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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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運和王立春當然不開心, 聽到了女兒說了這家人, 王立春立刻就感覺如墜冰窖, 全身發抖, 如果不是理智還在, 就要失控露出端倪。
她知道孩子她親大舅一家在特區這邊, 但是她沒有想到會這麽巧, 正好女兒和她姥姥遇到了，她試探了下女兒，孩子她親姥姥沒有說起她的身世。
不管是什麽原因, 王立春都覺得鬆了一口氣。
徐運坐在桌前，倒了酒，悶悶的喝著, 他在十幾年前受了傷, 轉業，後來被安排到了特區這邊, 大大小小也是個幹部, 這些年來, 他們沒有其他孩子, 膝下隻有這麽一個女兒, 好不容易把小小的一個團子養到這麽大, 怎麽上了大學就有人要來摘桃子了嗎？
一想到這個，他就覺得自己胸腔有股火在燒。
王立春勉強打發了女兒的問東問西，看著徐運一杯一杯的喝, 彼此心裏都發愁。
“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不是說好了兩不相幹嗎？”
徐運又喝了一口酒, 聲音悶悶的：“他爸媽是斷了，斷的徹底，這些年都沒有讓人搭過話，孩子親爺爺奶奶那邊也沒有傳過話，可是她外家那邊，這些年來一直都有在問的。”
這話一出，王立春沉默了一會兒，眼裏的淚突然就流了下來。
“那又怎麽樣？她隻是孩子姥姥，他爸媽都說好了給我們了，幹嘛還要找上來？這麽多年，我們那是真把她當做自己親生的，在外麵，誰不把我們當親的？當初她送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這麽大，上大學了，一直都平平安安的，怎麽就遇到他們了呢。”
徐運歎了口氣。
當初知道孩子大舅他們一家在這邊生活，他就覺得有些不妙，世界就這麽大，可能不會那麽不湊巧，但是誰又真能保證？
這些年來都安然無恙的過來了，可還是遇到了。
他一口把剩下的酒悶下：“先看看吧，看看那邊到底是什麽意思，好在，對方沒有瞞著我們的意思，不然要是她對著女兒說了，我……沒有心理準備。”
王立春歎了口氣，看著女兒帶回來的這個聯係方式，直歎氣。
很快，他們的電話就響了。
王立春猶豫了下，去接了電話，在聽到對方說她叫劉田芳的時候，她的心猛的一沉，衝徐運露出一個苦笑。
也幸好這時候女兒在學校不在家，不然肯定會生疑心的。
劉田芳在電話裏把他們兩個約了出來，約到了一間私密性很強的飯館裏麵。
劉田芳和陳老三已經提早在那裏等著了，看著他們，劉田芳首先過去握住他們的手給他們道謝。
“謝謝你們這些年來把孩子養得這麽好，我看到她了，養得自信又開朗，不是你們用心對待，孩子養不出這樣的性子。”
王立春抽出手，瞪著她，看著這個要奪走她女兒的人：“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當不起你的謝。”
她的態度冷淡，劉田芳當然也察覺到了，她苦笑了一聲：“我沒有惡意，我也沒有告訴孩子她的身世的意思，事情都過去這麽久了，你們把孩子養得很好，我沒必要去改變。孩子是無辜的，如果她知道了當初的事，肯定會很難過。我不希望這樣，你們可以放心，她還是你們的女兒，我隻是以一個遠方親戚的身份出現在你們的身邊。”
王立春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徐運麵上平靜些，一雙眼睛也緊緊地盯著劉田芳看。
“孩子她媽是我沒有教好，不然這孩子也不會……我有愧，這些年來，我一直惦記著她，現在終於見到她了，看到她過得好，我終於放心了。”
聽到這裏，徐運和王立春有點點的心虛。
