“啊,我叫阿蠻,你可以叫我阿蠻!”阿蠻趕緊將姑娘手中的酒接了過來,一幹二淨。順帶著又用桌子上幹淨的杯子給叫崔雪柳的女子倒了一杯酒遞給她,崔雪柳也是想都沒有想便一口喝了。
“我是看阿蠻妹妹一個人在這裏有些悶,想著自己也是悶得很,不如一起坐下,說說話也是好的!”崔雪柳語氣也是很溫柔的,但與姐姐的溫柔是不同的,這溫柔之中也有著一種別樣的貴氣。
阿蠻又吃了一個葡萄,笑嘻嘻的說:“那頂好的呀,反正在這裏枯坐著也是無味!”
崔雪柳見了阿蠻雪藕般潔白的手上一圈鮮紅色的珊瑚手釧格外的傾心漂亮,便微微低了頭問:“阿蠻妹妹,這珊瑚手釧?”
“啊!這個麽?”阿蠻將自己的雙手微微舉起,真誠的笑著,說:“雪柳妹妹,這並不是什麽珊瑚手釧,這個是南國的相思紅豆珠!”
“是麽,不知是誰送給妹妹的?”崔雪柳的心突然變得很安靜,她出生於書香世家,自然懂得這相思紅豆珠代表著什麽,她生怕眼前這個如玉般的女孩子說出她心裏的那個名字。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即便是這樣也沒事的,不用怕,大不了以後和她一起.……不不不,若是有了這個女孩子,那個人的心裏恐怕就半點也容不下自己了。她越來越緊張,不經意的緊緊盯著那串刺眼的紅色珠子。
“嗯,這個是公子小白送我的!”阿蠻看得出眼前這個姐姐有情有意有勇有謀,也知道她心裏想的是哪個人。女孩子就是這麽的奇怪,也許是涉世未深什麽也不懂,但總能看得透另一個女孩子的心思。阿蠻決定坦蕩一些,免得為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
崔雪柳的心在聽見這個回答之後一下子便又恢複了跳動,她由衷的說:“真好看!隻是不知公子無憂與阿蠻姑娘還有這樣的情誼,倒是雪柳孤陋寡聞了!”
“雪柳姐姐說笑了,你不知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我也是初來長安不久!”阿蠻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著,心裏不知怎麽的也有些莫名的感慨!
就在阿蠻和崔雪柳一邊閑聊一邊啜飲小酒的時候,突然在高台上的一女子指著她們的位置,對高高在上的皇帝說:“皇上弟弟,他們男人倒是打獵打得有趣,我們這些女人枯坐著卻有什麽意思!不如讓那位全身紅衣的姑娘與我比賽比賽,也算是為大家助興一番?”
“不知皇姐所說的比賽是指什麽?賽製如何?”皇帝顯然坐著也很無聊。與他坐得親近的除了那三位輔佐大臣便是諸侯王,各有各的心思,哪裏有那麽多的真心話可說!所以他也就順手推舟,顯然是許可了!
“也不難!我見這位全身紅衣的姑娘眼睛如同我大周國的天空一般靛藍,又見她蜂腰削背,想著她定是從西域之外而來!我聽聞西域的美女都擅長舞蹈,據說最高的境界便是在馬上舞蹈。所以我想與這位西域小美女比這馬上飛舞,皇上弟弟看行不行?”這公主聽了皇上的話知道皇上這是應了,心裏自然欣喜異常,說起話來也更加的神采飛揚了。
阿蠻嘴裏還含著一顆沒有咬碎的葡萄,聽了這位公主娘娘的話,便認認真真的盯著她仔細的瞧著。這公主娘娘是鴨蛋臉,彎彎的眉毛,鼻子豐潤,粉腮上還有兩點淡淡的酒窩,不過她這張臉最出彩的地方在於她的眼睛,天然帶著一段風騷,可生萬種情思,而那微微上翹的眉稍更是將女人的魅全都展現了出來。阿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得罪了這位公主娘娘,仔細一想,也是,這在場的家眷哪一個不是朝臣們的家眷,若是得罪了恐日後還要填許多麻煩。而自己是個在長安城內沒根沒底的女子,就算是有淮北王的護佑也無濟於事,畢竟不是至親,總不至於和她翻了臉!
“昭陽公主,此舉萬萬不可。若是不小心傷了公主的千金之軀,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行!阿蠻是我淮北王請來的客人,我淮北王是萬萬不能讓她闖下這樣的大禍!”淮北王立馬表示了反對,比賽就有輸贏,無論是贏還是輸,對阿蠻都是不利的。
“承乾,你也忒小氣小心了些,我不過就是借借你朋友用用,絕不會做傷害自己或傷害這位姑娘的事的。這一點,你昭陽姑姑還是能保證的。”這昭陽公主剛講這話說完,阿蠻嘴裏的葡萄就被自己笑碎了。阿蠻想這昭陽最多也就二十一二的樣子,卻生生成了這將近三十的淮北王的姑母。可一想到這高位上的皇帝也才二十歲,卻是這座下這些已經半老的諸侯王的叔叔,阿蠻就笑不出來了。阿蠻撇了撇嘴,又添了一顆葡萄。
“昭陽姑姑,承乾並不是這個意思。這馬是畜生不通人情的,若是姑姑在馬上不小心傷著了,那整個大周國……”在高位上的皇帝擺了擺手,讓兩個人暫時停止。
“你們兩個掙來吵去的又有什麽意思呢?也不問問當事人,這位姑娘你可願意與我的皇姐昭陽公主比試比試這馬上飛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