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塵往事
若男稚嫩的聲音在三人都心有所思、沉默不語的時候很適時地響起。
勝男慈愛的摸了摸弟弟的腦袋，看他已經是吃得飽飽的很滿足的表情，溫和的對他說：“小弟，都這麽晚了，你快去睡了吧！”
其實她也不知道明日究竟還應不應該再去自己的小鋪子上繼續賣自己的胭脂水粉，畢竟今日阿蠻已經拿下了雲韶府的承諾，以後就算是隻供給雲韶府，自己一家也再不用愁吃愁穿了。
若男乖乖的聽姐姐的話，跑進了屋子睡覺去了。
“阿蠻，今日你不是問我雲韶府和康平坊的事情麽，現在正好可以給你講講。”勝男並不想讓這種沉默的氣氛繼續維持下去，畢竟今日大家都應該高興，歡聲笑語才是真正的主題。
“真的嗎？”阿蠻一下子便將撐著的腦袋抬了起來，將她那雙圓圓的眼睛睜大了一倍，“我還以為姐姐隻是開開玩笑呢！”
“怎麽會？隻不過要講雲韶府和康平坊的故事就得講很久很遙遠的事情，我是怕你嫌太長會聽得不耐煩呢！”勝男輕輕的握住阿蠻的手。
“不會的不會的，我最喜歡聽故事了。就是講三天三夜我也不會睡著的，還會越聽越精神呢！”阿蠻最喜歡故事了，以前在塞外家裏的時候阿蠻最喜歡的便是坐在自己的波斯絨毯上聽爺爺和哥哥將那些或稀奇古怪或悲涼哀傷或歡喜美好的很遙遠很遙遠的故事。
“好吧，幸好今夜月光皎白，要不然咱們的油燈可撐不到你聽完故事的那個時刻呢！”痞子李秉佑斜坐在凳子上，看著阿蠻故意逗她說。
阿蠻對於這個男人的故意挑撥已經少了很多的厭惡，不過她可不想中了他的圈套，於是決定不理他便是。
“秉佑，你就別在逗阿蠻了。”勝男倒是極快的製止了痞子，接著說：“這長安城向來便是風雲際會的場所，自古以來有無數的帝王將相、風流才子都在這裏一展自己的宏圖，女子毅不例外。自周天子立國以來，四海臣服，八方來朝，天下九州歸於一統，中原王朝呈現了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因高祖生於民間，長於民間，所以對百姓疾苦、民生載道很是重視，長期實施輕徭薄賦、休養生息的良策。更難得的是廣納賢才、不拘一格、不問出生不問門第，隻要是有才之人在朝堂之上都得到了重用。”
“看來這高祖的確很了不起嘛！”阿蠻點點頭，表示對這位已經故去的君王表示稱讚。
“是啊，雖然高祖分封親族子弟為諸侯王，不設異性之王，但朝廷上到底還是風平浪靜的。而後宮中的諸位娘娘中也並非像前朝一般都是重臣貴胄的女兒，來自民間的娘娘也是有的。正因為如此，才打開了民間女子進入後宮的傳統，也才有了烏鴉便鳳凰、野雞窩裏出金鳳凰的故事，同時也讓民間的那些有著權力欲望的普通人家有了向上爬而不擇手段的緣由。這也是歌舞坊雲韶府和康平坊之所以名聲大噪、更古不衰的緣由。”勝男想起那些遙遠的有些像是不真實的事情總是不由得心生感慨。
“啊，就是平民女子嫁給皇帝，然後做他的妃子，是吧？就像是車師那個老國王有好多個生的極為美麗的從窮人家選的妃子一般？”阿蠻記得自己在車師國遊玩的時候，進宮去拜見那皇帝的時候，除了見到那看見自己就流口水的汙齪太子外，還在皇帝的身邊看到了一大群打扮的很漂亮的女子。回家後她問哥哥那些女人是什麽，哥哥說那是皇帝的妃子嬪子，都是些極可憐的女子。
