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老年癡呆症

  楊素華的記性越來越不好，有時候隻一個轉身的時間，她連自己剛放的東西在哪兒都不知道。她還怪家裏的保姆手腳不幹淨，偷了她的東西。結果薛建益從別的地方把東西找出來，她才隱隱記得，她是怕自己記性不好了，萬一東西丟了都不知道。她把她的東西藏起來，一會子她就又忘了。家裏的保姆一個個辭職了，諾大的薛家，一下子什麽事都沒人做了。


  薛建益是覺得她可能真的生病了，到醫院一檢查，薛建益傻眼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已經重複了三次:\"是老年癡呆症。\"

  楊素華患上了老年癡呆，醫生說，楊素華會慢慢變得連和人溝通也有困難，會隨手亂放東西，甚至連思維的能力也會日漸下降。


  薛建益呆坐著，跟長在了凳子上似的，一動不動。一般的病人家屬都很難接受這樣的現實，醫生安慰著他，\"你也別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對病人而言，家屬的情緒是會直接影響到她們的情緒的。病人現在已經出現了記憶力衰退的現象，以後隻怕連回家的路都不認識，家屬一定要24小時陪在病人身邊。\"

  薛建益的頭機械地點了兩下，腳步蹣跚著走了出來。楊素華正在四處張望著，看見他出來，迅速跑了過來。\"怎麽樣，醫生怎麽說?\"

  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這事比做夢還不真實，楊素華好好的，怎麽就會得了老年癡呆呢？她雖然欺負了他一輩子，可一輩子不也這麽過來了，被欺負也像是一種習慣，突然有一天沒有了，誰還來欺負他呢？薛建益突然覺得，心像是被人切碎了，疼!

  \"建益，建益，你怎麽了?\"楊素華搖著他的胳膊。


  薛建益瞅著楊素華，雙手扶著她的肩頭，\"沒事，醫生說你是因為疲勞過度產生了壓力，隻需要住院接受幾天治療就好了。\"

  \"還要住院?楊素華的大嗓門又來了，\"我不住，現在的醫生怎麽都這麽不道德啊，為了賺錢真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我就是壓力大了那麽一點點，住什麽院啊！那住院不就得花錢麻，我就不喜歡醫院裏這到處都是一股子藥水味。\"薛建益能從楊素華身上看到她年輕那會的青春朝氣，兩個人鬥了一輩子的嘴，可這剩下的十幾二十年，再也不會有人跟他鬥嘴了。心裏酸楚的厲害，鼻子裏跟著就酸酸的。


  忙不迭失把頭轉向一邊，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素華，乖，聽我一次行不行。\"

  楊素華嘮嘮叨叨，到最後還是坳不過薛建益。\"那我隻住兩天啊，多一天我都不住的。\"

  \"行。小李，你去辦理住院手續。\"李密嗯了一聲，薛建益的表情，她可是全看在眼裏的。


  李密從醫院裏趕回公司，猶豫著，還是把今天的事情跟薛沐楓報告了。薛沐楓一聽楊素華住院，立刻就放下公司的事情趕到醫院。薛建益正陪著楊素華說話聊天，一看到薛沐楓進來，兩個人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沐楓，你怎麽來了?\"

  \"聽李密說媽住院了，我過來看看。\"

  楊素華喜滋滋地對著薛沐楓招招手，\"兒子，快過來。沒什麽大事，醫生說我就是壓力太大了，所以才記性不好。我不住院，你爸非要我住。也就住個一兩天，沒事的啊！\"

  楊素華不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薛建益心裏揪疼揪疼的。即使用藥物控製著，也隻是延緩了病情。他不敢想象楊素華從一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變成不會與人交流思維變得遲鈍的老年癡呆患者，他也不敢想象，那一天什麽時候會來。下一秒，下一刻，還是……

  薛沐楓看到了那張臉上因難受但卻過度隱忍而微微顫抖的嘴唇，直覺告訴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爸，公司裏有點事情，我想和您單獨談談。\"他隻是想問個清楚，他隻是想知道實情。


  薛建益佯裝出一副笑臉，卻在站起來那一刻身子猛地晃了一下。那一下，別人不易察覺。


  \"爸，媽的病，是不是不僅僅是壓力過大那麽簡單?\"

  薛建益抬起沉重的手在兒子的肩頭重重地拍了兩下，\"沐楓，你媽沒事。\"他背過身子，薛沐楓看不到他的表情。\"這些年，我一直忙著公司裏的事情，很少有時間陪你媽。一眨眼，我跟你媽都過了大半輩子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很多東西，失去了就不再回來了。你現在已經結婚了，已經不再是孩子了，公司的事情，以後就得你一個人扛著。\"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他隻是覺得，自個兒應該多點時間陪陪楊素華。也許下一秒，或者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人到了這個年紀，沒有什麽比親情更重要的。


  薛沐楓疑惑著往前走了一步，薛建益背對著他把手伸起來示意他不要再向前了。\"爸，你怎麽了?\"

  眼角潮濕一片，薛建益悄悄地抹去眼淚。\"沒事，人老了，愛多想。\"他轉過身子，意猶深長地看著薛沐楓，\"沐楓，你和可人的婚事，你也抓抓緊。你媽這邊就交給我了，爸多希望，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孫子啊！\"他不想楊素華看不到兒子辦喜事，他不想她這輩子還留有遺憾。


  薛沐楓點點頭，心裏麵，卻是莫名的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