這些年來擔心那些長舌婦那張嘴沒有把門的把事情亂說，他們從來沒有帶孩子回去過，回去也是夫妻單獨一個人回去過年，回去了也不會往外說孩子的事，所以孩子的近況別人是真的不知道。
“你也知道，當初事多大，大家夥都知道，他們可不會顧忌這不能亂說影響到孩子，我也是怕他們那張嘴讓孩子移了性情。”
劉田芳擺擺手：“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孩子想要養熟，是這個理，換了我我也會這樣做，隻是終究是我沒有把孩子她媽給教導好才會這樣，這孩子出生不易，後麵有幸得了你們這一對爸媽疼愛，日子過得美滿，但我多多少少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以後我們就跟普通親戚那般來往，這事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我大兒子他們我都沒有說，女兒那邊也不會說，不會主動打擾你們，有什麽事兒你聯係我，這些年來，別的不說，我手裏積蓄是漲了一些的，現在孩子也大了，以後工作、結婚、生子，都是要花錢的，你們兩個存了，我這邊也存了這孩子的份兒……”
說著，劉田芳就抹起了淚：“你們不知道，我剛一看到孩子的時候，都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她們兩長得這麽像我不敢認，我很感激你們，我知道，你們是把她當作親女兒那樣疼愛的，隻是當初誰知道帶走她的是人是鬼，沒有親人在身邊……”
看著她在自己麵前老淚縱橫的模樣，老實說，他們兩夫妻都有些唏噓。
確實，這件事，如果當初被這老太太知道的話，那是鐵定不成的，這老太太一直都是個明白人，他們倆是既得利益者。
徐運當年受了傷，這一輩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有機會得到一個跟自己有血親的孩子，他當初是迫不及待的立刻就定了，定了立刻收拾包袱帶著孩子走人，根本不給別人反悔的機會。
這些年來，畢竟兩家人離得近，就隔壁村，他也是有時常關注著女兒親爸媽那邊的情況的，知道女兒親媽她後麵生了個身體比較弱的男孩子，兩個女兒也都出息了，考上了大學，知道他們靠賣衣服掙了些錢，搬到了縣城……
他們也知道，這些年來就沒有聽過他們打聽小女兒的事，完全一副家裏沒有這個孩子的模樣，是做到了當初的承諾，這個孩子以後就是他們夫妻的，跟陳向紅沒有關係，與之相反的，就是孩子姥姥那邊年年都會到徐運家裏去問問……
劉田芳一再向他們保證：“放心，我不會把這事跟其他人說的，孩子她親生爸媽那邊我也一個字都不會說，說了也是多添煩惱，孩子他大舅那邊我可能會露些口風，但是我們都不會把真相主動告訴孩子，你就當多了幾個長輩疼孩子，多了幾個不怎麽親的親戚走動。”
做出這個決定的劉田芳也不好受，她一確認的時候是立刻就想昭告天下，然後把孩子認回來，可是冷靜下來之後，她知道，維持現狀是最好的。
孩子不知道她是被自己爸媽送出去不要的孩子，為了生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弟弟送給別人的女孩，她把這對養父母當作自己親生爸媽，自小就是爸媽手中的掌心寶，過得自信又開朗，孩子現在還在念書，性子都還沒定，要是被他知道這麽個噩耗，說沒影響，那是不可能的，何必影響孩子呢？
或許等以後成家立業了，見的事多了，成熟了，可能會知道一點，也有可能她這一生都不會知道，一直過得幸福快樂。
如果她知道了，她該怎麽辦？
一邊是這麽多年來把她護在手心裏長大、恍若至親的養父母，一邊是她出生沒多久，為了生一個兒子把她送人的親生父母，認回去？說不過去，不認，總有那麽些人鹹吃蘿卜淡操心，閑話多的煩人，況且親生父母那邊，這麽多年來真的沒有感情，說是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這麽多年來也從來沒有相處過，跟陌生人相比就多了一層血緣。