“對！咱們當今皇上的父親，老皇帝的母親便是從民間來的一個漁家女，因為生的美麗就被皇帝帶回了皇宮居住，後來再生了老皇帝，就成為了當時很有名的妃子了。不過那個時候老皇帝並不是周國的太子，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七皇子，母親也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後宮妃子。而他的哥哥不但是當時周國名正言順的太子，他的母親還是尊貴至上的皇後，太子的外公舅舅都是權傾朝野的相爺將軍。所以當時老皇帝和他的母親處境很是艱難，他母親不得不將老皇帝送到了當時有名的青林竹中去修行，以躲避太子和皇後的迫害。你知道的，阿蠻，自古帝王之家無情，就連那位高權重的太子都活得很幸苦，更何況是無權無勢的一個皇子呢！”勝男小的時候雖沒有讀過書，但是作為獵戶的父親卻給她講了很多做人的道理，還有作為人的不易，無論是什麽樣的人。
“車師國的公主，我的好朋友，阿狸也不開心，她老是跟我說她活得很累很幸苦，但是我總覺得她穿得是車師最好看的衣服，住的是最漂亮的房子，沒有理由不開心的呀！可哥哥卻告訴我說人活在這個世上，並不是吃好穿好就會快樂了。他還說我還小不懂，等我真正的長大了就會懂！可我現在還沒懂！”阿蠻聽勝男講那些皇子公主的不快樂，就想起了在車師國的阿狸，那個美麗的不快樂的公主。
“皇子公主一生來便有常人不可享之福，自然也要受那常人不可受之苦！”在一旁已很久沒有發聲的痞子李秉佑突然來了這麽一句，惹得兩個女孩兒都齊齊看向他，“嗯，當然啦，我們雖然生的苦，那也有我們苦人的樂法不是？”也許是為了化解尷尬，他又這麽加了一句。
“是！所以那老皇帝去青林竹本是無奈之舉，是為了避禍的，卻沒想著是因禍得福。原來那時候金陽長公主的女兒也正在青林竹中。這金陽長公主是高祖和周後在戰亂之時所生，從小和父母吃了不少的苦頭，自然很受高祖和周後的寵愛。等高祖得了天下繼位的時候，金陽長公主早已是個三十好幾的老姑娘了，不過身份尊貴自然是有人肯求娶的。不過金陽長公主心高氣傲一般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的，最終她看上了當時的新科狀元、青林竹的公子，下嫁給了他，婚後沒多久就生下一女，自此以後再也沒有多餘的子嗣了。那小郡主自小是萬千寵愛集於一身的人，不過後來金陽長公主和青林竹公子失和，青林竹公子便帶走了小公主在青林竹中養著。這老皇帝當時遇上小郡主的時候，二人都是正當美好的年華，自然相愛。後來小郡主回了金陽長公主府邸，與老皇帝議了親。”勝男說完，喝了一杯茶，潤了潤自己的嗓子。
“這不是很好的事情嗎？男女動情天經地義的事情啊！就像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呀！”阿蠻知道某些時候男女隻間隻要有了情，其餘的一切便都變得無所謂了。
“是啊，不過正可謂好事成雙。老皇帝這才剛和小郡主議了親，身後有了金陽長公主這一大靠山。另外一邊皇後失德被廢去後位，太子一眾惶惶不安終於做出了謀逆的罪事，太子被廢，老皇帝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太子，她母親雖沒有成為皇後卻成為了後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嬪。過了一年，老皇帝的父皇去世，老皇帝登基即位，成為了周國第四位皇帝。”勝男從心底裏對這位老皇帝還是存有一絲的敬佩之心的，所以在說起他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絲善意。
“可是你說的這個老皇帝什麽時候娶那個小郡主啊？”阿蠻聽了半天，很是為這兩個情投意合的人感到著急。
“阿蠻，中原的規矩都是先議親，隔了三年再娶親。這老皇帝後來又死了父皇，是有三年的國喪期的。所以說直到老皇帝登基的第三年小郡主才嫁給了老皇帝，成為了周國的第四朝皇後。老皇帝很是寵愛小郡主，為了迎娶小郡主，特地建造了陽宮，錦繡鋪地，金玉滿堂，比皇宮中任何的宮殿都要美麗。”勝男想當時的小郡主肯定是欣喜異常的。
“很好的開頭，卻不知最後的結果是什麽？”阿蠻想起阿狸對她所講的她的母親的故事，不由得替那個癡心的一心想幫自己所愛之人的小郡主有些擔憂。
“如果後麵是夫慈子孝的結局的話，那也許就沒有後麵的雲韶府和康平坊什麽事兒了。”勝男歎了一口氣，似乎也是為那個深宮之中的女人感到可惜，“小郡主成為皇後以後，老皇帝對她很是寵愛，可以算得上是三千寵愛集於一身了。而周國在老皇帝的治理下也是日漸興盛，國力漸長。不過美中不足的便是小郡主入宮十年一直沒能為周國誕下一個可以繼承大統的太子，甚至連一個公主也不曾有。本來小郡主出神高貴，背後又有金陽長公主的龐大勢力，前麵又有皇帝的無限榮寵，天下那些對皇帝的後宮有所覬覦的人家都慢慢收攏了自己的爪牙，想等下一個機會。可皇後無子，國無根本，漸漸的便有人動了心思。就這樣，越來越多的女人走入了老皇帝的後宮，而小郡主縱是有再大的怨言也隻得吞下。因為誰讓她的肚子生不出兒子呢？”勝男不知道應該如何來看小郡主的命運了，她覺得小郡主既幸運又不幸，這大概就是天意弄人了。
“可是她為什麽生不出孩子呢？我看車師國那個老國王已經很老啦，可是他的妃子嬪子仍舊在給他生孩子啊！姐姐說的老皇帝那時候應該正值花樣年華，小郡主也是正當盛年，為什麽生不出孩子？”阿蠻總覺得一句生不出孩子實在是有些奇怪，不由得就要追問。
“這我就不知了，深宮之中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至於小郡主究竟為什麽沒能懷孕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也就不得而知了。隻是後來的王美人有了孕，小郡主的命運就真的從喜轉悲了。而王美人的存在，也就是今天你看到的雲韶府的故事的開端，她……”
“姐姐，你先講完小郡主再來講她的故事，好不好？”阿蠻打斷勝男，急切的說道。她最不喜歡隻有開頭沒有結局的故事，也不喜歡那些虎頭蛇尾的故事。
“好，那我先講小郡主的故事吧！不過，小郡主後半生的故事都是和其他女人相關的。女人多了，自然是非也就多了，更何況是在皇城之中。後宮之中的女子開始陸陸續續的有人懷孕，小郡主還沒有慌亂，但小郡主的娘親金陽長公主卻開始著急了。她是當時朝中除了小郡主外最為尊貴的女人了，先皇的長女，皇帝的姑母，皇後的娘親。若是小郡主懷孕並誕下一子，那麽那孩兒鐵定是太子，而金陽長公主一家的榮華也一定會繼續傳承。可如今居然是其他女子開始有了身孕，這情況實在有些糟糕。後來懷了孕的後宮女子都接二連三的出了意外，老皇帝還是沒有發聲，他心裏跟明鏡似的，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再後來，皇後招巫蠱祈兒孫的事情被人揭發，老皇帝大怒將金陽長公主勢力全滅，並廢了小郡主的後位，讓她遷至月宮。”勝男將那些血腥的權力爭奪場麵淡化，隻撿輕的說了。
“不值，不值，不值得！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也隻是爛柯一夢罷了！隻是不知小郡主在遷入月宮的時候可有過片刻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