何必呢？
她翻來覆去了一整夜，做了這麽個決定，她在做決定的時候，心裏一陣輕鬆，維持原樣，對她外孫女才是最好的，有父母全心的疼愛，有前途無量的未來，什麽陰霾都沒有。
那一瞬間，劉田芳還有些後悔，一年前那張照片她不應該讓大女兒看見的，不過也幸好隔了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消息，日後如果她問起，她就搖頭說自己也沒有消息吧。
王立春和徐運確認了，都有些驚喜，之前都沒有想到劉田芳是這個意思，他們當然不希望有什麽變化打破他們家庭美滿的日子。
王立春有些不敢置信的問：“你是說真的？不是開玩笑？”
“真的，我大女兒之前糊塗，現在我也不知道她那糊塗徹底好了沒有。”劉田芳神色複雜：“這孩子她親生父母緣淺，但好在跟你們緣深。”
“不反悔？”
“就當作普通的親戚往來，不告訴她真相。”
“嬸子，那真是。”他們兩個當然高興，王立春臉上終於把那冷淡的表情給去掉了，劉田芳看她放下戒備，圍著她問孩子這些年來發生的點點滴滴，她就帶著一臉懷念的講起她自小到大發生的種種趣事。
陳老三則是問起徐運他這些年來的經曆，他記得之前他是在部隊的，後來轉業了的事他都不知道，他家裏人問起來是一問三不知，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現在人都見著了，瞞著也沒意思。
他們夫妻兩個可以搬家，可以換工作，但是女兒讀大學的地方都知道了，這大學可不能換，徐運就把自己這些年來的軌跡大概的說了一遍。
在聽到他受了傷，沒辦法才從部隊裏轉業，陳老三歎了口氣，他二哥還有二哥那邊的大侄子都是當兵的，不過區別是他二哥少了胳膊就直接回家種地了，而他大侄子到現在還在部隊裏麵，說起部隊的事，他很有共鳴。
“孩子跟著你在部隊長大，我見了，不嬌氣。”這孩子如果留在大女兒家，他也不知道她最後會長成什麽樣，應該會承擔著大女兒一部分為什麽不是兒子的怨念吧，現在這樣，真的很好了。
“部隊長大的孩子，沒幾個嬌氣的。”
“考上了大學，你們肯定花費了不小的心力。”
“是孩子自己爭氣……”
說起來，徐運的心裏還是有些自豪的，他自己沒有生養，但是抱來的這個孩子跟自己親生的也差不多了，一直給她提供家裏能提供的最好的，她也爭氣，一路順順利利的考上了高中，然後考上了大學，是他的驕傲。
四個人相談甚歡，最後劉田芳拿出了一個木盒，從裏麵拿出了一個玉佛和一對可調式銀鐲。
“這玉佛是我從廟裏求來的，我外孫都有，保平安的，這銀鐲子也不值幾個錢，你們幫我轉交給她吧。”
就算是不懂玉，但是看著那瑩潤，王立春就知道這是好東西，應該價格不便宜。
她推了回去：“哪一個遠房親會有這麽大手筆？”
劉田芳想了下，也是，還沒怎麽相處呢：“那就說是你們送的，誰的名頭無所謂，如果你們不想當這個名頭，也可以說去抽獎，參加抽獎活動得來的，她長這麽大，我都沒有把這送出去。”劉田芳有些懷念，這玉佛是六年前按人頭求得，這玉鐲子則是在玲玲十周歲那年打的，一直沒有送出去的機會。
王立春歎了口氣，覺得自家也不是還不起，終究還是看著劉田芳那紅著的眼角心軟了。
離開之前，王立春回頭，不放心的再確認了一遍：“真的不會告訴她嗎？”
劉田芳肯定得點頭：“不會，如果我有告訴她的意思，今天這一出有意思嗎？我知道她在哪個學校，班級我也知道，要找人一找一個準。”
徐運點了點頭，給她鞠了一個躬，說了一句謝謝，離開了。
看他們離開了，劉田芳擦了擦眼角，看著陳老三笑了：“艾，我這心啊，總算放下來了，玲玲這對父母是好的，把孩子教養的也好。”
陳老三端了一杯熱水給她，沒說話，眼睛裏全是笑意。
是啊，真好。